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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凛一愣,“姑娘……”
“走到现在,原来也不过是荒谬二字,”熹扶岁笑道,“他将我带在身旁,不过因我是……棋子,这些……我其实都知道。”
她是宰相嫡女,是一个十分有用的筹码。
她明白了为何自己那日在相府门前泣涕如此,萧策承仍是硬拖着她到了宫门前。
原来,所谓的欢喜,不过是浮月惊潭,初见惊艳心底,潭里却是季草丛生。
痛苦,不安,惊惶,绝望,这全都是击溃的良机。
秦凛怎会不知道她话里的意思,连忙为她道来实情,“将军也是有苦衷,若是不将姑娘带在……”
“秦凛,”熹扶岁寒峭开口,竟没发觉自己已是一阵阵的心悸,“那个容将军已经死了。”
他忘了从前,全都忘了。
喝下如梦酿的那天夜里,活下的,就已经是萧策承。
再也不会有绛雀的那个护在身前的容战,也不会有那个人为她升起那盏元灯,没有那个说要做为数不多的几人的容战,只有一心想要利用她的萧策承。
“故事荒缪,相识一场,不过是各自散场,”熹扶岁瓷牙紧咬,眸间也是猩红一片,“可是我现在全是他那天为了护着我,险些丢了命的样子……我太可笑了,我希望他不记得我,这样我才能干脆些。”
秦凛如何没有做好最坏的打算,他以为萧策承不会忘,可没想到,这最坏的打算,竟是成真了。
“姑娘……”
“我会杀了他。”熹扶岁毫不掩饰心里的意图,“秦凛,我该怎么才能杀了他。”
熹扶岁轻轻笑了笑,没有多言刚刚的话。
她抚了抚头上的一只簪子,又摘了下来,从衣裳里取出一个匣子,用簪子撬开,找出了一本册子。
她没有看过里面的内容,当时方南跪在安芷的坟前,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他咽气之前却将这册子给了熹扶岁,“我本以为要带着进棺材了……我知姑娘曾与容将军进过凉鸪,无论怎样,姑娘可否将此物呈给将军!”
熹扶岁神情寡淡,对秦凛说道,“这是方南的东西。”
“太好了!”秦凛忙的接过册子,“不知他何时回来,史册还没有写,他有够忙活的了。”
“……他和安芷都死了。”
秦凛的手明显一顿。
熹扶岁将簪子重新插回头上,转身离开。
……
她刚刚回到殿里,却见孟婆又端着一个碗,站在她面前。
她自是要问萧策承的事情,“婆婆,是你的手笔。”
孟婆怎会不知她问的是何意,可此事却是与自己无关,“这与老身可是无关呐!那是那孩子自己要过的一个劫,老身可没有要干预人间的事。”
浮岁也明白孟婆是在指自己干预人间,也指她到了该回去的时候,“婆婆,我现在不能回去,我还没有做完一件事情。”
“嗯?还有何事?”孟婆端着碗坐下,又在劝说她,“既然他失了忆,自然与你的记忆全然都断了,此时连上的便是他和熹扶岁的红线,你还在这儿待着做什么?你莫要忘了,当时给你和他喝了如梦酿,便是要给他们两个重新连回红线。”
“婆婆,若是我将魂还给熹扶岁,她知道这些之后,还会嫁与他吗。”
孟婆不语。
浮岁佻笑,也是静静的道出心中所想,“红线牵的是姻缘,也是两个人的命途,您若真的不愿我再管人间之事,就让我将他们两人的红线完完整整牵好,时机到了该了断的时候,桥归桥路归路,天劫如何,我来承担。”
孟婆大惊,却更惊异于她的坚决,“天劫魂飞魄散,那可是永世不得超生!纵是那忘川,也保不住你的一丝魂魄!”
浮岁点了点头,“我闯下的祸,我来承担。”
孟婆见她不为所动,更是惋惜,“你要知道你的魂因为换了熹扶岁的魂,此时正是在忘川之中,若是不提早回去,难免元气大减,到时候别说是等到适当的时机,恐怕都等不到那时!”
浮岁微微皱眉,站直了身子,“没关系,还有浮生,她会帮我打理红线,爷爷不会怪我的。”
孟婆没有再反驳她,却也细细给她说明,“你要知道,熹家小姐的魂,一旦你魂飞魄散,她的魂就会醒过来,你存在的痕迹……一丝都不会有。”
浮岁双眼熠熠,却也心底翻上酸楚,“那年她病重,我便将她与我的魂换了,这是我的错。”
是啊,熹扶岁早就死了。
活着的根本就不是熹扶岁。
“老身再给你打个醒,”孟婆抚了抚碗,从她身边慢慢走出了殿门,声音也被夜色渐渐的冲淡,“你不要被容战,软了心。”
当容战成了萧策承那一刻,所有埋葬在那场盛繁之下上元的一切全都没了,故事也罢,人儿也罢,全都渐渐随着一场又一场的大雨渐渐失落了,再也见不到所谓的容将军,雨落了就是落了,哪怕亲手再为她放一盏盛满渡澜的元灯,他都回不来了。
……
秦凛将手里的册子一翻,眉间已是被震惊覆盖得严严实实。
萧策承刚好从屋子里出来,“秦凛,我的伤从何而来。”
萧策承似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倒是让秦凛出了一身的冷汗。
“将军先上榻!现在还没有好利索,前些日子峥嵘殿失了火,您当时在里头,不偏不倚被横梁刺中了,李圣手前些日子刚走,现在是赵医官在侍。”
秦凛有些心虚地稍稍转身,额头上也冒了些汗珠,这可是头一次在主子面前说谎话,他怎么能不慌,熹扶岁的意思无非也是不想让他知晓从前,可若是不让他知晓从前,那他便是一定要撒谎的。
虽说当时见到的宫人已经封了口,但他心里还是不由得发慌。
萧策承自然是信任秦凛,“刚刚的人,为何会在这儿。”
“前些日子三皇子过来,大概是渡澜的亲信,您还没有醒,就先安置在这儿了。”秦凛拱手,“爷早些休息,秦凛先退下了。”
……
前些日子是她的生辰,浮生却也不在身边,该是芍药居里事情太多了,过了许久她才来晏都,许也是太过闲得慌,她也就拉着熹扶岁去了晏都长街上。
“岁儿,渡澜近日开了琼花,你没有去看那可就真的太可惜了!”浮生踢着裙子,四处张望,“这儿比渡澜要好玩,渡澜太闷了。”
熹扶岁轻俏点了点头,也难得有了兴致,“渡澜倒是不比晏都凉爽,只是……今年的琼花开的这样的早?”
“是啊,该是还有两三个月,晏都这边也就会开了。”浮生刚说完,又瞧见街边糖人摊子的新奇,连忙拉着她去了那边,“岁儿,渡澜有糖丝,这边的糖人是不是也好吃啊!”
“嗯,”熹扶岁应道,“一卷糖丝若相念,化与成双处处敛,晏都的糖人也是一绝。”
街边熙熙攘攘的人群似是被一辆马车冲散了不少,萧衍今日刚刚来渡澜,料觉无趣,此时也是要出城的,却不想在街边看到了熹扶岁。
“熹姑娘!”萧衍下车,神情却有些异样,他不止痛恨自己当初没有早日带她离开萧策承,更痛恨自己的犹豫不定,“在晏都,你过得可好。”
“……”熹扶岁静了许久,冲他笑道,“心有不甘,却无以为继,三皇子,我过得很好。”
“萧衍。”萧策承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偏生清冽出色,缀玉华裳,更是衬得他此时如玉立之君,“何时来了晏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