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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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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宫?太子?长孙曦不由蹙了蹙眉。

    傅司乐为何要让自己去见太子?难道说,她认为原主和太子有点暧昧关系?细细回想阮六儿的话,----前几天,原主去陪伴待嫁的太子妃,等到参加完太子和太子妃的婚礼,回来就上吊自缢了。

    那玉佩,还真有几分可能和太子有关。

    这要如何是好?若是原主跟太子有一段暧昧,只怕自己一说话,就要在太子跟前露馅儿了。而且太子已经娶了太子妃,又是汾国长公主之女,贵重无比。太子明显不可能为了一个罪臣之女,得罪出身高贵的嫡妻。

    万一,原主真是因为不能跟太子在一起,才自尽的呢?甚至是被太子逼着自尽的,或者是被太子妃逼着自尽的,自己又要怎么办?太子夫妇见自己没有死,会不会再次偷偷的下杀手?前路危机四伏。

    即便幸运一点儿,原主和太子没有任何瓜葛,玉佩是别人的。

    那自己也一样不想见到太子妃。

    原主自幼在汾国长公主府长大,不管待遇如何,和公主府的人都肯定很是熟悉。若是自己去了东宫,遇到太子妃,漏了馅儿的可能实在是太大了。再者说了,原主和公主府的关系多半不太好,不然也不会进宫做女官。若是原主和太子妃早就有一段恩怨情仇,自己专程送上门去,不是找麻烦么?

    思来想去,没有一个理由是想去东宫的。

    傅祯冷眼瞅着她,一脸犹豫不决和为难之色,不免对之前阮六儿的话多了几分相信,越发把羊脂玉佩往太子身上想了。既然长孙曦可能是太子殿下的女人,就更得弄个清楚,免得一个处置不好,就惹出祸患来。

    因而也不管她愿意不愿意,便起身道:“此事就这么定了。”

    长孙曦张了张嘴,终究没敢说出拒绝的话。

    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自己根本不可能拒绝傅司乐,躲是躲不了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到了下午,傅祯身边的宫女过来送药膏。

    “傅司乐说了。”那宫女小雀人如其名,声音清脆宛若鸟鸣,“这盒子玉肌膏虽然她用过一些,可是效用极好,剩下的大半盒子够长孙女史用了。”又压低声音,“你这病,是不好请太医的。”

    宫人自杀乃是大罪,不能闹开。

    “多谢费心。”长孙曦赶忙道了谢。

    只是看着药膏盒子却不由皱眉,看来傅司乐决意要带自己去见太子,而且还希望越快越好,----见太子一事已经势在必行,不能回避。

    可自己还是两眼一抹黑啊。

    太子和原主有没有瓜葛?太子妃和原主是否有一段恩怨情仇?等见了面,自己到底应该说点什么?完完全全没有头绪。

    小雀交待道:“你记得一天抹三次,没事多抹抹,淤痕很快就能消散了。”往她脖子上瞅了瞅,“其实也不怎么显眼,我估摸着,你用个两天就能没痕迹的。”

    长孙曦笑着应了,“多谢小雀姐姐。”因觉得对方快人快语,不免心思一动,“辛苦姐姐亲自过来走一趟,大冷天的,先喝杯热茶再走,免得等下出门身上冷。”

    小雀犹豫了一下,“行。”转身坐了下来,笑道:“难得出来走一趟,又没要紧事,趁机偷懒一下也是不错。”

    “小雀姐姐是哪年进宫的?”长孙曦笑问。

    “三年前了。”

    “那时间也不算长啊。”长孙曦奉承道:“能做了傅司乐的贴身侍女,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呢?也是小雀姐姐有本事。”

    她专问一些奉承讨好的问题,诸如:司乐司的人都是什么脾性?傅司乐年纪轻轻,又是如何做上司乐的?如何得了太子殿下的青眼?渐渐的,将话题引向了太子那边。

    小雀似乎乐得在新人面前炫耀一下资历,知无不尽的说了起来。

    长孙曦一面含笑听着,一面整理讯息。

    本朝的昭怀太子,乃是皇帝已故元配白皇后所出。本人谦和有礼、学识不凡,琴棋书画皆是精通,偏偏还长得芝兰玉树一般俊逸,引动不少京中名媛的芳心。直到前不久,昭怀太子迎娶了汾国长公主之女为太子妃,才让那些公侯千金们死了心。

    长孙曦在心里总结了一下。

    这位昭怀太子,除了生母白皇后死得早了点儿,----出身好、长得好,人品才学也好得没挑,又娶了汾国长公主之女,未来还有皇帝的宝座等着他,可谓前方一片金光灿灿,人生大赢家。

    没道理,和原主一介孤女有瓜葛啊。

    毕竟在太子没有正式做上龙椅之前,出身高贵的妻族可是大助力,不应该得罪才对。但……,想起原主那张祸国殃民的绝色脸蛋儿,又有几分迟疑。也许太子并没有外界传闻的那么沉稳,见了美人儿,就一时冲动犯了错呢?毕竟也是男人。

    因怕总问太子惹得对方生疑,又问:“其他几位皇子脾性如何?”

    小雀抿了一口茶,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

    什么越王文韬武略、英勇有为,领兵打仗时,恍若天神下降一般,竟然令霍连人不战而降!可惜虽是长子,却吃亏在了不是嫡出。又什么楚王俊美无俦,比那画里的人还要光彩夺目几分,但性子却冷峻严厉了些,令人生畏。

    “你知道吗?”小雀压低声音,“每年楚王身边拖出去的下人尸首,都不下……”她伸出二指比了比,“这个数。”

    长孙曦闻言吓了一跳,“每年都要死这么多人?”

    “是啊。”小雀叹了口气,“我刚入宫的时候有个好姐妹,后来分到了楚王身边,原本大伙儿都替她欢喜来着,想着是要富贵发达了。谁知道,没到三个月就传出了暴病身亡的消息。”摇了摇头,“其余的,有失足跌了湖的,也有吃错东西的,再不然就是自己犯错想不开的,哎……”

    长孙曦诧异道:“总是如此,别人不会非议楚王殿下么?”

    “谁管啊?”小雀自嘲道:“咱们这些在宫中为奴为婢的人,算是哪根葱?就连贵人们身边的猫儿、狗儿都不如,死了,不过是一床破席子卷走罢了。”

    长孙曦听着,不免觉得身上有些发寒。

    “再说了。”小雀声音更低,“楚王殿下的养母是贵妃娘娘,霍家又有权势,谁会那么不长眼去惹晦气啊。”

    “那江陵王呢?”长孙曦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岔开问道。

    “听说也是一个脾气极好的。”小雀似乎对江陵王不太关注,草草介绍,“只可惜一直有些体弱病症,常年吃药,很少有人见过知道他,不太清楚脾性。”目光转动看着她,“总之在宫里当差,多一份谨慎,多一份小心是没错的。”

    “是了。”长孙曦笑道:“听姐姐说一说宫中人情琐碎,心里更敞亮了。”

    小雀像是对她的低姿态很是满意,安慰道:“放心,你被阮六儿冤屈的事,傅司乐看在眼里,一定会给你做主的。”然后喝了几口热茶,告辞道:“时辰不早,我先回去了。”

    “姐姐慢走。”长孙曦起身相送,心情久久都不能平静。

    禁宫森严,非比寻常之处。

    偏生才送走一个难缠的阮六儿,又要去见太子殿下,以及敌友不明的太子妃表姐,哎……,前路真是祸福难料。

    另一头,小雀去找傅祯回话。

    “我跟她说了半下午的闲篇,她似乎什么都不懂的样子,问来问去的,仿佛……,对宫中的人事都不知晓。”

    傅祯皱眉,“都不知晓?”

    “嗯。”小雀担心被当做办事不利,便将下午情形细细说了一遍,“什么都问,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不管我说到谁都很感兴趣,我说一句,她似乎就在心里记一句。我又不好断了话头,只能拣不要紧的说,她却听得津津有味的,并不插嘴。”

    傅祯摆摆手,“算了,你下去罢。”本来是想让小雀趁机打探一下,看看长孙曦对诸位皇子的态度,以便找到有关羊脂玉佩的蛛丝马迹。偏生不好明说,只能吩咐小雀陪着她多说说话。没想到对方如此嘴紧,竟然一字不漏,在小雀面前扮起懵懂无知来了。

    看来……,这个长孙曦颇为难缠啊。

    ******

    长孙曦断乎想不到,自己的“懵懂”,已经在傅祯心里成了心计深沉。不过眼下她也顾不上,正在为见太子和太子妃而头疼,琢磨到时候要怎么应对,才能尽量少出错。

    傅祯给的药膏效用很好,不过两日,长孙曦脖子上的淤痕便尽数消散。

    这日下午,傅祯让小雀传话说去东宫送曲谱。

    长孙曦只得努力镇定出了门。

    刚到院子里,就有杂七杂八的目光投射过来。同住在一个小院的女史们,各自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打量着她,窃窃私语不已。

    “瞧见没?人家又得了傅司乐的青眼啦。”

    “到底是汾国长公主府养大的,之前的那些传闻,只怕有些出入呢。”

    “可不……,阮六儿不是病了吗?”有人阴阳怪气的,说道:“好好的人,能吃能睡的忽然就病了,也是运气不好,倒霉的很。”

    “嘘!小点声儿。”

    长孙曦低眉敛目的,只做未闻。

    倒是小雀不耐烦喝斥道:“都闲得难受了是不是?有这功夫,赶紧回去歇着。”她往院子里一扫,那些女史们皆是有些惊吓,纷纷回了屋子。

    “多谢小雀姐姐。”

    “走罢。”小雀脚步未停,催促道:“快点儿,别让傅司乐就等。”

    两人七拐八拐的,最后在一处幽静的小院落停下。

    院子中间,听了一辆青釉蓝布的马车。

    傅祯人已经在马车上了,掀了帘子,“上来罢。”

    “是。”长孙曦赶紧上去。

    另外跟了几名宫人,没得车坐,一路快步在后面跟着。

    马车摇摇晃晃,长孙曦四平八稳的坐在旁边条凳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傅祯冷眼打量着她。

    如云般的青丝,挽了一个简简单单的灵蛇髻,别了一支珍珠簪,配两排小小的明黄色绢制迎春花。身上月白的袄儿,鹅黄撒花裙,和头上的装束相互呼应,仅用一缕明蓝色的缎带束腰作为点缀,透出清丽明媚之姿。

    那张莹润如玉的脸委实太过精致,真真我见犹怜。

    长孙曦感受到了目光的注视,却不便回视,只做什么都不知道。

    去往东宫的一路上关卡甚多,各种停下来检查,各种闻讯,前进速度十分缓慢。这让她觉得度日如年,正在忍得略微焦躁,忽地间,马车猛地一顿,“啊呀……!她和傅祯身子晃了出去,差点没有撞在一起。

    外面的队伍停了下来。

    长孙曦提起了心弦。

    傅祯蹙了蹙眉,低声道:“噤声!多半是遇着了贵人。”当即携了她下车,抬头往前看去,待到看清来人,顿时闪过一抹惊色。

    长孙曦抬头看了过去。

    前方不远处,立着一个披紫貂裘皮的高大男子,身形修长如玉,姿态矜贵,但身上却透着隐隐寒气,----好似那冻结千年的冰魄紫玉,只消望上一眼,便叫人不寒而栗。

    傅祯跪了下去,“见过……”

    长孙曦赶紧跟着下跪,口中道:“见过太子殿下。”

    “嗤!”空气里,响起了一声嘲笑。

    一瞬间,周围像是被冰凝固一般悄然无声。

    怎么了?长孙曦察觉气氛不对,心下紧张,又不敢多嘴询问。

    正在疑惑,便听见脚步声朝着自己走来。

    停在面前的,是一袭绣着淡紫色云纹的锦缎长袍,配着紫貂裘皮,有一种璀璨无比的华贵雍容。“呵呵,小丫头。”一道金振玉聩的男子声音响起,带着讥笑,“看清楚了,本王可不是太子殿下。”

    自己喊错人了?!长孙曦顿时脑袋“嗡”了一下。

    那……,此人是谁?但不管是哪位皇子,被人错认,肯定都会不高兴吧?而且自己还是错认为太子殿下,----往大了说,真是其心可诛。

    “楚王殿下。”傅祯赶忙解释道:“她才刚进宫不久,还不知晓宫中人事,今儿又是在东宫遇到殿下,所以才会错认。”声音陪着小心,“还望楚王殿下恕罪。”

    长孙曦听着心下微沉,----此人居然是恶名在外的楚王殷少昊?就是小雀口中,那个一年弄死两位数下人的主儿?自己惹上麻烦了。

    要是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因为喊错人,而被拖下去打死了。

    ----那可真够荒唐的。

    殷少昊的脚尖点了点,“抬起头来。”话语里,带出几分轻佻之意,“好好看清楚本王的脸,免得……,下次再错认了。”

    此人真是轻浮不堪!

    长孙曦皱了皱眉,尽量脸色不露任何神色。

    “聋了吗?”殷少昊忽地寒声,“本王叫你抬起头来!”

    真要自己看他?长孙曦虽不愿,但不能违抗,只得一寸寸的缓缓抬起了头。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墨玉般的瞳仁里面,幽光闪烁,清冷凌冽,好似无穷无尽的万丈深渊一般,要将人魂魄摄入进去。

    “你……?!”殷少昊眼里闪过惊诧,继而一顿,又笑了,“你这小丫头,倒是长得有几分姿色。”话越说越是轻浮暧昧,“对了,记住本王的脸了没有?要不要,再细细的多看几遍?”

    长孙曦低头道:“不敢再错认了。”

    “是吗?”殷少昊呵呵的笑,“那就好。”又转头朝傅祯问道:“你们司乐司的人过来,可是又谱写了新的曲子?”

    傅祯巴不得岔开话题,忙道:“新近谱写了一首《锦瑟行》,其中有几处还没敲定,特意送过来,想请太子殿下指点一二。”

    殷少昊笑了笑,“唔……,太子殿下琴棋书画都是一绝,琴音更是精妙无双,本王也好久没有听过了。”他话说得极其自然,“既然今儿赶巧,那就一起进去顺道饱饱耳福。”

    一起进去?长孙曦的心里,隐隐升起一种不祥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