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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声音让凤羽珩的唇角勾起俏皮的弧度,也让步家人的心沉到一个绝对的低度。
九皇子玄天冥,他怎么来了?
步家人从来没想过九皇子会来吊唁,因为步尚书的死与玄天冥的母妃云翩翩有着最直接的关系,谁来,他也不可能来。
可就是有人不按常理出牌,越不可能来的人偏生就来了。
步白棋没办法,带着步家众人对着那辆宫车就跪了下来,他带头道:“叩见御王殿下。”
宫车的帘子一掀,一辆轮椅最先飞出,上面坐着的赫然是一身紫衣戴着黄金面具的玄天冥。而随在他身后下了车来负手而立的青衣男子,则是七皇子玄天华。
步白棋赶紧又补了句:“淳王殿下千千岁。”
步家众人齐声跟着重复,步老太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直觉告诉她,这两位皇子绝不是来吊丧的。
可这时,步白棋的话已经说出了口——“两位殿下能来吊唁家父,步府深感荣幸。”
就见玄天冥拧着眉毛发出了一声疑问:“恩?”
凤羽珩好笑地看着这一出,目光落在玄天冥一惯喜穿的紫色华服上。这样的打扮怎么可能是来吊唁的,看来这步家竟也跟凤沉鱼一样,就喜欢想当然。
玄天冥那一声疑问也问住了步白棋,他不明白玄天冥的意思,又不敢反问,只能垂手立在当场,一句话都说不出。
到是玄天华给出了解释:“步大人误会了,本王与九弟是往京郊的大营去,刚好经过这里。听说弟妹跟着凤家老夫人来步府吊丧,这才想着过来看看。”
步白棋一脑门子冷汗,只道自己真是多嘴,多说多错。
玄天冥也跟着开了口,依然用那种阴阳怪气的声音道:“亏得本王过来了,不然我们家珩珩还不得被你们欺负死?”他一边说一边冲凤羽珩招了招手,她走上前,将自己的小手塞到他的大手里。就听玄天冥问那步贵妃:“步白萍,你是不是嫌这么干躺着不舒服,想闭了眼睛躺?”
凤羽珩差点儿没笑出声儿来,赶紧把头低下,想着好歹给步家留点面子。
闭了眼睛躺,那不就是死人么。
堂堂贵妃被他呛白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玄天冥却又补了句:“本王可以成全你。”
步白萍吓得脸都白了,她还记得当年玄天冥一鞭子抽死皇上宠妃一事,那真是鞭下无情,连眼都没眨一眨。
更可怕的是,皇上也没怪他一句,反到是差人草草的将那宠妃给抬出去埋了。昔日恩宠一如过眼云烟,就连那宠妃的母族都跟着受了牵连,全族四十五口,没一个能活下来的。
她明白,在皇帝心中,女人和儿子是不能相提并论的,特别是她们这种没有儿子的女人。
步家的人一声都不敢出,有年纪小的孩子也被大人们死死捂住嘴巴,生怕哪一句话说得不对惹恼了一尊瘟神。
可瘟神眼下根本就没工夫理他们,只顾着跟自个儿未来的媳妇说话。只是说出来的话不太招人爱听——“一个二品官死了,你巴巴的来吊什么丧?”
“走走人情呗。”
“你父亲是正一品大员,当朝丞相,他跟个二品小破官走什么人情?”
“不能这么说,大家是皇上的臣子,总要和睦共处嘛!”
“人都死了他跟谁共处?我看凤瑾元也是活够了。”
凤羽珩拿眼睛剜他:“当着外人面说话注意点。”
“恩,反正你们家是给足了步家面子,可他们既然给脸不要脸,那就没必要进去了。走,回去取你的后羿弓,我带你到大营里转转。”
两人看似旁若无人的对话,实际上话里却透露出了许多信息。特别是最后一句,当步家人听到后羿弓居然到了凤羽珩手里时,一个个皆倒吸了一口冷气。
步霓裳更是愤恨非常!
原来那一场比箭,让凤羽珩赢到了手的不只是一枚凤头金钗,居然还有后羿弓这等宝物。
眼见步家老太太向她瞪了过来,步霓裳低下了头,她知道,自己输得太惨了。
“不了。”凤羽珩又开了口,拉着玄天冥的手臂摇了摇:“既然都来了,还是进去上柱香的好。毕竟那日尚书大人眼睁睁的在我面前死去,不去上柱香心里总是不安的。”
“也好。”玄天冥依然不看别人,眼里尽是他这个未过门的正妃。“但你若是要进去,就要拿出皇家的气度来,别给本王丢脸,更别给父皇丢脸!”
“知道。”她扬起浅笑,话语乖巧。
玄天冥直了直身子,伸手去揉她的头,就听步霓裳的声音传了来:“殿下不觉得凤家二小姐太嚣张了么?”
玄天冥没与她计较,也没生气,只是反问:“本王乐意把她宠成这样,怎么,你有意见?”
步霓裳面上浮现妒忌之色,眼中却带着倔强。同样是订给皇子的女孩,为何四皇子对她,就差了这九皇子对凤羽珩这么多?
她不甘啊!
话说至此,玄天冥与玄天华也不准备在此处多留,两人分别又嘱咐了凤羽珩几句,这才一前一后地上了宫车。
在场所有人都跪到地上相送,直待宫车启动缓缓行走,步家人才长出了一口气。
却在这时,就听到那渐行渐远的宫车里又有玄天冥的声音飘了出来,清晰可辨:“步家人,你们可要记得去凤府给那过世的大夫人磕头,从府门口一直磕到牌位前,一步都不能少。”
紧接着,玄天华那出尘的声音也传了来,竟是在告诫步霓裳——“女孩子不要有太强的好胜之心,因为有的时候越是有把握的事情越是会输得一败涂地。”
步霓裳垂下头,脑子里尽是玄天冥对凤羽珩的好,越想越觉得憋屈。
而那贵妃步白萍,早没了之前的气势,咽咽地躺在担架上,面目朝天,眼中一片空洞。
要说此时此刻觉得最过瘾的,当数凤老太太。原本她觉得那九皇子只是针对凤家,现在才知道,他针对的是一切对凤羽珩不好的人。步家又如何?贵妃又怎样?还不是被骂得狗血淋头!还不是被收拾得哑口无言!
她越想越觉得凤羽珩实在是给凤家争气,就想把那孩子拉过来好好安抚一番,一瞥间,却看到凤沉鱼正失魂地望着宫车远去的方向,面上竟泛起点点潮红。
她猛然想起凤瑾元曾提过沉鱼的心思,不由得沉下脸下,拉扯了沉鱼一把,总算是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谁成想,步贵妃这时也注意到沉鱼了,就见她一脸琢磨之色望了好半天,才疑惑地开口:“凤家人的胆子都这么大了吗?”
听她又这样说话,步老太太瞪去一眼,小声喝道:“你父亲已经不在了,莫要再生事端。”
步白萍觉得委屈,“母亲,这凤家的大小姐是在抗旨啊!”
一句话,所有人都愣了,谁也没明白步白萍这话是什么意思。
凤羽珩却看着那步贵妃但笑不语,笃定又打定了主意袖手旁观的表情让凤老太太心里一凉,她想起来了,皇后娘娘有懿旨在,沉鱼只要出了府门,必须要涂上那黑胭脂,可是今日……
“贵妃娘娘明鉴!”沉鱼到也聪明,直接就跪到了地上,“沉鱼并非有意抗旨,只是今日是尚书大人的丧礼,沉鱼一身素白丧服还带了白色鬓花,实在不宜涂抹胭脂啊!娘娘可以着人看查,沉鱼今日未施半点脂粉,是一心来为尚书大人奔丧的。”
步白萍本想再说两句,话却被步家老太太接了过来——“凤家大小姐的心意老身收下了,请诸位快快入府,让白棋沏茶陪罪。”一边说一边又瞪向步白萍,目光里全是警告。
步白萍也不是傻子,自然明白什么叫做适可而止。凤家毕竟压着步家一头,就算有她这个贵妃在,可无子无女的贵妃又跟宫里那些个婕妤之类的有什么区别?说到底,步家如今倚杖的其实是步白棋的独子,步聪。
她无奈地躺回担架,一抬手,大力太监马上将她抬入府内。
凤家一行也跟着入了步府,想容走在最后面,手心里全是汗。她觉得有必要好好锻炼下自己的胆量了,特别是跟着她二姐姐出门,就没有一次是平平安安的,再这么下去,她非吓死不可。
终于得进灵堂,因为步府人全部出门去迎接贵妃,留下的都是些下人,但纸钱一直没断,烧得屋子里有一股子冥纸特有的味道。
步家人回到灵堂,把下人替换下来,凤老太太带着三位姑娘齐齐上前接香点香,再将那香插入灵前的香炉里。看似一切顺利,却在凤羽珩插那香时,突然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个孩子,一下就撞到她身上。
手一抖,香掉了。
她没心思去接,眼睁睁地看着那半截香掉到地上,燃了几张纸钱,起了腥点的火苗。
步家下人赶紧上前将火苗踩灭,步白棋喝斥那孩子:“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你四处乱跑?”
孩子吓得哇哇大哭,凤羽珩丝毫不介意,只是道:“小孩子什么都不懂,步郎中莫要怪他了吧。只是孩子一定要看住,特别是在这种地方,刚刚只是撞掉了香,若是撞翻了火盆,那可就是不得了的大事。当初我母亲的灵堂就是这样被烧毁了的,唉,说起来,连尸身都烧坏了呢。”
“凤小姐请慎言!”步老太太怒了。
凤羽珩却笑了笑,也不辨解,只是道:“好话都不好听,老夫人见谅。”
她将香重新插好,后退几步,就准备站到边上等着凤老太太张罗回去。可后退的时候,那个撞了她的小孩子却伸出了一只脚,她抬起的脚步就迟疑了下,身子微晃,就觉得胳膊被人扶了一把,然后一个带着威怒之气的声音就在头顶响了起来:“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