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雀(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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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和夏洛克讨论任何有关隐私权利的问题,不然会被活活气死的。

    深切明白这一点的克莉丝塔完全不纠结夏洛克是怎么撬开她新换的锁。她直接无视夏洛克,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

    屋子里布置过的钢琴线在哈德森太太某一回端着草莓饼干进来时不小心差点碰到以后就被撤下,倒是少了一个被夏洛克分析半天的理由。

    “记得在八点之前离开,走的时候拿出您多年来学过的所有礼仪,给我关好门,谢谢。”

    八点是脱口秀节目开始的时间,她可不想让某位大侦探在这儿破坏她的美好时光。

    夏洛克坐起来,斜倚着靠垫,“二楼太吵了。”

    “哦。”关她什么事。

    克莉丝塔冷漠地应了一声,趿拉着粉兔子拖鞋朝卧室走去。

    夏洛克看着她的背影,顿了顿,“我们上次赴宴时碰到的那个阿拉伯富商被一群伦敦街区的不良少年打了一顿扒光衣服丢到了格林大道上,他向苏格兰场报了案,认为这是一场蓄意谋害。”

    她顿住脚步,微微偏头,语气冷淡,“所以呢?”

    这事是她叫人做的,已经过去了好几天,报案也不可能是今天的事。

    夏洛克有意提起这件事,只能说是……居心叵测啊。

    “所以?我不觉得这是巧合。”他扬眉道。

    “您这位非同凡响的大侦探什么时候也开始关心这种鸡毛蒜皮的小案件了?伦敦已经没有谋杀案让你研究了吗?那可真是太好了,天下太平。”克莉丝塔学着他一贯嘲讽又刻薄的语气说道。

    “噢,伦敦最近居然没有什么连环杀人的事情,真是太无聊了。克莉丝塔,没有案件让大脑运转,你脑子已经快镀上一层锈了。”

    “夏洛克,脑子是没有办法镀锈的,我建议你尽早去医院看一看,眼科或者精神科都可以。”

    “克莉丝塔,不要愚蠢地转开话题!”他没有停顿地继续道∶”那个家伙在拍卖会上买下了三只‘雀’,而阿拉伯人向苏格兰场报案时,说有人绑架了他的两个妻子和妻子的妹妹。”

    克莉丝塔放在门把手上的手指顿了一下,“那几只‘雀’里面有小孩子?”

    她诧异的神色不似作伪,可他依旧认为这件事和克莉丝塔脱不了干系。

    克莉丝塔懒得继续应付他的试探,“大侦探先生,回你自己的房间去吧!我觉得你待在我的房间里,连呼吸都影响到我的心情。”

    说完,她转身进了卧室,反锁房门。

    夏洛克淡淡地看着她摔上房门,低头从身下摸出一块金质怀表。

    克莉丝塔回来的时间比他预料的早了半个小时,不过没有关系,至少东西找到了。

    是上一次克莉丝塔从口袋里顺手掏出来的那块。

    纯手工定制,方寸表盘上刻着无数道繁复精致的花纹。

    他顺着凹凸不平的纹路一路细细摸索过去,在触到某一道浅显的刻痕时,用力一按,“咔嗒”一声,表盘下部从中拆分成两半。

    夏洛克把怀表从翻转过来,分成两半的表盘底部露出一块大小厚薄正合适、嵌在其中的……金属片。

    他有些诧异。

    金属片上只刻着两行日期

    ——

    1996.04.24

    1997.07.18

    1997,她母亲死去的那场车祸就在五年前,但是后面的时间对不上,那场车祸在六月份。

    至于前面的1996,他分析了半晌,没有想出这个日期对克莉丝塔的意义何在。

    克莉丝塔所有的秘密,毫无疑问都蕴涵在这两行日期中。

    她很快就会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他自信扬唇,将怀表恢复成原样,放回克莉丝塔挂在落地挂衣架上的风衣口袋。

    克莉丝塔洗完澡走出卧室时,夏洛克已经离开。

    她将刚刚吹干的头发束成一个蓬松的马尾,走到挂衣架旁边准备把风衣丢进洗衣机。拿起衣服时,风衣口袋里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是金属的碰撞。

    她眨眨眼,才想起自己把怀表落在衣服口袋里了。

    而且好像就短短进个屋的功夫,她的表就被人给……解剖了。

    克莉丝塔拎着表链,下方的表盘悬在半空中摇摇晃晃,她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块怀表是她特意请了人仿照她前世那一块做的,外表和原来那块几乎一样,不过还是简化了很多,只保留了核心技术

    ——

    表中储存的信息只能读取一次,打开以后再度闭合,表中内部信息立刻就会被强酸腐蚀。

    从此之后这块她对前世留以纪念的怀表,就真的只是个纪念品了。

    昂贵透顶的那种纪念品。

    找夏洛克赔吧,反正麦考夫看起来很有钱,作为一个好哥哥,当然会为幼稚鬼弟弟犯下的错误负责咯!

    毕竟这东西坏了对她来说就没有什么价值了,如果重做一枚的话,这钱也不能要她来出啊。

    她可只是个穷学生。

    克莉丝塔站在二楼门口敲门时,这回终于有人给她开门了。

    是塞西尔。

    他衬衫袖子半折到手肘处,一段皓腕处挂着紫檀佛珠,不开口时真有几分画中人的仙气。

    克莉丝塔目光划过他手腕时愣了愣,欧洲这边难得有信奉佛教的人,大部分都是信仰天主教派,她上一个见到的信佛的人还是江七乐。

    七乐,七乐,正对应佛家所言人生七苦。

    江七乐本来也不信教,只是突然有一天就开始信奉神佛,她那时也问过原因,江七乐只笑而不语。

    江七乐是极为偏执的人,她做一件事势必要尽善尽美,即便是信仰也一样,几乎可以说信奉到疯魔的地步。

    可惜,诸天神佛没有一个能保佑她。

    江七乐和她一样死于十八岁生日前夕,最后是她将江七乐的骨灰埋于那一簇初开的蔷薇花架下,与花叶下的孤魂野鬼为伴。

    也许她也有幸在某一个不属于她们的世界得以新生,也许真的从那之后就是在黑暗的泥土里长眠,与时间一同腐朽。

    说起来,好像再过一段时间,她也要迎来她这一世的十八岁生日了。

    ……是吧?

    “克莉丝塔?这么晚你有事吗?”小说家穿着睡衣,迷惑的声音将她心神拉回现实。

    “我来找夏洛克有点事情。”她垂下眼睫,轻声说。

    “啊……那你先进来吧。福尔摩斯先生在做实验。”他摩挲着手腕上的佛珠,微笑道。

    “谢谢。”看他侧开身子,克莉丝塔礼貌道谢,“对了,塞西尔你也信奉佛教吗?欧洲这边很少见呢?”

    塞西尔笑了笑∶“不是,我不信教。但是我之前不是说在写一本新小说嘛,里面有一个佛教徒,为了更贴近人物形象,所以我决定自己体验一番。福尔摩斯先生推测出我去的希腊海滩,也是为了小说取材。”

    “……你一定是个很好的作家。”克莉丝塔了然地点点头,“我很期待这个故事呢。”

    “啊……这个故事,我也很喜欢,初稿已经完成三分之一了,大概明年就能出版啦!”小说家提到自己的作品格外自信。

    “呀,那可真棒。”她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正在做实验的夏洛克。

    夏洛克不耐烦地抬头∶“你们两个的废话可以不用那么大声,简直就是噪音。”

    克莉丝塔不为所动,直接掏出怀表丢在夏洛克面前,“大侦探先生,麻烦您解释解释吧?”

    “解释什么?”

    “解释您为什么要拆我的表,而且把它拆坏了。”虽然“拆坏”这个事和夏洛克……只能说部分相关,但是克莉丝塔并不准备解释。

    一解释夏洛克肯定能把责任全推给她好吗!

    “不可能!我离开的时候它还很正常,克莉丝塔,这一定是你的原因。”

    夏洛克拿过那块怀表,果然见指针定格在某一处,大约是他走后半小时。

    “我居然没有考虑到密度问题!”

    克莉丝塔看着他,笑而不语,眼神凛冽如刀。

    “好吧。”夏洛克放下怀表,这一层设计的确精巧,他没有考虑到。

    “承惠折合英镑24.7万磅,欧元美元英镑人民币都可以,汇率按实时计算,刷卡还是现金?”

    ……

    夏洛克诚实地摇了摇头,“……太贵。”

    付不起?

    克莉丝塔冷冷一笑∶“那你只能选择卖身抵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