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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因志同道合而走到一起,又因理念不同而分道扬镳。
高阳和高镐在送别了高山高子磊后,这些日子的情绪一直有些低落,只有高止一如既往地打了鸡血般。
居室内,他正很有兴致地在跪坐在案几前,处理一些竹简案牍,高镐、高阳二人亦在下边烤火。
高止处理完案牍,放松地伸了一个懒腰,抬眼对二人言道:“二位哥哥何必如此低沉,高山虽另投了他门,却也有所成就,不也挺好的嘛。
我们离家不过二月有余,如今卢布哥哥便成了食邑百户的中士,连高山哥哥也被召去做了下士,这说明当初在齐国的谋划是对的。
既然如此,我们当更加努力才是。无论在阿布哥哥这还是其他大夫处,机会都很多,早晚有一天我们也会成为士人的。”
“切,不过挂名的士人罢了,食邑还不知道何时能到手呢。”高镐在一旁冷冷哂笑。
高阳见不得如此嘴脸,直觉得自己这位族弟自从投效被拒绝后,心性似乎出了问题。他也不去反驳高镐,倒是转头对着高止赞同地说道:
“正该如此,如今不过初来,以后有的是机会建功立业,大好男儿岂可轻堕志气。”
高镐见二人达成一致,也不分辩,看着复又书写不停的高止好奇问道:“阿止,怎么每日你总有这许多工作要做,有这么多事可忙吗?”
如今在卢布这儿,三人分工逐渐走向明确。高阳负责训练步徙,高镐负责采买物资,高止则负责文书工作。
“事都是自己找的,完成差事容易要做好差事客不容易。”高止以小大人的姿态对着二人劝勉道。
“卢布哥哥如今名下有百户的食邑,如今虽无封地,但人口之事可以提前落实。因而他让我去难民营中查探一些老实本分,又有精壮成定的家庭,来日好带回封邑。
这不,我这几日便找了一些家中基本都有二三成丁的家庭,在此记录一些他们的基本情况,以供阿布哥哥挑选。”
高阳似乎很喜欢这样的工作,确切地说很喜欢这种左右治民之权的感觉。
“阿止,以后这难民营你还是少去去吧。”高止面露担心地出言劝道。
“如今天气又转凉不少,特别是前日这初雪一降,营中又冻饿死不少人。难民们都快成饥不择食的野兽了,我听说每日那些冻死之人的尸体都会少上许多,甚至新坟也有被挖开之事。”
高镐不想这个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出什么事,随着气温下降,外围的难民营中状况也跟着日益恶化。
这事倒是高止第一次听说,心中也是有些发冷。
“是啊,阿止,即便你以后要去,也要叫上我一起,我带两三个步徙跟你一起。”这一件事上,高阳和高镐倒是难得达成了共识。
“知道了,作为将来要成为大夫的人,我会爱惜自己的小命的。”
炉火摇曳,屋内三人气氛融洽了不少,不管怎么变,至少还是一个地方出来的族兄弟,一份血缘之亲还是在的。
翌日,大雪初停,三人都开始忙碌起来,采买的采买,布置的布置,为了一件大事。
卢布即将举行“册士”之礼、加冠之典,而国君可能也会前来出席,因而不能太过简陋了。
按周礼,男子二十岁前行冠礼,然此时的人多有提早行礼的,比如周文王十二岁而冠,成王十五岁而冠。卢布和高氏众人也都是十四五岁就加冠了,加冠代表着成年,就可以正式入仕和成婚了。
何为冠?
首上之服,称“冠”。其中,又可细分为“冠、冕、弁”等类型。
此前卢布虽然加过冠,但是他一区区国人加的只能是缁布冠,乃是一块黑布做成的布冠,长六尺。
加缁布冠后就表示国人有参政议政的权利了,也就相当于有了正式的公民权。此为国人们的一加冠。
“冠者一加:玄端(玄色礼服),缁布冠。布冠用缺项固定,加青组缨。”
如今他擢升为士,却是要行二加冠之礼的,此次的冠乃是皮冠。代表的是他正式入仕,有了治政之权、兵事之权,所以往往配剑。此为士人们的二加冠。
“冠者再加:皮弁服。素衣用白缁布为之,皮弁用白鹿皮,加白色笄。”
当然如果卢布以后还能继续更进一步的话,那么还会有三加冠,爵弁冠。
此冠形制如冕,但没有前低之势,而且无旒。其形广八寸,长一尺六寸,用极细的葛布或丝帛做成。此为诸侯之冠,拥有祭祀权。(先秦时期只有诸侯才能祭祀天地。)
“冠者三加:爵弁服。丝制玄衣,纁裳,缁带,韎鞈(赤黄色蔽膝)。”
当然诸侯之上还有公和天子,他们继位便要行四加冠之礼,在三加冠的基础上再进一冠。
《大戴礼》云:“公冠四加,三同士,后加玄冕。天子亦四加,后加衮冕。”
所以卢布的再加冠之礼乃是人生非常重要的大事,从此便算真正的鱼越龙门,与国人庶人们有了天壤之别,成了真正的贵族阶级。
他可以有专属于自己的土地,自己的领民,甚至臣下,多少也是个小领主了。
当然冠礼这么重要,自然仪式也非常正式,隆重。他先请人卜了吉日,又确定了宾客和主持仪式之人,再有一应礼仪也皆请人仔细教过。
又七日后,瑞雪又降,今日便是选定的加冠吉日。国君果然如言穿着华服亲来了,作为此次负责给卢布加冠的最重要的大宾,算是给足了面子。
石祁子大夫作为赐字的长辈也来了,赐字乃是大恩,代表着认同,也只有将你如子侄辈看待才会为你赐字。
许穆夫人毕竟女眷,不能轻易抛头露面,但也遣了随从过来,送了贺礼,乃是玉璧一对。
公子辟疆也遣人送了贺礼,人却未到,这让卢布心中不免有些小失望。
卫国其他也有些想要交好于他的士人们,也是结伴前来道贺,纷纷送上些贺礼。虽时事艰难,礼物多不重,但多少也是份心意。
还有许多凑热闹的难民儿童,不知怎得躲过了外围把守的兵士,进入了内围地带,想要来沾沾喜气,也为讨口吃的。
高阳赶忙带了步徙过来维持秩序,将这些脏兮兮的小孩隔绝出去,免得他们冲撞了重要宾客。
卢布见了倒是于心不忍,嘱咐高止将准备的喜饼拿出一半来,散于这些可怜的孩童。于是一时间,小孩们是争先抢后,场面倒是热热闹闹起来。
吉时一到,卢布先是向东南齐国方向遥敬了在家乡的父母,而后又奉上野鸡等牲畜祭祀祷告了一番。再由国君亲自为其加冠,系上缨绳,而赞宾则会借机送上祝词: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众人皆道恭喜,祝贺,如此好一番仪式,直把卢布折腾的够呛。
如此热闹、盛大的景象,可让高止心里十分羡慕。看着如今卢布头上的皮冠已替代了布冠,真正的“加冠进爵”。而自己还是未元服的孩子打扮,头上啥冠也没有,他心中暗暗决定,自己明年也要提前进行加冠元服。
十三岁元服虽早了点,却也不是没有。早日行了这加冠礼,带上国人的缁布冠,别人才不会再将自己当小孩看待,才有希望早日入仕。
因为国人一加冠的祝词中有:“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之语,所以加冠成年有时也会被称为元服。
“元服”从来都是个汉语词汇,来自《礼记》,不是日语,指的就是成人礼。
加冠元服时,会改掉小名取个正式的名字,甚至长辈会赐下字来。日本武士元服时所谓的元服名,也正是如此。
这边的热闹声传出好远,特别的小孩们的嬉闹,更添气氛,却扰了另一边贵公子的闲情雅致。
公子辟疆放下手中的竹简书,对着下首之人说道:“这卢俊义的加冠礼倒是热闹,听说国君也亲去了。丑丑,你说我只是送了礼物,是不是有些不礼貌啊。”
下首之人名叫丑丑,卢布多次拜访公子辟疆时也见过几次,却也人如其名。
他似乎经历过很可怕的火灾,整张脸几乎已经毁容,到处是火灾后结痂留下的凹凸不平的疤痕。连嗓音也似乎烧坏了,说话十分沙哑。卢布推测可能是火灾中吸入过量有害烟气的原因。
初时,卢布原以为此人乃是公子辟疆门下的奴仆,公子好心收留他赏口饭吃。
之后卢布渐渐发现此人的身份似乎并不简单,甚至在公子面前能随意说话,颇有门客、谋士的感觉,让卢布为之大奇。
毕竟此时的门客制度并未大范围盛行,一直要到春秋后期才逐渐兴盛,到春秋四公子时可谓顶峰。
“丑丑,卢俊义此人为国君看重,更收为直臣,却三番四次吉着想要投效于我,你可知为何?”
公子辟疆一直奇怪此事,因有疑,故而一直未有行动,他需要的是真正可信之人,如此才能寄托大事。
公子辟疆看着丑丑:“如眼前此人,善观相之术,早先从自己的面貌中察觉到了诸侯之相,因而知道了自己的野心。
为了能投效自己,以报他的家仇国仇,便亲自吞下了火炭以改变嗓音,又以烈火自毁英俊容颜,化名丑丑来隐藏自己的身份。”
真大毅力之人!样貌虽丑,但心智甚坚,遂公子辟疆引为股肱,时常请教。
“天下善于观相、望气及卜噬之士何止丑丑一人。毕竟是太公后裔,高子玄孙,后代子孙中出一异人也不足为奇。”丑丑道。
若非如此,实难解释他为何一开始便毅然决然地要弃国君,而投奔公子辟疆,甚至在多次被拒绝后仍一副不愿放弃的样子。
他必是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