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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熹扶岁年前过了十七。
天刚刚擦黑,熹相从书房出来,派人出去送了一张字条,却看见刚刚从后院过来的熹扶岁。
“我的好岁儿,”熹相笑道,“岁儿这时可要出去了?”
熹扶岁今日穿了一身白色的衣裙,在微黑的夜里格外显眼,她声音淡淡,“爹爹,我正要去拿元灯,”
熹相像是有些心事,他上前仔细摸了摸熹扶岁的头,熹扶岁很是不习惯,这么多年,熹相从未多关心这个女儿,他的生平之中似乎只有“为国”二字。
“说来,爹爹这么多年……还未曾与你一起挂过灯,”熹相顿了顿,“元灯是无法一起放了,不若我家姑娘和我一起在门前挂两个小灯笼?”
熹相身后的管家神色一怔,像是想起了什么,竟红了眼,“相爷……您曾说过这府里再也不许挂那两个灯笼了……”
熹相却挥手笑了笑,“去准备吧。”
熹扶岁冷声:“爹爹今日怎么想起与我一起挂灯了。”
“哎呀,你瞧瞧,我家姑娘这些年都没和我一起挂个灯,老夫这年上元想和姑娘一起挂个灯都不行,”熹相一脸慈爱,“就一会儿。”
熹扶岁想来也无事,虽是不习惯却也应下了。
熹相等下人把灯笼拿过来便踩着高梯挂了上去,熹扶岁用手细细的划过那一个灯笼,竟觉得意外的好看,那大红色的灯笼挂上去给这府里平添了喜气。
“一挂平安顺遂,”熹相边挂念叨着,“二挂……团圆永年。”
熹扶岁奇怪地转过了头,却听见熹相轻快沉稳的声音,他眼睛里好像有些闪光的东西,却下梯子时低着头没让熹扶岁看见。
“嫣语在时,上元……是我和她一同挂元灯的,”
熹扶岁和熹相一起下了梯子,听见熹相带着笑意的与她说,“嫣语,在挂灯笼的时候便会说那句话……”
“你娘她……我对不起她,”熹相说完深吸了一口气,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熹扶岁,像是要把她记刻在脑海里,“我的岁儿,你娘希望‘渡澜安泰,扶岁平安’,”他说,“现今渡澜不安泰,爹爹只惟愿你平安,”
熹扶岁眼眸依旧冰冷。
他一怔,看到了熹扶岁眼中的疏离。
他还想要说什么,却终是转身,慢慢地回了书房,他背影慢慢模糊,熹扶岁望着他,竟心应出来他心中的一种极痛的悔恨。
熹相的声音被黑夜冲的有的淡,那移动的背影也越来越模糊,“岁儿……出去放灯吧。”
身后的管家落了泪,“小姐,这是今年的元灯。”
熹扶岁拿着,利落转身出了相府。
今年的上元更是热闹,她却没有什么心思看灯,总是疑惑熹相的神情,她索性去了最远的北街想要甩掉这种不安。
元灯临世,身材挺拔的男人拿着一张刚刚收到的字条,带着皇诏骑马进了相府,身后跟着的禁军鱼贯而入。
熹相出了书房,远远地便望见了骑在马上的男人,马上的男人眼中满是坚决,冲熹相点了点头,熹相也点了点头。
“左相熹固城,串敌卖国,皇诏有令,诛满门!”
“杀!”
禁军鱼贯而入,像是嗜血的恶兽吞食人心一般刺入身体中,长夜漫漫,血腥气像是溢出了府一般,街上已经被清市,禁军杀红了眼,就连相府里的牲畜都不曾放过。
容战亲手将长剑刺入了熹相的心口。
“相爷……我会……照顾好熹姑娘。”
他在战场上杀人总是利落,这一次动手却只觉得心力交瘁,长剑入身,他脑海中想起一年前和熹相在一起说话的场景。
“相爷,你就不怕后世之人皆唾骂你是一个卖国叛国之人,这是遗臭万年的骂名!”
熹相风轻云淡,“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罢了。”
是了,熹相哪曾叛国?
为了稳固朝内根基,平了太子暴虐的狼子野心,太子想与他族勾结平分这大齐的天下,熹相从背后挖了他的老营,煽动了边陲的战事,没有想到赵旭发现了他在西陲有内应,赵旭误以为熹相卖国,熹相不得已只能下手。
本来熹相也可以全身而退,只不过这个国家已经千疮百孔,他退不了了。
明德皇登基的时候便已经发现这个国家竟是常年将女子卖往他国谋利而赚取钱财,明德皇也曾下诏,可不过十几年这种风气便重新盛行了起来,敌帮内侵,帮州分裂。
熹相想起来当年府里被赶出去的陈兴,这人胆大无亲无友,可却是认识些西陲的人的,他便让陈兴从女子被贩卖的源地查起,不知为何他竟起了别的心思,从背后开始谋利,熹相忍无可忍将他灭了口,却不成想陈府的伙计以为是杨德干的,竟将杨德残忍的杀害。
真是荒唐。
熹相一倒,朝中定然摇摆,那张皇诏是当时皇帝仍旧清醒时在容战和熹相面前亲自写的。
三人早就知道了结局如何。
太子的势力已经无法撼动了,只能用旁的方法。
熹相一倒,边陲起兵造反的内应便会顺势借机煽动进兵,到时走晏都最为妥帖,顺势拿下晏都,萧衍便是十七州的王,杀了太子,回朝登基便是顺势而为。
皇帝何尝没有写储君之位?只不过他怕太子造反,掀动这国家的根基罢了。
容战抽刀,利落上马。
血腥的相府好像下了雨一般,地上有一层薄薄的雨水,不过那雨水,是红的。
“回宫!”
熹扶岁刚巧从北街往后回府。
一踏进相府的街上,她便皱了皱眉。
“年筝,你可嗅到了这里有没有什么生锈的味道?”熹扶岁用手捂住口鼻,却见年筝已经脸色煞白。
“小……姐,你……你看……”小丫头说不出话了,两条腿打颤,她的脸上满是惊恐,“那是……血吗?”
熹扶岁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向了相府大门。
她的脸瞬间血色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