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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下着大雪的日子。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余下的全是寂静。要说不一样的地方,便是那沧澜山上怒放的红梅。我总是远远的望着那抹红艳,痴痴地望着。以为这就是人间的绝色。后来我才知道,当时看见的不过是沧海一粟,那个时候的自己不过是一只井底之蛙。
诗人总喜欢说白雪当配红梅,可我总觉得,应该是红梅当配白雪。若不是这漫天的白,这世上再美丽的花儿开在五彩斑斓的春天也会黯然失色。就像是美人,各有千秋,环肥燕瘦。你要是非要比一比,是没有所以然的。但要是美女和丑女待在一起,就会让人情不自禁的说:“啊!她可真美啊!或者说,她可真丑啊!”
我总是爱胡思乱想,倒不是因为天生是一个多事之人,而是我待在这里已经整整九百年了。沧澜山终年积雪,寡淡无味,自从上次见到人影以来,好像是三百年前的事情了。以前阿秀在的时候,我就会静静地待在我的小木屋里,等她采完药回来,听她讲山下的趣事。她讲的那样新鲜,以至于我一度有了下山的想法。
可是当我把这个想法告诉阿秀时,她却语重心长地叫我打消这个念头。我从未见过她那般脸色,神情恍惚,面目凄凉,目光无神,唇角也在发白……总之就是吓了我一跳。
她摇摇头,似乎在回忆着某些痛苦的东西,笑了笑:“你还小,等你长大了,知晓了世事的炎凉,看得多了,就不会这么想了。”
“山底下,有山上所没有的繁华,也有山上所没有的孤寂。”
“你若有一天真是下山了,最不该相信的,是身边最亲近的人。”
我点了点头,似懂非懂。阿秀这个姑娘,总是说些我听不懂的话。明明我比她年长许多岁,可她仿佛才是个姐姐。但我又是喜欢她的,我不仅喜欢她,我还对她十分敬佩。我总觉得阿秀不会是个普通女子。
“你啊,就是太单纯。这不是好事”阿秀喃喃道。阿秀又在说一些奇怪的话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单纯不是一件好事呢,为什么阿秀说山下面很难懂呢?可是,我又是真的无聊。这几百年,阿秀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凡人。
在我眼里,阿秀真的就如同我的亲人一般!
我还在发呆,她已经起身来收拾药材了。“你要走了吗?”我好奇的问。
“今天我实在是待的太久了,我的家人会着急的。小白鹭,我最近可能不会经常来了,你要照顾好自己!”她头也不抬的匆匆吩咐我,然后就起身下山了。
临走的时候,阿秀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我读不懂阿秀的眼神,可是我感觉出来了她的悲伤她的不舍。
说起来,我也真是个奇怪的姑娘呢!我挥挥手,示意让她快走,不要耽误了时候。
“唉,又是只有我这一只小白鹭了。”阿秀离开了,我开始在桌子上画画。说实话,连我自己也挺不好意思的,因为我的画实在是太难看了!
“小白鹭小白鹭!”玉兔蹦蹦跳跳的奔了过来。这家伙,比我还笨,到现在都还没幻化成人形。每次见到他,我都要忍不住逗弄几番。
“嫦娥娘娘说今年的沧澜山梅花特别好看,让我来找你讨几株。”这只死兔子,又在张嘴说瞎话。“死兔子,要是嫦娥娘娘稀罕我这破梅花,也不会把你放下来了!”我揪着棠棣长长的耳朵,嘲笑他。
“你你你!瞎说什么!我好歹也是广寒宫为数不多的男子汉,可是很受娘娘的青睐的好不好!”棠棣生起气来,耳朵竖的直朝天,脸上也是红彤彤的。“哼!”我听见这声闷哼,就知道棠棣在生我的气了。这家伙,作为一只广寒宫最受嫦娥青睐的兔子,脾气挺大,生起气来谁也不理。可是,他这一套我是不吃的。
“说,你是不是又偷跑下来啦。”我呷了一口茶,仿佛这一切都是意料之中。棠棣这下不说话了,心虚地给我又斟满了一杯。
“也是哦,我忘了沧澜山的梅花都长在了山顶……”棠棣小声嘀咕着。
山顶那是禁地,我是进不去的,进去了也只会被反噬。
“我说,小白鹭。今天嫦娥娘娘不在家,要不咱俩偷偷下山出去玩,我听说山下的世界比这里和广寒宫有趣多了!”
“不行,阿秀说山下很危险。”我抬起了头,表示很感兴趣,可是还是耷拉了下去。
“没事的,我们就出去玩一天好不好?又不是不回来了。”棠棣眼睛亮晶晶的,撒娇的说。
说实话,我也挺犹豫的。毕竟,我这几百年,还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但是外面的繁华,我又那么想见识一下。
“哎呀,我的好姐姐。你还在犹豫什么啊?在这里,你也不觉得无聊?”小兔子蹦蹦跳跳的窜来窜去,颇有些不满。
“你要是想去,就自己去吧。”我假装从容地又端起了手里的茶杯,在手里随意把玩着。
我还正想再说几句。突然,后面似乎有人推了我一把,只感觉那人力气极大。我和棠棣就这样掉下去了。一时间,山吟海啸,分不清东南西北。
(远处)
“她还是要出来了,你护不住她的。”男子低沉着笑了两声,又凑过来在白衣女子耳边低语:“你不也是默许了吗?”
女子听了,脸色惨白,猛然一抬头,似乎想去阻止什么,手正要举起来,可最终也只是黯然放下来了。
“安哥,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那个名叫安哥的男子只是冷笑一声,“有什么错不错的,她和我们并没有关系。”
(凡间)
“好吃的糖人,卖糖人!”
“这位姑娘,给你的小兔子买点青菜吧!兔子都爱吃青菜啊,胡萝卜什么的。你可以买一买,给它尝尝鲜!”摊子旁边一个大嫂一把拉住我,笑嘻嘻地说。
“不了不了!谢谢!”我嘿嘿笑了两声,道谢后就走了。
“最好的布料!童叟无欺!”
大街上熙熙攘攘,比凄冷的沧澜山和广寒宫热闹了太多!棠棣和小白鹭已经看的眼花缭乱了。
“皇宫里有一位姓官的公子,他有一位爱人,可是爱人生了重病……”茶馆里有很多人,大家有的在喝茶,有的在聊天。牌匾是鸿记茶馆。“传闻,在凡界与天界的交界处,有一个地方。那地方上,有一种草,包治百病。”
我和棠棣听的有趣,忍不住停下来多听几句。虽然我心中还是万分不解,但是也没有对棠棣多说什么。
但是现在的我还是有点小小担忧的。因为我也不知道刚才是怎么回事,就这么出来了。我看了看还在傻乐的兔子棠棣,摇了摇头。看样子,棠棣这只傻兔子还以为是我拉他出来的。
算了,还是等回去的时候再细查吧。
“白鹭姐姐,咱们进去那个茶馆吧!好像很好玩啊!”棠棣眨着他的眼睛,摇了摇两只长长的耳朵。
我笑了笑,把他抱在怀里,走进了鸿记茶馆。
“小二,这讲的是什么故事啊?”虽然我没有来过人间,但是听得多了,这些话也是信手拈来。
那小二停下了手中的活儿,笑了笑,又开始擦桌子:“这是咱店有名的说书先生,讲的是人妖殊途的故事。”
突然,一位白衣公子持着折扇走了过来,“姑娘,敢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那公子的眉眼生的极好。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大抵讲的就是这种人。他着了一件墨色袍子,更显得气质温和。
我不禁看得入了迷,这世上怎么还有这样好看的人。棠棣掐了我好几遍,我才回过神来,连忙道:“无妨无妨!”
说来也是奇怪,他一坐下来,也不听戏文,也不听说书,就只是盯着我。我好歹也是个姑娘了,他这么盯着,我倒还不好意思起来。
“这位姑娘,敢问贵姓?”那男子冷不丁这么说道。我被吓了一跳,磕磕绊绊的说:“我,我,我也不知道哇!”哎呀,真是羞死人了,从小到大大我还没有这么不好意思过。我捂着脸准备听他继续讲,等了半晌却不见反应,只好悄悄把手移开。不料,我刚刚睁开眼,眼神却一下子和这位公子撞到了一起。
真是好生尴尬!
没有人理我,我就想逃跑了。趁着那人在喝茶,我一手提着棠棣的耳朵,一只手提起了裙子,还有一只脚已经挪了几步路。
“客官,茶钱还没有付呢。”店小二看见我这脚底开溜的架势,一下子抓住了我的衣领,还把我提到了桌子前。
“给钱。”小二倒也直接。
“可是我没钱!”我苦笑着补充,“我们家里比较穷。”
“噗嗤……”突然不远处传来了一声轻笑。“无碍,这姑娘的钱算在我的账上。”
店小二听了,原本皱起来的眉头要舒展了,高高兴兴的去干活了。
“咳咳,你叫什么名字?”我别扭的转了转头,东看看西看看,就是不敢看他。
……
“薛怀。”过了有一会儿,男子才放下了手里的茶杯,慢悠悠地说道:“我叫薛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