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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海棠走回来,顺便在老刘头的衣服上,擦干净手上的绿色汁液,一指地上的车轮印子,说:“这条痕迹一定会带着咱们去黄花观。”
“七儿,你为何推测他们会去黄花观?”
桑长老不解地问。
“按他们之前的路线来看,这个方向上,离得最近的就是黄花观。
他们经过客栈被袭一事后,肯定也猜到咱们会追踪过来。
他们仅有三个人,再一味的逃跑,迟早会被咱们包抄上。
那么投奔最近的同门,设下埋伏,待咱们进去后,就关门打……不是,瓮中捉……就可以反客为主了。”
星海棠说到最后,一握手掌,做了个包裹的动作,来比喻将会遇到的陷阱。
“可是,咱们可以不出现。”
桑长老说出了在场的其余人心中所想,老刘头,梅丫头应和的点点头,没有明知是陷阱,还要去踩的道理。
“不,他们算定咱们会的,即使咱们明知是陷阱,还是要踩进去。”
星海棠非常享受这种,把对手的心思了如指掌的感觉,也喜欢其他人疑惑的样子,让他的内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圣棺在他们手里。”
桑长老突然想到这个关键,本来对方在明,己方在暗,但这一点足以使双方的明暗关系对换。
“对,只要他们在观内搭个法台,把圣棺放上去,然后作势要毁掉圣棺。不管是真是假,不管他们有没有能力毁掉。
圣棺何其重要,咱们不敢赌,肯定要出手抢夺。
等到咱们一露面,就会遭到围攻,说不定他们还会在法台上布下绞杀法阵,咱们一踏足进去,就会被杀的干干净净。
甚至,他们还可以让观中弟子们,扮成形形色色的上香请愿的香客。
这样,不用等咱们出手,只要咱们一进观门,就如同一碗米饭里放了几颗豆子,立刻就会被认出来。”
他的声音平静,没有一丝波澜,把对方的种种计划娓娓道来,似乎这些都与他无关一样。
可是,老刘头却听得是后背发凉,这怎么想都是个死局。
桑长老提议:“那……把其他几路人都召集过来?那样的话,拿下一个小道观不成问题。”
“这些都是我的猜测,桑姨就不怕扑了一场空,从而放走了真正盗棺之人?”
星海棠一笑,看向桑濮长老。后者权衡一下利弊,点点头,说:“我相信你。”
“多谢桑姨赏识,可是,”星海棠摇摇头,说:“其他几路不会相信的。他们不会在没有任何证据之下,就都来支援咱们。
不过,请桑姨放心,他有张良计,我有过桥梯。”
……
黄花观
道观建在了黄龙山的半山腰,在山下仰望时,庙宇在白云中若隐若现,方显神圣庄严,进而才能让百姓们生出敬仰朝拜之意。
这样也让香客们不至于走几步,就能进观上香,容易得到的往往不珍惜。
一定得让盘旋的山路要了他们半条命,等他们爬得筋疲力尽时,一处庙宇出现在他们面前,这要不诚心进庙拜一拜,怎么对得起酸胀的双腿。
他们也在内心笃定,自己付出了这么多,神灵怎么好意思不显灵。
“你们太慢了~桑姨~”
山道上,一少女双手提着红裙子的裙摆,只见她一步便跨过两阶,欢脱地在上山的石路上奔跑着,齐腰长发在她身后随风飞舞。
有一主一仆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一位身穿黑衣,面罩黑纱的少妇,带着一个身材高瘦的灰衣仆人。
通天大道,犹有尽时。
少女一个跳跃,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终于到了黄花观的山门前,高高举起双臂,庆祝自己的成功。
道观的山门前是一片开阔的平地,道路两侧种满了各色的花,鲜艳得都有些刺眼。
不过,疲惫的少女并不想欣赏景色,长呼一口气,也顾不得仪态,拢一拢裙子坐在了一块石头上。
汗水打湿了她额头上的刘海,几缕青丝贴在了她白嫩的脸颊上。
少女拿出手帕擦擦脸,顺手解开领子上的扣子,露出光滑白净的鹅颈,以手掌做扇子,扇起风来。
“桑姨,快呀,就差一点点了。”
少女一手挡在嘴旁边拢音,举起另一条胳膊,对山路上的主仆二人不停招手。
衣袖悄悄滑落,露出来一段洁白手臂,少女却全然不知,只顾天真烂漫地笑着。
这一切都被守门的两个小道士看在眼里,左边的那个悄声说:“有外人上山了,快去禀告师傅。”
右边的小道士却没有反应,出神地望着少女的倩影,以及露出的那光滑如玉的胳膊,不自觉念了几句诗。
“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小道士突然捂住嘴,清醒了过来,脸瞬间变得通红,急忙道歉说:“我这就去禀报给师傅。”
小道士红着脸,跑进大殿里去禀报师傅。
山道上这三人,自然就是星海棠等人,老刘头以及梅丫头已经露过面,怕被认出来,所以不在这里,他们有星海棠下的其他任务。
星海棠挽着桑长老走进黄花观,只见大门分左右敞开,不过今儿的日子不是集会,院子里稀疏只有十几名香客。
院子凉棚下,茶座那坐着一位白胡子老者,一身粗布破旧衣衫,袖口裤腿都挽得老高,脚蹬一双粘着泥的草鞋,就像刚下完地似的,手中托着一只大号的烟袋杆子,正大口大口抽着。
大蓬的白烟,从老者口鼻中冒出来,模糊了满脸的皱纹,跟他的白胡子、白发纠缠在一起,往上升,好似蒸屉打开时一样。
星海棠压低声音,悄声对身边的桑长老说:“凉棚下那位老者有破绽,他故意伪装成农夫模样,那双泥泞的草鞋却露了马脚。”
桑长老打量了一眼那老者后,不解地说:“农夫脚下没泥才不正常。”
“问题就在泥上,我仔细留意过,山下泥土发黑,山上泥土发红。这农夫鞋上都是发红的泥土,他分明就没下过山。”
星海棠嘴巴只是微微动,少妇微微点头,旁人根本就看不出他二人在说话。
主仆三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院中的大香炉处。
大香炉足有一人多高,圆肚双耳,底有三足。香炉内经过常年累月的堆积,香灰已经快要漫到炉口。
殿前大香炉旁,有两个腆胸叠肚的商人,面红耳赤地相互撕扯在一起,正为了谁先上这把香争吵个不休。
看这面红耳赤的样子,好像谁先上了这一柱香,能真得到一个聚宝盆,从此富甲天下。
“桑姨你看,那两个胖子也有破绽。”
星海棠抬了抬精致的下巴,不做痕迹的示意。
桑长老来了兴致,这次她费了些力气,想找出来他们的破绽,无奈最后失败了。
“哪有破绽?他们就是两个胖子商人。”
“他俩的确是两个胖子,却不是两个胖子商人。”
星海棠往桑长老肩头靠靠,朱唇轻启:“他二人腰间都带着招财貔貅,可是你看他二人撕扯间,哪有半分顾及到神兽,即使拳打脚踢到貔貅了,也丝毫不手软。
对于行商之人来说,这是大忌。”
“原来如此。”
桑长老揉揉额头,听星海棠说出来后,方觉得破绽是如此显眼。
越发觉得这个族中后辈心思细腻,日后自己可在族中多多提携于他,未必不能成气候。
这时,一位秀才模样的中年人,见到扭打在一起两个商人,鄙夷地撇了一眼,高傲地抖抖已经显旧的长衫,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握《诗经》,踱着步子到门外赏花赏云,追求高雅去了。
秀才路过星海棠身边时,后者鼻子耸动了一下,等秀才走出去后,星海棠默默地说:“这秀才也有破绽,身上没有读书人应有的酸腐味儿。”
“你这孩子。”
桑长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院子角落,一对中年夫妇忧心忡忡,手提水果篮子,在偏门处求签解惑。
女人小心翼翼抽出一根签,递给解签先生。
男人从桌子底下,悄悄递给解签先生一块碎银子,想让解签先生多说点好话。
解签先生把银子藏起来,摇头晃脑地说了些什么。
女人眉头舒展开,靠在男人肩膀上稍微有个点笑容。
星海棠扫过了他们一眼,说到:“那对夫妻也有破绽,举止不够亲密,太过生分。而且,女人以那个姿势靠在男人肩膀,肯定不会舒服。
解签先生也有破绽,他把盛签的竹筒换了好几个位置才放妥当。通常这些东西,都会有固定的位置来摆放。
殿内,那六名年轻香客也有破绽,跪在蒲团上的姿势太老道,这样最不容易伤到膝盖,分明是成天打坐的道士假扮的。
三清像下面的两个轮值小道士也有破绽,表面上看他俩手拿拂尘,昏昏欲睡,实则正眯着眼偷看,院子里的一切都被他们看在眼里。”
星海棠嘴巴崩豆子一样,语速越来越快,把这里所有人都质疑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在桑长老的罩面黑纱上。
“怎么?我也有破绽?”
这一刻,桑长老并不排除星海棠这样说的可能,好在听到星海棠说的是:“没有,但是,桑姨发现没,咱们的生路都被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