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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久远的落水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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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是因为白天做了一件不错的事,走在河边,凉凉的风驱赶着夏末的余温,脚下的沙子似乎云朵般柔软。今晚的夜空也很浪漫,可爱的月牙背倚着云朵在银河闲逛,不时间应该也是在和星星闲聊。夏天的夜晚连空气都是热情的,可感的温度搭载着万物的聒噪演奏着这一季的夏日旋律。比起小时候,此时此刻多一份孤独和安静。

    回来的时候,走到院子门口,仿佛看到了爷爷躺在露天的凉席上摇着蒲扇乘凉。像是醒着,更像是睡着了。爷爷穿着那件白色的背心,白里透着汗黄,松松垮垮。脖子靠着那个灰色的米枕,半个脑袋耷拉着悬空。闭着双眼,慈祥的脸上皱纹一层一层的堆积着,就像夏夜微风吹过湖面泛起的微微涟漪,这张脸苍老不失生气,沧桑不失岁月。左手摇着蒲扇,有节奏的熟练煽动着,在灯光的映照下,放大了数倍的动作,在墙上重复着,像夜晚海上的灯塔转烁着灯光,给在远处河边玩耍的我一个重要的信号,才不至于害怕。

    玩累了,回来时爷爷还在睡着。

    “爷爷,睡着啦?”轻轻走到爷爷身边,推了推。爷爷乍惊一下,好像是从另一个世界里突然闪现回来。然后见我笑了起来。

    “今晚又在沙滩上干了啥?”

    “盖了一栋大楼!”边比划着,边回答着爷爷的问题。随后收拾了凉床上的东西和爷爷往屋里走。

    思绪似乎搭载了慢悠悠的火车,带着我不断的倒退。都说当一个人开始回忆的时候,说明这个人开始老了。可我明明才16岁,像是孤独了一辈子。

    爷爷说:人都是孤独而自由的。

    我也是后来才明白,大人都是偏执狂,总爱向孩子灌输自己的喜恶观,以自己独有的经历判断是非。这份骄傲与生俱来。岁月给予孩子的骄傲以孤独为养分,在短暂的人生里缓缓升华。

    在我有限的记忆里,童年是陪爷爷在家乡湿地湖度过的。他是一位瘦弱沧桑的老人,两个儿子各自成家,都没有束缚在偏远农村一隅之地。大伯在市里开个小饭馆,自豪着脱离了繁重的农活,成为时代洪流中享受着自力更生的个体营业者。爸爸小时候顽劣不堪,不学无术,成为上海这座繁华都市中辛勤的货车司机。不种地后,爷爷一直一个人负责在湿地照顾白鹭。偶尔早晨或者傍晚摇着小船在湖上撒食。大多数时间,他都花上几个小时清理湖面垃圾。偶尔来上兴致,还会撒上一网,至于晚饭会不会丰盛,那就看运气了。这份工作就像是骨子里为他量身定做,他珍惜、热爱、享受。

    我从小是在湿地边长大的,除了爷爷,关于它的记忆是最深刻的。关于它最难忘的记忆也在那个久远的夏天。

    傍晚四点左右,拿起厨房门后的食篓,撒簸和渔网。走到船边,递上渔网的时候,爷爷朝我看了一眼,见我自信脸上绽放着期待的笑容,默许着拿上了船。解开船绳,离开陆地,小船轻轻荡荡飘在河里,坐在船上,有一种脱离地心引力的错觉,似离开树枝的落叶,附着微风轻轻流浪。是种脱离的快感,或者说是一种冒险的期待。

    随手展开船仓里拿出的报纸,铺在左边船头,席地坐着。爷爷面对着我平稳地划着小船,双手握着浆头由前往后画着圈圈,浆尾在水里像条欢脱的小鱼,水上水下匀速前进着。偶尔会有阵阵微风拂面而过,不过河面还是很平静。若是赶上顺着小波流,可能会省去一半的力气。

    比起早晨,我更喜欢傍晚的湖面,没有早晨清寒的肃杀,更多释放着经日的余温,给我感觉更多点温柔。这时候的鸟儿也更温顺,他们身子前倾,俯冲而下,落在河面藻植上,没有惊得下沉,没有带起一点涟漪。河面依旧平静如画。

    爷爷撒食的时候,是这片水域最热闹的时刻,饲食随着撒簸一扬,空中画成一道完美的弧线,定格了一瞬间后,雨滴般洋洋洒洒落进水面,有的落在藻植叶上,有的落进水下,在河面盛开数以万计的涟漪,一阵又一阵“悉悉嘶嘶”的声音,吸引鱼儿,鸟儿在这里聚集。我最喜欢坐在船边按兵不动,观望着这一副生动的景象,水面上下一派鱼鸟大战的壮观场景。运气好的话,有时可以看到白鹭擒鱼,小鱼鹭口逃生等各类大戏。难得一副动静画卷。

    回去的时候了,得自己大显身手。昨晚晚饭时,我在爷爷面前夸下海口,今天要自己捕鱼。这俗话都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嘛!从第一次上船到现在,每次见爷爷游刃有余地抛着网,不见得多难。这次得自己试试。心里如意地盘算着。挪步到船内,拿起舱内的渔网,走到左侧船头,散在地上,把主线缠左手上,右手一层一层地捋着网子,熟练的样子像是操作了不少回,仔细听,嘴里不时地还小声嘀咕着。

    爷爷站在身后,手扶着摇浆,不时地摆一下,保持着船身的稳定,眼睛坚毅地盯着船头,脸上期待地表情凝固着。爷爷特地选了较浅有鱼的水域,也算是给我一份久违的鼓励。和钓鱼的情况相似,气温较低时,会选择近午时间垂钓,夏季温度较高,早晚是最适合。这是第一次捕鱼,爷爷默默地创造了天时地利。湖水淡淡延伸,路过的小风也屏住呼吸,掠过湖面不带起一点儿涟漪,近岸的树林异常安静,偶尔一排归林的小鸟也悄悄然落在枝头,夏天傍晚的天空最热情,白云们成群结队涨红着笑脸,捂着眼。许是在等着“看笑话”。

    捋顺渔网了,轻轻挪到船头,站直了身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学着爷爷的样子向前用力一扔,散开的渔网像是张开的大口,拖着身子跃入湖面,在铅重下,快速下沉。

    我兴奋地回头搭话。“你看!”

    话刚说完,最后一段渔网下水后,由于左手的总绳没固定,一个惯性连带,连我也一并被拖入了水里。像是投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溅起了一层大大的水花。惊的树上的小鸟惶恐而飞。落水的人都是一样,一紧张,呼吸急促,大口大口的水不断灌入耳朵,鼻子,嘴巴,无孔不入。双脚不听使唤,怎么也够不到底,眼前黑压压,凉飕飕地湖水迅速将我包裹起来。左手的总绳还缠绕在手上,右手乱抓着,似乎够到了渔网。在难受的一刹间,一双大手抓起住衣服,拎起我,拖上了岸。船上咳嗽了很久,难受也消退了。

    恢复意识缓了过来。转过脸。爷爷什么都没说,快速地摇着船,但表情很复杂,担心里还带着点责备。我抿着嘴,冲爷爷傻笑着。眼泪和恐惧刚才应该都融进湖了吧。

    这是第一次捕鱼的记忆,也是第一次落水的记忆。回想起来和当时一样,总是有点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