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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熟悉的街头,明明是记忆中的样子,此刻却显得极为陌生。
到了。
越过家门口那几盆招财树,邢欣推开了虚掩着的门,客厅里播放动画片的声音此时完全入耳了。
邢欣握紧了手,走向东倒西歪坐在沙发上的邢昊宇。
她强忍住看到邢昊宇就想要抓狂的情绪,一字一句:
“邢昊宇,你真恶心。”
邢昊宇在沙发上翻着眼皮看她,那张稚嫩的脸上露出了些许不自然,复而又转变成了无所谓。
“干嘛。”邢昊宇避开她的视线,往另一边坐过去,“你别挡着我看电视了,给我让开。”
邢欣心中那股憋屈越发缠得她喘不过气来了。
她气急,上前扯住了邢昊宇的衣领。
邢昊宇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有点发慌。
毕竟无论之前他怎么整她这个姐姐,她都不会有反应,甚至发火。
他本来就是仗着偏爱,肆无忌惮。如今这番,却是有点害怕了。
“你干什么?你赶紧放开,不然我要叫爸爸妈妈出来揍你。”
邢欣冷冷地看着面前这个13岁的弟弟。
她觉得,她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吃的。
穿的。
母爱。
父爱。
都是他的。
她,什么都没有。
想到此处,她又想收手了。
多年的习惯使然。
邢昊宇见她还不放手,连忙朝着邢江尚春他们房间大喊:
“爸爸,妈妈快救我。邢欣她疯了,她要打我……”
几乎是他一说完,两人一前一后从各自的房间急匆匆赶来。
他们也是没见过邢欣这个样子,不过看到邢欣拽住邢昊宇衣领的手后,邢江直接过来一把手拉开她。
邢欣怔愣中已经重重摔向了地板。
她撑在地上,不死心地回头看着他们。
你们问我一句啊。
问我一句,我不闹了。
能不能问我一句……啊
她看到,尚春整理着邢昊宇的衣服,邢江安慰着邢昊宇,这时才回头斥骂她:
“你这个做姐姐的,打你弟弟干嘛,不就是那个志愿的事。用得着吗。你们老师刚才打电话给我了,他说清远也挺好的。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你弟弟还小,不懂事。你这个做姐姐的多让让他。”
做姐姐的?
但凡他有一点点当我是她姐姐,他不会这样,我也绝对不会这样。
邢欣撑着身子站了起来,眼泪已经忍不住悄悄打转了。
她看着他们,连泪水也倔强着不肯掉落。
她有点哽咽:
“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怎么说,我也是你们的孩子啊。
怎么说,你们也是我的父母啊。
邢江和尚春平时再怎么不讲理,这时也有些底气不足。还是邢江出口打破这沉默:
“你说什么鬼话。快中考了,赶紧回房给我复习,考不好你就给老子出来赚钱,我们不……”
“邢江!”
邢欣忍不住了,她受不了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就因为她是第一胎吗。
凭什么。
“我受够了。”
真的受够了。她声嘶力竭地吼着。
在沉默中爆发,大抵是这样了。
“你个贱……”
她红了眼眶,有点癫狂。
“这么久了,还不够吗。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啊,哈哈哈。”
邢欣失控地卷起自己的袖子,而后又去扯裤脚:
“还不够吗?还不够吗?还不够吗……”
她反复说着,抱紧了自己的脖子,全身颤抖。
邢江这会连同旁边两人都呆呆的,似是完全没反应过来。
邢江刚张开的嘴都没合紧。
不过,还是没看到那一点心疼。
更多的,是恐惧吧。
邢欣笑着看向他们,嘴角的弧度令人心颤,带着点绝望:
“我不会再待着了。”
她颤巍巍地走起来,腿有些发软,脑袋胀胀,心里却什么都感觉不到。
走到门口,她停下了。
她艰难地吞了口口水,看着门:
“谢谢你们多年的养育之恩。以后……我就跟着爷爷了。”
邢欣开了门,最后停顿了一下。
真的没有追上来。
是真的
真的不爱吧。
——
邢欣在这条来时的路上慢慢走着,一片混沌。
她看到了那家包子铺的摊位。
此时,早就没人了。
她继续走着。
看到那家超市。
她停了下来,进去买了打火机和烟。
她找了个几乎没什么人路过的地方,靠在一面老墙上狠狠吸着烟。
抽完第二根后,她看了看天色,掏出老人机。
这时候邢欣才发现,手上都是水渍。
真窝囊。
她擦干净手,打通了爷爷的电话,语气平平,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爷爷。
“以后……”
“我去找你吧。”
说来好笑,邢江的爷爷开了一家服装店,不是什么潮流款式,是那种很普通的休闲裤的生意。不过也基本能满足邢江他们和他自己的正常生活。
邢欣的奶奶,几年前便走了。在邢欣还没识字的时候。此后,邢欣再没有找过她的爷爷,除了逢年过节的时候。
她对于他们的感情。
在回到这个家后的每一天,都在变化。
爱那种疼。
恨那种爱。
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邢江和尚春的组合,是一个根本没有爱情的婚姻结合体。
当时的邢家还是个小康之家,在k市服装行业里也有点名气。
邢欣的奶奶在邢江相亲了一百来个女人后还没有满意的时候,她以死相逼。
邢江是个大孝子,赶紧从剩下的3个人中胡乱指了一个。
后来,他们结婚了。
邢欣记得葛菲说过,她爸说邢江结婚前一天还来找他喝酒,边喝边哭,说自己不想娶尚春。
而这时候的尚春看到媒人手中邢江的照片自然也是满意地点头了。
尚春他们家条件也不错,嫁妆中一部分金子也有上百来万了。
不过这些钱都被用来还债了。
没过多久,他们结婚了。
刚开始的时候,邢江天天通宵不回,赌博挥霍,回来的话也都是酒气熏天。
尚春则天天在家怨天尤人,抱怨遇人不淑。
特别是有了邢欣之后,这股气全撒在她身上了。
其实,早在胎中的时候,就没有爱了吧,她又能奢求什么呢。
生下邢欣没几天,她就被扔给了她爷爷奶奶。
这种男方败家不务正业,女方在家鸡飞狗跳的日子持续了几年,邢家破产了。
这时候邢昊宇也出生了。
第二胎本来不是邢昊宇,是个女孩,被打掉了。
所幸。
被打掉了。
彼时的邢江也没有资本了。还了债后,他把心收回了家。
然而却把全部的爱都给了邢昊宇。
在他们眼里,邢欣就是个承载着他们最不堪的东西。
邢欣在家里破产后,重新被送回了邢江他们身边。
因为,她的爷爷奶奶得继续为这个家奔波,为他们的儿子和儿媳考虑。
如此的好。
如此的爱。
邢欣回过神来,听着手边传出来老人那带着喜悦的声音,她一时不是滋味,闷闷地应着。
最后有一句话她听进去了。
“早该来了。”
看来,邢江他们早就打过报告了。
不过,此时她无处安放的心,像是有了着落一般,慢慢回复了原先的位置。
挂断电话,她抖了抖身上的烟灰,脑中突然蹭过一本书上面的话:
“妈妈……也是第一次做妈妈。”
她笑了,不过还不如不笑。
女儿,也是第一次做女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