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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直直地从马上摔了下来,紧接着就是向相府跪着爬过去。
她什么都想起来了。
那夜的血腥,惶恐,不安。
“爹爹……姨娘……”
一字一步,好似声音都是带着血的。
浮生冲过去扶她,却被她推开了,“岁儿!”
“浮生,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容战有些僵硬地转了头,“……秦凛,把她扶到马上……扶回去。”
“将军,这……”秦凛不知该如何做,“熹姑娘……”
“把她扶回去!”容战语气不容置疑,是冷下心来没有转头看她,“继续走。”
秦凛下马,却只是一伸手便被熹扶岁的声音惊到,她颤抖着身体,眼泪已经落在了衣裳上,“别碰我!”
容战的身子微微僵了僵。
“秦凛,我让你把她扶回去!”容战始终没有转头看她,只是握着马疆,神情冷厉到了极致,“大仇得报,就在前头,你想多拖一会儿也未必不可。”
熹扶岁挣扎着,却是没有办法的被秦凛按回了马上,“姑娘,节哀。”
“容战你混蛋!”她声音嘶哑,死命地挣扎着,秦凛没有扶住竟是让她挣脱了,再一次从马上摔了下来。
容战矫身下马,狠心将她从地上拖回了马上,他把她圈在怀里,声音冰凉的丝毫不像从前,“扶岁。”
“容战,你放开我,你让我留下……让我留下……”
“不、可、能。”
容战身体紧绷,他脑海中闪过那么一个转瞬而过的念头,却是用理智压了下去。
他又何尝不知灭族的痛苦。
尽管无数个日夜里他无数次告诉自己她是筹码,她是筹码,她是筹码,可真正这一天来临,似乎什么都没有用。
再多次的重复洗脑,再多次的说服,都变得苍白无力。
他深吸了一口气,喉结滚动,却是仍旧朝着那座宫城而去。
“容战,”熹扶岁道,“你让我回去。”
她声音如垂死一般沙哑。
“将军说是帮皇上夺回天下,”熹扶岁看着他,“这般心怀天下,又为何……难全我的心愿。”
容战没有说话。
前方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容、将、军。”
尽管不知那人如何,只消听声音,便也能猜得这人的脸上定是愤怒狰狞。
“容将军可算来了,我在这皇城可是等了将军许久了!”太子将剑尖抵在地上,向他那儿挪着步子,剑划过地,一阵铁器刮擦的响声传来,太子笑的更是放肆,“杀的快活吗?”
容战依旧是低头看着熹扶岁。
“容战!”太子见他仍没有反应,此时也已经露了本性,“你可知你带剑入城面君,是为谋逆!”
“谋逆?”容战将目光往下移,登时狠厉对太子道,“臣竟不知……杀叛贼竟是谋逆?”
太子将剑抬起,那剑大概是因为他手里的力道不稳竟有些发颤,“你又有何证据!你一乱臣贼子起兵造反的谋逆之人!你有这狼子野心便是难成我大齐的琼梁玉栋!”
“是是是……”容战从里衣拿出来一张皇诏,朝他笑道,“乱臣贼子确实不配成我大齐的琼梁玉栋。”
“皇上缠绵病榻,”容战道,“清醒之时曾立了两道皇诏,”
一道洗屠相府,一道废立太子。
“这一道……是废太子的诏书,”容战将那皇诏递给秦凛,示意让秦凛给他,“太子……好好看看。”
“两道?”萧庭烨怎会知晓这封诏书,现下还在垂死挣扎,“乱臣贼子!尔等岂敢!我乃是当朝亲立的太子,岂是你胡言就可罢废的!”
太子已经是呲目欲裂,“父皇何曾立过两道诏书!”
“这是皇上的诏书,臣不敢,”秦凛将那诏书呈给太子,却只见萧庭烨颤巍地打开,声音也陡然间崩溃。
那道诏书,让他引以为傲的地位陡然崩塌。
溃不成军。
他颤巍地拿着,语气越读下去越是难以相信,“丰源二十一年……朕以左相熹固城,霄峥上将军容战为保,密废太子,见于丰源二十二年,摄其通敌胡戎意图谋反,当即废除,立三子萧衍为太子,谥护掌权,为……君者。”
容战冷眼看着萧庭烨面目失色的那刻。
太子读完,竟是狂笑不止,他笑的阴森可怖,手里拿着的剑也是掉到了地上,“原来父皇早就知道……真是难为他用这种方式来杀了我!”
他以为万事俱全,只余查罪清缴容战和萧衍,自己就能坐稳这皇位。
没想到父皇终究是没有信他,不信他能治好这天下。
也罢,也罢。
自己通敌胡戎之时就该想到自己已经失了做君王的资格。
“父皇!”太子朝着宫门怒吼,似乎这样就能让皇帝听见,“我这般的样子,不都是你教的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话啊,真是笑话,是你教我不择手段阴狠毒辣,是你教我人命无谓,权为重!”
“你竟是又让我落得如此……哈哈哈哈哈哈……”
宫门缓缓而开。
萧衍和萧映已从宫中脱逃,此时正向宫门之处越逃,宫门一开,面前容战已经带着千军万马围堵了太子。
他们两人心中皆是一喜。
“容战!”萧衍最先出声,却下一刻看见了容战怀里的熹扶岁。
他眉目瞬间寒气乍现,直直的经过了萧庭烨,来了容战的马前。
“你为什么带扶岁来这儿,”他冷眼盯着容战,刚刚神色中的喜悦霎时间成了警惕,“容战!”
他明知道熹扶岁忘了相府灭门的事,为何要将她带回来!
容战答非所问,他抽了剑,指着太子,“萧衍,你的皇位,皇上给你立下了。”
萧衍不可置信,“什么意思?”
“皇上除了那道圣诏,还立了一张废立太子的诏书,你为太子。”
一切变化都太过突然,无论是太子还是萧衍和萧映,脸上都是神情各异。
容战剑指太子,“你勾结胡戎意图谋反,竟不惜诬告左相以动摇朝中根基,让胡戎趁虚而入,身为太子,你可知罪!”
“我认了,”太子一副无畏之感,“我认了。”
萧庭烨顿了顿,看见他怀里的熹扶岁,“哎呦,这不是左相府的大小姐吗!”他朝着容战轻蔑一笑,“容战……我本以为父皇只立了那第一道诏书,”
那道洗屠相府的诏书。
萧庭烨冷笑,“我确实没有想到他还能立一张废太子的诏书,”
“但……你以为那第一道诏书只有左相、你和萧衍知道?其实……我在左相府被抄之后可是见过那诏书的,”萧庭烨勾唇讥笑,“那道沾满了相府之人的血的诏书,”
熹扶岁听到“相府”二字,竟是慢慢抬起了头,此刻失神的眼睛里也有了些许有温度的感情。
容战脸色慢慢冷了下去。
萧庭烨看着容战渐渐冷下去的面孔,心中腾起了得意,“难得临死之前能做一回好事,说一回真话,”他仰头,“若有来生,我绝不入皇家,绝不做太子,只和我的婼儿情长相守,”
萧庭烨转头,想到自己即将说的话,竟是觉得异常的痛快。
“熹姑娘,”
“你可知屠了你满门的……可就是咱们的霄峥上将军……”
“……容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