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熹扶岁眼泪汹涌而出,舌底却一阵阵的发木,“你当真忘了你曾经做过的事,忘了你满手无辜的人的鲜血!”
萧策承断断续续而来一阵心悸,头也倏尔疼了起来,他像是在水深火热中想要抓住什么,却最终还是徒劳,他站在原地,好半天才正过神来。
熹扶岁脸上滑过滚烫的泪,转瞬被屋里的寒意尽数夺去,“萧策承!何为愧意!”
“你是谁?”
你是谁?
冷声的几个字,熹扶岁只看见萧策承越来越阴冷的俊颜。
殿里分明是放置了温炉,这八月的天里,只是祛湿用的,那炉里一簇簇窜动的火苗子不惹眼的晃动,却没有丝毫暖意。
她似乎看到了如同落入冰窖里的萧策承,他颤着,似乎是伤口撕裂了,再一次冒出了血。
这种冷,如同骨缝中渗出的碎琼,利利落落击垮了她最后的那根理智的弦。
殿外传来堂风过廊的萧瑟之音,呼啸而掠的又是一片寂凄的哀薄。
“你是谁?”萧策承又一次重复了一遍。
熹扶岁不由得向他走近了一步,心里却涌上恶寒,“我是谁?”
“容……萧策承,你忘了我是谁?”熹扶岁在昏暗的火色中辨别他的样子,却最后难掩心里的失望恸色,她用力攥了攥手里的匕首,才发现掌心已经润出了汗。
萧策承微咳,高大的身躯却是有些不稳,他下意识的扶住了墙,转而风轻云淡,“太子的残党,可不会傻到戴着玉玲前来行刺。”
熹扶岁轻轻转了转身,腰间的玉玲碰撞的好听,这玉玲,是那日在宫门前了结了太子后,她最后绝望从萧策承身上拽下来的东西。
她要把这份情谊,拿回来。
“萧策承,你当真不认得我了。”她迎着火烛,媚然醉成一片东风拂岸的恣意,可眼底尽是怒意陶然。
萧策承从右手旁的剑托上拿下剑,他一贯用的顺手,此时的火烛被迅风晃得不稳,他收了风轻云淡的寒漠,剑顺势而上,寒光直指身前之人。
熹扶岁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一天。
一个永远在身前护着自己的人,此时正拿着剑指着自己。
门外传来下人的脚步声,大概是听到了刚刚摔地的响动,就立马过来了,熹扶岁转身隐入阴影中,门一开,先进来的是那赵医官。
“将军!您怎么起来了!”他边说边将萧策承扶到了床上,结果一抽手,却看见手上淡红色的血印子,“将军!伤口怎么撕裂了!”
“快,将热水和医酒拿来,我的医箱在藤架的第三层上,快去!”
赵医官匆匆忙忙吩咐,即刻便是将萧策承扶好躺下,道,“……将军,老夫走时还是好好的,现在为何会如此!”
萧策承不以为然,“只是疼一些,死不了人的。”
赵医官即刻跪地,不住的摇头,“将军,您可知这横梁是上了层漆的!这漆有毒,纵是老夫给您清了清,也万万不可再受感染,您身体底子是好,但也不可这般不睬,不上心呐!”
“无碍。”
“将军,您是不是又梦魇了?”那赵医官拍了拍膝下,转头正好瞧见匆匆而来的侍仆拿着药箱,后头的人端着热水和药酒,正步履匆匆而来。
“梦魇?”萧策承皱眉,却似有似无的瞥了一眼角落里的熹扶岁。
赵医官将医酒端了过来,这才拿了细布蘸上,将药箱里的针也抽了出来,“唉,老夫前几日不是问过您吗,那名为‘阿岁’之人,每每梦魇,您都是如此喊的。”
赵医官将他向后转身,他看了一眼角落,却也是转了过去,萧策承的后背这才完完全全的显露出来。
密密麻麻的痛思缠绕,直教人心头隐隐作痛,熹扶岁只看见那鲜血淋漓的后背上躺着好几个血窟窿,可萧策承却像是不知一般,除了额头上细细聚成的汗珠,他连声调都如往常。
“阿岁?”萧策承问道,“我……曾喊过这个名字?”
医官恭敬拱手,“回将军,是。”
他搪塞了一个借口,将赵医官请了出去,这才晲了一眼角落里的熹扶岁。
“为何要到我的殿中。”
熹扶岁从阴影中脱身,转而盯着榻上的人,他既然已经不记得了自己,倒不如寻机而动,再杀他也不迟,她静了静心,面色淡然无波,“走错了偏殿,竟不想这是将军的正殿。”
萧策承自知她在狡辩,却是未曾再拆穿她,“下去吧。”
熹扶岁恰抬步,却听见门外传来女子轻媚娇人的玲笑声,“我只是来探望承哥哥,大人为何不许我进去呢。”
门外传来秦凛颇为不耐的压制声,“小姐莫要难为我们了。”
隔着门上的封纸,熹扶岁只能隐约看见门外女子的装束,她一身莲缨络子碎仙裙,眉眼瞧不真切,却是给人温柔之感,身后的侍女似是带着一只粮盒,碧玉罗之成,该是二品级之官府可用。
秦凛自是对这位赵家的小姐提不上喜欢,骄横不离,声声如怒,不是这小姐的秉性,可要是说贤良淑德,温婉柔嘉,他总觉得这位赵小姐还藏了些别的东西在心里头。
“秦凛,承哥哥分明没有就寝,为何我不能探望……”
秦凛力争,可说的话也是注意了分寸的,“小姐,将军受了伤,需静养,晏都的清乐师回来了,您何不去听听曲儿,看看舞,也好过咱家将军扰了静养,总归今日天色已晚,不便再探望了。”
“这……”赵菁蒙面上点着头,心里却在压着怒意,她脸上丝毫没有怒气,只是点了点头,转身离了正殿。
熹扶岁趁着赵菁蒙离开之时,也屏了门,迎身出来。
秦凛一惊,顺而拱手恭敬道,“姑娘……您怎么来了。”
熹扶岁有些僵硬地摆了摆手,“我……你怎么也在晏都。”
“哦,将军那日得胜,我们便是跟着来了,此经三月有余,姑娘……在殿中……可好?”
熹扶岁不知该怎么侃谈心中之感,是愁吗?却也不是,若是说那是恨,她心里却恨不彻底,分明是滔天的家仇,她只恨自己没有办法完完全全的恨他。
“秦凛,他不认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