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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模糊地记着,自由自在撒欢儿的日子很快就过去了,总觉得和姥姥在一起的时间那么短。感觉很快就要上学了。
在我上小学前的那个晚上,姥姥一直坐在灯下,一边缝我的新书包,一边念叨着从明天开始,我就要回家了,她就无法再疼我了,要让我爸妈疼我了。当时我只听出来姥姥好像不要我了似的,压根儿没听出别的意思来。
现在想来,姥姥一直念叨那句话,说明她舍不得我,似乎还听得出来丝丝的醋意。
因为我记得第二天姥姥送我回家的时候,她都流眼泪了,用手擦了好几次眼睛。姥姥亲自把书包给我背到我的肩上,在里面给我塞了好多好多我平时喜欢吃的好吃的。那一刻,我抱着姥姥的腰,迟迟不放开,姥姥哭的更厉害了。
姥姥离开了我的家,我站在大门口,望着姥姥几次回头的背影,我又追了上去,抱着姥姥不让她走,姥姥一边哄劝我,一边安慰我说会时常来看我,可是她哭的比我还厉害。
当我写下这段文字的时候,我也流泪了,心都跟着哽咽起来,好想姥姥。
我请社长开车到我的小学,大概用了半个小时左右就到了。我们把车停在学校的门口,我开始继续写我的小说。社长问我:“你不下去看看你的母校?好好怀念一下,看看你的老师还在不在,有没有认识的老师打个招呼?”我摇了摇头,说:“我不想下去看,我也不想进去看,我害怕这里的一切都变了,我害怕看到一切都变了,变得不再是我小时候看到的样子。我害怕这种改变。我只想把小时候的记忆留在心里。”社长笑了一下说:“真傻,肯定变了啊。这么多年了,能不变吗?”我双手交叉摆在社长面前,告诉他不要再说了。他冷笑了一下自言自语嘀咕说:不敢面对现实啊。
我不再理会他,安心寻找我那个时候的记忆。
那是一个秋天,天空特别地蓝,蓝的好像刚刚被一场倾盆大雨洗过灰色的土一样地明净。大块,大块的棉花糖似的朵朵白云舒坦地躺在那里,好想上去啃两口。
是妈妈送我去的学校,走到一个林荫道的岔路口,远远望去,道路的两旁好像是望不到尽头的滚滚麦浪,但其实那是两排漫延幽长高高大大的银杏树。
这个时候的银杏叶,已经变成了黄绿色。不仅仅是道路两旁,甚至道路中间都铺满了黄灿灿的银杏叶,像是一条巨大的毛茸茸金毯子铺在了大地上。
上午的阳光透过交错的树叶投射在地上,暖暖的感觉。真的好想躺下去睡一个阳光觉,想想就觉得好舒服。微风吹拂着像扇子一样的树叶沙沙作响,好像婉转的音乐,更能帮助睡个好觉了。
踏过这条巨大的金色毯子,走着,走着就到了我要上学的小学门口,两扇红色的大铁门宽敞地打开着。
大门口拉着一条横幅:欢迎小学一年级同学入学。我望着这条横幅愣了好一会儿。真得也不知道当时在想什么。
看到好多大人拉着自己的孩子,急匆匆地从学校门口快速走进去。和我一样大的那群小孩子却在大哭小叫地往回扯:“我不要上学,我不要上学。”不管是小男孩儿还是小女孩儿,两行泪珠都已像两条小河一样流淌在红扑扑的脸蛋儿上。这样的一片场景和这片静美的景色一点儿都不相衬。
我问妈妈:“妈妈,为什么他们都在哭啊?他们不喜欢上学吗?”妈妈却丢给我一句:“你管人家干什么?你自己好好上学就好了啊。”
被妈妈这么一说,我不再说话。
不管是哭喊也好,不管是大闹也好,也或坐在地上打滚不肯起来的,最后统统被这群家长怒喝着,吵骂着,拖拽着送到了教室。
等家长们走后,这些同学也逐渐安静了下来,只是有的还在抽搐,有的还在哭泣,但都没有了吵闹声,呆呆地坐在教室的位子上。
教室门口朝南,教室门口的那一头朝东。一缕阳光已经照进到门口,教室的讲台足有5米长,2米宽,是水泥制作而成。在讲台的墙角深处竟能看到一丝丝的青苔,说明这个教室的年数已久远。
来上学的路上,妈妈说爸爸和她都在这个学校里上过学的。教室的黑板足有5米长,3米宽,上面早已写上了:欢迎新同学。教室是长方形的,里面横排有9排桌凳,竖排有6排桌凳。所有的桌凳都是纯色木头做的,没有用一点油漆,整个教室显得古老而简朴。教室有6扇大窗子,上午的太阳透过右边的3扇大窗子把一半教室都洒满了阳光。
不一会儿,教室里进来了一位好高大,好高大的老师。约莫1米8的样子,身材挺拔魁梧,但是满头乌发,大概50岁左右,面色俊朗,一个英气十足的男人。想起妈妈说过他们的小学一年级的老师的样子,再看看眼前的这个人,应该就是我们的班主任了吧。
他大步迈到讲台上,富有磁性的,浑厚的声音响起:“今天呢,是大家第一天入学。首先先欢迎大家。”于是他自己先鼓起了掌,带动了下面所有同学的掌声。掌声还未落,他继续说到:“我是你们这一级,也就是一年级的班主任,也是我们这个中心小学的校长。我姓吴,以后叫我吴老师就好了。今天我主要是给你们介绍一下我们的校园,熟悉一下环境。明天呢,我们再发新书,开始正式上课。”
他说完这句话后,有几个男同学就做奔跑状,想冲出教室的样子。这似乎被老师看出来了。他厉声喝道:“干嘛去?干嘛去?老师还没有说完话,不允许望外张望。这叫做尊重,懂吗?也就是任何人给你们说话的时候,都要用目光看着对方,认真的听。这叫尊重,懂吗?”他刚说完这句话,同学们便哈哈大笑起来。
第一次听老师讲话,内心充满了好奇和新鲜。但他的性格也很明显,不苟言笑却又如此幽默。引得大家笑了好一会儿。
但我认为那就是我的第一堂课,一个告诉大家什么叫尊重的课。
之后,吴老师为大家介绍了一下校园环境。之后的日子里吴老师很快就有了一个外号:乌发老师。估计是他那头乌发太有个性了吧。估计在现在这个时候,他的那头乌发肯定很性感,很潮流,因为就是现在我们流行的:奶奶灰。
正对着大门口的方向,一整排的房子大概有5个房间,老师说是各个年级和班级的教室,其中还有一间是老师的办公室。刚才一年级的教室就坐落在这排房子的最头上,其他几个年级的教室就依此排开。
站在一年级的教室门口,放眼望去,校园里沿着左右两边的墙边,全都是高高大大郁郁葱葱的树和惹人欢喜的花花草草,虽已秋日,却无秋天收获的感觉,但有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衬着这蓝天,白云,还有一排的红砖瓦房,俨然是一个充满欢乐和希望的花园。
走近左右两边的墙边,有攀岩在墙上的喇叭花,红的红,粉的粉,白的白,黄的黄,蓝的蓝,每一朵都欢乐地怒放着,朝着天空努力地攀岩,好像是在放飞自己的歌声,也好似各个颜色在争着抢着炫耀自己的歌喉来比赛。其实大家都喜欢叫它:爬山虎。而在这一排爬山虎的墙角下,长满了一簇簇的狗尾巴草,不再那么青绿,稍有泛黄,但也相衬的好看。俗话说的绿叶配红花,这满地的狗尾巴草又增添了另一种气质。
满园大部分的花都是秫秸花,平常见的最多的颜色应该是红色和白色,但在这个校园里,却是满眼的黄色。这个颜色却不多见,在所有小朋友都已习惯以为只有红色和白色的秫秸花的概念里,它给所有人一个惊喜。
在初秋的季节里,她们还在争奇斗艳,一朵朵鲜嫩的黄骨朵都在等着含苞怒放,像是和周围的爬山虎好像在比赛,她们好似在证明更加强劲的生命力,也在彰显着秋季里这黄灿灿的一份收获。
据说这种花的生命力极强,每年不用特别种植也不用特别修剪。就像轮回一样,她们晚秋掉在地上的种子,都会按时在春天里发芽,长大,接着开花,直到晚秋,又会褪去。所有的生命都好像约好了似的,一起成长,一起陨落,又一起重生。这个时候就想起了姥姥教给我的第一首诗: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姥姥说过,做人需要有小草的气节。当时不太理解姥姥说的意思,但现在看到这些秫秸花,好像明白了一些。
更让人惊艳的是大门口两旁各有一棵绒花树,因已是初秋,还是有少许的尾花坚强地挺立着,好似在欢迎我们这批新同学。她们也好像是古代宫门内的两个小宫女一样在站岗,粉红,粉红的色彩,让生机勃勃的校园也增添了一抹温柔的韵味。
让我们更为得意的是在高高大大郁郁葱葱的大树下随处可见——野葡萄!大家都已经迫不及待地摘着吃了,根本没有谁想着去洗一洗再吃,而是摘下来在他们的衣服上蹭一蹭就马上塞到嘴里了。
草丛中也不乏一簇簇紫色的半枝莲,清高,冷艳地开着,不争不抢,却有她独特的个性。
等老师带着我们所有人逛完了整个校园,然后让我们按照大小个儿,分男女站成两排,面对着教室的方向。老师就站在教室外的台阶上,对着我们大声,却有节奏地说:“在这所校园,我教过无数个学生!”记得当时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望着天空,右手一挥,再加上他前面还竖着国旗的旗杆,顿时让我感受到他那种自豪感毫无掩饰地散发出来。
他接着说:“你们的爸妈我都教过。不相信的可以回去问一下你们的爸妈。从这所小学出去的人,有的长志气,上了重点初中,重点高中,还考上了大学。有的却无所事事,玩物丧志,不学无术,这样的学生就叫做,朽木不可雕也,最后没有办法,有的出去打工,挣那点辛苦钱,有的回家务农,当一辈子老农民,想想你们爷爷奶奶那一辈,天天暴晒在酷热的大太阳下,晒的黝黑,黝黑的,一棵草,一棵草的拔,一铲肥,一铲肥的施,一个虫子,一个虫子的捉,到年老的时候,连这一亩三分地都没有了。成为别人眼里的糟老头子,瞎老婆子。你们愿意这样吗?”大家在刚开始听的时候,都沉默着,没有一个人刚说话。而且我对什么大学一点儿概念都没有,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所有人都笑了。每个人都重复这这句:糟老头子,瞎老婆子。
谁知,老师突然大怒:“你们怎么好意思笑得出来?到时候如果你们变成这样,我看你们谁还好意思笑出来。”顿时,同学们像受了惊的小鸟,个个哆嗦着低着头缩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上,一动不敢动。
他给我们出了一个问题:“看看校园里,有一片一片的狗尾巴草,也有一棵一棵的大树,我想问你们,你们想做狗尾巴草,还是参天大树?”个个还在沉默着,估计还没有从刚才的害怕中回过神儿来。老师说:“选大树的举手。”我往前往后看了看,几乎所有人都举了手,真的发现只有我一个人没有举手。
老师注意到了我,问我:“周真,你不举手是什么意思?你想做狗尾巴草?”他这么一问,惹来同学们的狂笑。顿时我的脸发红发烫,我慢慢抬起头来对老师说:“。”同学们都看着我,笑的更厉害了。
我对老师说:“老师,我觉得,不管是小草,还是大树,她们长成什么样儿,是因为她们的种子不一样。小草有小草的种子,大树有大树的种子。她们的种子不一样,当然就长的不一样了啊。姥姥跟我说过,西瓜的种子只能长成西瓜,小草的种子只能长成小草。姥姥跟我说过,很多人从小生下来,家里都很穷,没有生在大官和大财主家里,那很多人的命就像小草一样。但姥姥还说过,我们要有小草的气节。姥姥教给我一首诗: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姥姥说做人要像小草一样有气节,要靠自己的努力,坚强的成长,长不成参天大树,也要长成最漂亮的小草。所以我选小草。”
我说完的时候,老师已经走到我的身边,拍着我的肩膀上说:“我每年开学的第一天,都会问同学们这个问题,可是从来都没有一个人选狗尾巴草的。今年,只有你。但是你的想法很特别,特别好。好好加油吧!”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重重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我当时不知道老师是不是在夸我,还是只是觉得我和别人不一样。我记得当时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所有同学都瞪着大眼睛骨碌骨碌地看着我。
社长望着我,对我说:“你现在已经长成最漂亮的小草啦。”我没有看他,低着头,在键盘上继续敲打着,回了他一句:“还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