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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哒哒踏在官道的土路上稳稳地行驶着,已经是离开卫戍城的十日,这一路来,沈暮江和沈明离父女的关系倒也亲近不少。此时,五岁的小明离坐在沈暮江的腿上昏昏欲睡。在仙人族的时候阿娘曾经带着她骑过族中为数不多的马儿,所以坐着这豪华舒适的马车倒也十分自在。
沈暮江怜惜的看着自己女儿娇憨的睡颜,轻轻替她拂去额前的碎发。看着她精致的眉眼,思绪又飘乎到了云岚的回忆里。可叹时运弄人,有情人终是不能眷属。
沈明离就在沈暮江想的出神的时候醒了过来,被父亲的怀抱拥着,这几日她倒是没有怎么真切体会到没有娘亲是什么感受。她抬头看了看沈暮江,看见他来不及收起的满脸哀伤神色,皱了皱可爱的小眉毛。
“爹爹,我们要回你家吗?”沈明离软软的开口,稚嫩的童音稍稍唤回沈暮江的思绪。
“是啊,那儿以后也就是你的家了。”沈暮江思索明离的话,终于把游走的魂魄抓住,他打起了精神,“这几日可还习惯吗?”
沈明离点点头又摇摇头,开口道,“有爹爹在,我觉得还好,阿娘每月也是要和我分开一段时间去瘴气林,我也。。。我会习惯的。”说完慢慢叹了一口气,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阿娘说人都会分别的,只是或早或晚。”她冲着沈暮江苦涩的笑了笑,“阿娘给我取名字叫明离,就是明明要分离却还要在一起。”
沈暮江心震惊了一下,原来云岚一早便知道他们不能长久在一起吗,书信里他曾问过为何给女儿取这个名字,她只说,女儿明明是女子,却被族中腌脏事逼的假装男儿身,只盼着明日就能离开这里,只有他们三人过这余生而已。竟然对女儿又是这样一番解释,他明知道族中事务早就让她烦扰不堪,是他没有为他解忧开怀,是他没能早日迎她入府让她脱离苦海,想必她跳下汶江,是带着解脱的意味,为什么不再等他,为什么?那该死的赭绥为何为了一己私利要引起这战事!他好恨自己,好恨那仙人族的一众族人,又恨那野蛮无理的赭绥人。他好想杀回西北,将那蛮子砍的一个不留。
“爹爹,爹?”沈明离摇晃沈暮江的胳膊,看着他原本氤氲伤感的眸色变得凶残,急急去推他,声音中甚至带上了一点哭腔,“你别吓我,爹爹。”
沈暮江这才回神,看着女儿被吓到的样子连忙抱住她,轻轻拍起她的后背,安哄道,“别怕,明离,爹爹会让那些人付出代价的。”
沈明离坐直身子,郑重的看着沈暮江的眼睛,“那天说阿娘坏话的人,是不是他害娘掉下江的?”
沈暮江丝毫不惊讶若是此时对沈明离应下会在她幼小的内心埋下仇恨的种子,所以岔开了话题。“说起这事,我可要拿出做父亲的架势念一念你,那日你不该冲动的去踹他。”他板起脸来,摆正沈明离的身子,让她的眼睛对准他的,“你可知道你错在哪里?”
“你可知道你错在哪里?”云岚拿着一张薄薄的信纸对着三岁的小明离说道,小明离扭着身子,绞着手指,嗫嚅着开口,“不该,不该同人打架。”云岚一边写字,一边朝她努努嘴,“帮我研磨,还有什么话想对爹爹说?”小明离立刻放下手上的墨条,“爹爹你什么时候来看我呀,上次带的糕点很好吃啊,这次能不能再多带些。”小明离冲着纸张大喊,仿佛这样经历过的信也能在传递到沈暮江手上的时候被感受到沈明离的迫切。
沈暮江看着沈明离发呆的样子,又耐心的再问了一遍,“嗯?错哪了?”
摇了摇低垂的小脑袋,从前都是云岚将这几个字从书信上读给她听,今天是第一次爹爹亲自问她错在了哪,想是以后再也没有阿娘再问她这话,沈明离的鼻子一下子就发酸,薄雾在眼中凝聚,一下子哭了出来,“不该,呜呜,不该打人。”
被女儿突然的情绪变化吓到,以为是自己的语气太过严厉,沈暮江一下子调整了语气,双手扶住女儿的瘦小肩膀,安慰道,“爹爹不是在问责你,只是在担心你,你想啊,那时候那个人气得是不是要打你了?”
沈明离抬头,若是从前阿娘问她做错了哪,她回答回答了,阿娘定是还要问她做错这样事情的后果是什么,阿娘教她无非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会有什么变化。阿娘说从前她自己不懂这些,导致她的路不好走,现在她要从小学起,不管听得懂听不懂,都要好好的看着记着,若是以后再有这样的事该如何应对。
头一次听到回答错在哪里之后竟然会有安慰的话,水花连连的眼中带着一丝期许,“爹爹不生气我打人?”
沈暮江被女儿这样的目光盯的心中柔软,摩挲着她的头顶,“爹爹当然不生气你打人,别人做错了事自然要受到教训,只是不应该是你出头。”
“可阿娘说打人不好。”沈明离犹犹豫豫地开口,内心有些纠结。
“若是欺负弱小,打人自是不对。明离,你要记住,拳头只对犯错之人。”沈暮江该不知道这句话对于幼小的孩子来说会在她以后的人生有什么样的影响,但是他从未把沈明离看作一个孩子,就像是从前初遇云岚时,他亦曾未将她看作是一个乡野药女而已。
沈明离若有所思,这句话她还不是很能理解,但是她记住了,她日后定有一天能领悟过来,这是她惯常的做法。
“对于做错事的人,你要想教训他,但是自身不敌他,你还硬上,是不是小傻瓜?”沈暮江捏了捏沈明离的小鼻子。又点了点她的额头。
“我不傻,余珍姑姑说我可聪明了呢!”沈明离捂住自己被戳的小脑袋,愤愤开口。
“那你说,下次遇见这种情况,你该怎么办?”沈暮江见她可爱的模样,忍住没有继续逗弄她,回归正题继续问道。
沈明离歪着头,思索一下,“那爹爹可以打过他吗?我叫爹爹去打他?”
沈暮江欣喜她把自己看作是可以抵挡的守护,慢慢开口,“爹爹可以打过,但是爹爹没有动手,你想这又是为什么。”
沈明离歪着脑袋想啊想,想啊想,这已经超出她的思考范围,想破头也没想出为什么。沈暮江又戳了戳她的脑袋,惹得她又去捂脑袋,“别想啦。爹爹不打他,是因为拳头也永远不是解决事情的唯一办法啊。沉住气,用这里好好想想。怎样让敌人一击必中,毫无还手能力,永无翻身机会。”说罢又想去戳沈明离的脑袋,吓得沈明离一下子捂住才幸免于难。
看着沈明离可怜巴巴的样子,沈暮江阴郁好久的心情终于在这一天变得好转,平稳行驶的马车内传来男子爽朗开怀的大笑。
沈明离还是没有听明白,又在心里记着一道。想着和阿娘在一起的时候,顶多也是两天遇着一件不懂的事,过几日也能慢慢了悟,到了爹爹这里,才这么一会就有了两件不懂的事情。
她不免嘟了嘟小嘴,说,“素荷她们常说爹爹是个兵鲁子,定然不记得这偏远的阿娘。我虽然不知道兵鲁子是什么意思,但是阿娘说是只懂得杀人打仗的。现在看爹爹,爹地又会写字,又会说这么多大道理。想来还是阿娘说的对。”
沈暮江抿了抿嘴,“阿娘说了什么。”
“阿娘说她们都是井底之蛙,只会呱呱。”沈明离将双手撑在柔软的毯子上,两只腿叉开坐着,学了一个小青蛙的样子。
沈暮江被她再一次逗笑,听到云岚这样的话,又在意料之外,仿佛又像是应该是她说的话。想着那清冷的女子,终是自己得不到的缘分啊。
马车已经行驶了两个时辰未做停歇,日头西落,一行人终是赶到了邴州,饶是借用军马,他们距离京城长宁城还有三分之二的距离。
“今晚我们在这里住下,明日我带你去街上逛逛,咱们休息一天可好?”沈暮江把沈明离从马车上抱下来,弯着腰同她说道。
沈明离其实挺想见识一下别的城池,她一出生就在卫戍城外的小树林里,也不经常去卫戍城里逛。对于城池的映像本就不深。“可以吗?爹爹。”那个叫李大人的说爹爹不日还要上战场,这在路上已经不日不夜的陪着她好多天了,对于爹爹会不会有什么为难呢?
看着女儿压抑着期待有纠结的小脸,沈暮江脸上的笑意更深,他有什么福气能得这样的贴心小女儿。“当然可以啊,等回京以后,爹爹可还有一段日子可以陪你。”说完抱起沈明离,朝着一个客栈走去。
跟在后面的迦南措在几日的调整下,看到沈明离的笑颜也缓和了一些,此生,他的快乐只有沈明离快乐才会快乐。
马夫卸下马车,牵着马匹走向马厩,沈暮江要了两间房付了银子朝上走去,殊不知一双稚嫩的眼睛闪着狡黠的光已经盯上了他的钱袋子,还妒忌的瞪了一眼被抱在怀中的沈明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