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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离落坐在院中,看温吞的日光一点一点向下移,渐渐落过半个墙头。
夜,逐渐开始掌握人间。
李景泓入门,“药材已经暗中采购好了,他们人多,等夜深了动身。”
“让东宫卫一路看押,我已经派了几个人暗中守着,是我从南境带回来的,有他们在,应该不会有事。”
看着李景泓略显不解的目光,卫离落解释道,“流民的存在就是晋王吞款事发的隐患,救人命的东西保险起见。”
“薛忞有伤,下午晕了,叫过大夫,并无大碍,让他醒后乘马车去吧!”说着引马出府,翻身越了上去。
“我堂堂七尺男儿坐马车成何体统啊!”薛忞叫嚣着从屋里走了出来,拍了拍卫离落的马,挑着眉痞笑到,“郡主,你这马能不能带我一程啊!”
卫离落白了他一眼,“你还是乖乖去睡觉吧,不然晕路上,我就真打算过河拆桥了。”
“都说了,我愿意舍命博美人一笑。”薛忞一脸真挚。
卫离落目光凝滞了一下,“你不会是对我和太子不放心吧!”卫离落无奈道,“我们真的是去救人的。”
“但那只是你们的目的之一,不是吗?”薛忞仰脸,不变的笑意多了几分嘲讽,“你们,有谁会把他们的生死摆在第一位。”
卫离落听此话后,顿了一下对着府内喊,“来人,再备匹马。”
卫离落又看了一旁眼波粼粼的苏念,笑了一下。
苏念上前,“老大,带上念儿吧!念儿保证不会添乱,念儿也可以帮忙的。”
卫离落无奈的笑了一下,又意味深长的说,“念儿,要好好留在家里练琴,我回来,可是要检查的哦!”
苏念听她耐人寻味的言语,后退一步,对着马上的卫离落福了福身,“老大,保重。”
三人快马加鞭,千里奔袭,卫离落扬起的马鞭,将高阁之上守望的那一句吐出来就消逝在夜风里的“珍重”抛在了身后。
经年后,当她立在大卫最高的阁楼上,确是连个背影也瞧不见了。
迎着熹微晨光,三人终于到了青禾,青灰色的城墙,不似安阳的那般危而耸立,年久失修的砖瓦不时会划落石块青灰,城门下站着的值夜守卫昏昏沉沉,整座城就跟城外绵延百里落了霜的枯草一般,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李景泓拿出东宫令,那两个小斯便诚惶诚恐的开了城门。
尽是入城之前卫离落心中早有预料,但看到眼前景象心中还是被着实震撼了。
家家户户都是大门反锁,窗扉紧掩,本该人声鼎沸的街市现如今门可罗雀,在靠近那个集中病患村子的路上,不时会看到有官兵把草堆里早已僵硬的尸体拖到木架上,那睁开的眼睛中了无生气的眼神透露着对这人世的流连,是一双双枯瘦如柴的手臂,深陷的脸颊,还有单薄褴褛的衣衫。
“这些是害怕进村被传染的,可躲藏在外面,官府施的粥是不给的,只能饿死。”薛忞一改之前的嬉笑,声音像是寒冰里淬过一般。
卫离落觉得,他说自己没有亲人,可却把天下人放在了心上,忧他们所祸,伤他们所受,之前对她的冒犯,便也不放在心上。
薛忞从胸中掏出一块裂锦,撕成三份,留了一块,将其余两块给了卫离落和李景泓,迎着卫离落质疑的目光,“看什么,就是从你府上偷的,系上,遮住口鼻。”
卫离落一阵无语,依言系上,三人策马打算快点到病患集中的村子。
可策马没走多远,卫离落就停了下来,这时刚刚出内城,周遭是廖无人烟的破败村庄,田间一片荒芜。
卫离落下了马,走向了一个草堆。
“怎么了?”李景泓问。
“这里有人,还活着,我能感受到。”卫离落发间的千音簪青光波动。
卫离落绕到草堆那边,看到一个被乱草虚掩的洞,她将乱草撩起来俯身蹲下,在黑暗中看到了一双充满惊恐的眼睛,是一个大约七八岁的男孩。
很明显是被大人藏进来的。
那男孩对上卫离落的目光后,又拼命的将身体向草堆后面缩,仿佛看见了毒蛇一般。
“你不用怕我,我不会伤害你的。”卫离落轻声安抚着。
“你先出来好吗?你饿了吧!先出来吃点东西吧!”卫离落见劝慰行不通,就想伸手把他抱出来。
谁知手还没碰到他,只轻呼一声就缩了回来。
李景泓定睛一看,几道血淋淋的口子,上面还沾着泥污,赫然出现在原本霜雪般的手上显得格外刺目。
“你别不识好歹。”李景泓一急当即对那个小男孩呵斥到。
“你小声点,没看到他本来就害怕吗?”卫离落用衣服随便擦了擦手上的血,又对那个小男孩说,“你放心,我不怪你,你先出来,先出来吃点东西,好吗?”
那小男孩看卫离落用衣摆遮住了右手上的伤口,笑意盈盈的向他伸出了另一只手,便小心翼翼的顺着她钻了出去。
卫离落以为这男孩对她放下了防备,谁知刚钻出去就挣脱了卫离落的牵引,拼了命的逃跑。
但可许是太饿了,体力不支,没跑几步就昏倒在了地上。
卫离落追上去将男孩抱了起来,摸了摸男孩冰凉的脸,单手将外衫解下给他覆上。
“我来吧!这四处无人,到了地方才能找郎中给他看一看了。”李景泓解下自己的外衫给卫离落,抱过孩子。
“先给他喝点水,”薛忞拿了水壶给孩子喂了点水,又将孩子抱了过去,略带嘲讽的说,“还是我来吧,别弄脏了太子殿下的衣服。”
因为薛忞抱着孩子,几人辗转半日才到那个集中病患的村子——柳烟村。村子外面围了官兵,不时有人抬尸体进村,卫离落看见村庄深处冒起的浓烟,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还未靠近,就看那守着的官兵中,一人走上前,拍了拍李景泓的胸膛,“怎么,小兄弟,挣着钱了,穿得这么体面,发了家,别忘了你老大啊!”
李景泓微微笑了笑,弹了弹衣服上的灰,“我要进去。”
“哦,官爷说了,只能流民进,谁都不能出。”
卫离落撇了一眼,“如果我们非要进呢?”
那官兵回头看了眼他的兄弟们,又扭头摸了摸下颚,“这个嘛,你们说的不算,银子说的才算,”又上下打量了卫离落一番,“要不,你留下,小爷我也可以考虑考虑。”
卫离落没想到他把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没再说话,飞身一脚踹了出去,再看那人已是数米开外了,“怕是我留下,你就没命考虑了。”
那人身后的人见状纷纷将剑拔了出来,指向了卫离落。
耽搁了半日,押送物资的人都赶了上来。
李景泓摘下了脸上的裂锦,“遮住了脸,也能认出来,想必你上面那位,已经猜到我是东宫的人了吧!”
那人擦了脸上的血,“你敢伤我们,晋王殿下绝不会留你性命!”
“我即是东宫的人,怎会怕晋王。”
“你以为,你的那位太子殿下能保下你?你怕是连青禾都出不去了。”
李景泓轻笑一声,又将裂锦系上,“拿下!”
后面的人分毫未动,不知何时隐在林间的东宫卫,临越而出,瞬间转换了局势。
“劳烦记挂,‘老大’还是休息几日吧!”李景泓轻笑一声。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能调动东宫卫?”那人被人降住,还死命挣扎问到。
卫离落路过,又补上一脚,“这么蠢,还敢在我面前妄称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