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歇洛镜靠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视报道中最近出现的强盗杀人事件,随后紧握遥控器的手抬了起来,点下了红色的“关闭”键。
“最近的案子越来越无聊了。”
歇洛镜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但似乎没有起身的意思。
“收到的委托也净是这种没亮点的强盗杀人,这种案子警察稍微一调查就可以水落石出,要侦探来干嘛?”他仍旧在自言自语。不,与其说是自言自语,不如是在有意无意中说给另一位倾听者。那位倾听者正从厨房走出来,端着木色的圆形托盘,托盘上放着一杯刚刚磨好冲泡完成的黑咖啡。她身着红白格子围裙,扎着干练的人妻马尾,年龄大约三十上下,与歇洛镜在两年前结婚。不过要说到歇洛镜这位大侦探与她的相遇,则是一段离奇悬案的展开,两人的相遇可以说是颇具故事性了。
“你看看你,这么快就染上了大侦探的架子。”
“话不能这么说,凯格琳。真正的侦探,在完成一件惊天悬案后即算出道,正如破解了占星魔术的侦探御手洗洁一样。”歇洛镜无视凯格琳递过来的咖啡,自顾自地继续说。
“而我,就像那些知名本格推理小说家笔下的‘出道即巅峰’的侦探,这么说你明白了吗?凯格琳,已经和我结婚两年的你更应该了解到这一点。”歇洛镜如同刚发表完一长串演讲般舒了一口气,缓缓地接过咖啡。凯格琳已经等待甚久,她转身回厨房,似乎并没有对这件事发火,或许早已习惯歇洛镜的古怪性格。
“做侦探啊,还是为人低调一点比较好哦。”
“这一点不用你操心。”
“说起来啊,力贺警官也说过...”
“他?说过什么?”
力贺是歇洛镜上一次案子的负责警官,并协助歇洛镜完成了破案,因此在诸多不起眼的警官中,力贺算是歇洛镜为数不多能谈得上名字的人。
“他说你就像从侦探小说里走出来的人物一样。”
“我知道的,大概是指我的性格吧。”
“不单单是性格哦,力贺还说歇洛镜的眼睛就像放大镜一样,能洞悉所有细节。”
“警官真是过誉,我只不过是碰巧猜对了事件的真相而已,哈哈哈哈哈。”
仿佛说出了一句名侦探的台词,这令歇洛镜兴奋不已。
“说起来啊,我最近收到过一些奇怪的邮件。”
“邮件?什么内容?”
“内容十分隐晦,似乎与你有关,看起来又像是恶作剧。”凯格琳面露不安。
“这你大可不必担心,在这个时代,嫉妒名侦探的家伙多的要命,那些愚蠢的警察......”
“你就是因为这些古怪的性格才惹人讨厌的吧。”
凯格琳无奈地说道。
古怪的性格配上聪明的头脑,绝对是从古典到现代侦探最普遍的标志,歇洛克也不例外,他嘴上留着浓密的一字胡须,这一点又与侦探女王阿加莎笔下的波洛形象有一点点相似之处。歇洛镜无疑是一个完美的侦探,从第一次破解史氏家族的宝石被盗案起,警方就发现了他在刑侦方面的天赋才能。他的才能不仅仅体现在对线索的巧妙解释,而最重要的,是他对整个案件全貌的理解。
与歇洛镜合作过的警察都清楚地记得,三年前,歇洛镜在警局某个狭小的办公室,面对数十个坐以倾听的涉案警察,发表了他自己对史氏家族宝石盗窃案的惊人想法。那天晚上,歇洛镜的演说犹如一股洪水,冲刷了在场所有人的大脑,洗净了他们对案件原本的、基于惯性思维的理解。歇洛镜又如手持镰刀的死神,整个房间化为燃烧的地狱法庭,他用那如雷贯耳的死亡之音,宣判了凶手的死亡........
凶手?
很显然这是一起盗窃案。
为什么会出现“凶手”这个词?
这个糊涂侦探脑子进水了吗?
嘈杂声如潮水般席卷了办公室,在场的所有人——除了歇洛镜,都无一例外地提出了这个疑问,甚至有不少老探员对这个新人侦探提出了最大程度的质疑。
歇洛镜并不急着理会众人的质疑,他微微提起了嘴角。
“史氏家族根本就没有什么宝石,你们确信以为真,傻乎乎地帮人家找偷窃宝石的嫌疑人,我就问你们,嫌疑人找到了吗?找不到吧,为什么找不到?”
歇洛镜抛出了一个质疑,却不给他们回答的机会。
“因为被我们主观印象中偷窃宝石的那个‘嫌疑人’,已经死了,被分尸并藏匿起来了,所以你们才找不到。这本就是一起杀人案,所谓的盗窃嫌疑人被凶手杀害并分尸藏匿,这样可以保证尸体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不会被发现,但这仍然不是长久之计,随着时间流逝迟早会有人注意到死者的失踪,而这必然会引起警方的注意。”
“与其等待着被警方搜查,不如来个反客为主,这是一个很聪明的想法。”
歇洛镜话音刚落,办公室内一片寂静,警察们都闭上嘴将目光聚集在歇洛镜身上,整个办公室仿佛已经变成了他的个人脱口秀。
“因此凶手在藏尸过后给警方报了假警,在房子内制作假证据来引导你们向着被害者的方向搜索。这是一个陷阱,将你们的搜索方向引导到搜索一个逃亡的活人,而不会想到去搜索一具尸体。至于宝石,当然找到是不可能找到的,那儿可没什么宝石,只有一堆干巴巴的尸块。我劝你们赶紧行动起来吧,死亡时间太长的话可不利于尸体的辨认哦。”歇洛镜说完,点上了一支香烟,在众人的惊呼声和警车的鸣笛声中完成了破案。
嫌犯当天晚上就被逮住了,他对杀人分尸并报假警的事情供认不讳,所谓的宝石只不过是凭空想象,这件案子也就这样落下了帷幕。
第二天的早报出现了这样一则标题——
“鬼才侦探歇洛镜颠覆你的认知!”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令歇洛镜从回忆中惊醒,听到敲门声,他心里不由得感觉发毛:这是他从未听见过的敲门节奏,急促而带有力道,有没有可能是第一次到这个家里来的人?如果是,又会是谁?
歇洛镜打开门,过了两秒,他的手放在门把手上,眼睛紧紧地扫视着来者,随后又露出愕然的表情。站在门前的是一位年轻女性,头上的鸭舌帽帽檐很低,身材高挑却不轻浮,不像是要求换电灯泡的女邻居。
“好久不见”,来者抬起了头,由于之前被帽檐遮挡,现在歇洛镜终于看清了她的脸,人。事实上,这是他所熟知的人。
“啊,你来了,我本该猜到的”
歇洛镜之前的反应令他此刻有些尴尬,他把头撇向一边,刻意回避前者的目光,却假装在寻找什么东西。
“今天突然到访,如有打扰真是不好意思。事实上我今天有事相......”
“就这里吧!”歇洛镜出言打断。
“什么意思?”
歇洛镜的目光在一阵搜寻后,似乎找到了他想知道的东西。
“鞋子脱了放在这边的鞋架上,然后帽子放在进门右手边的衣帽架上,抱歉让你在门口站了那么久,请进。”
歇洛镜向后退一步,欠身邀请来者进入,像一个反应迟钝的主人。
“打扰了”。
二人相坐于客厅的皮质沙发上,歇洛镜起身为来者倒茶,却被一手拦住。
“这点小礼仪就不必了,你我相识已久,不用如此客气。”
“相识已久?真有趣。”
歇洛镜没有执意倒茶的意思,便回去坐了下来。
“听说你最近做了侦探?”
“嗯,没多久,三年前偶然破了一件案子才转为正式的职业侦探。之前嘛,只是到处玩玩当个兴趣爱好而已。”
“犯罪可不能被当作兴趣爱好”。
“打个比方而已,”。歇洛镜调整了坐姿,继续说。
“还是先说一下你的事吧”。
“我有个委托,想拜托你”。
“如果是我感兴趣的凶杀案的话,我会很感激你的,毕竟我已经很久没接到像样的案子了”。歇洛镜口中的“像样的案子”,毫无疑问是一些光怪陆离的凶杀案,最好是连警察都觉得棘手的案子。歇洛镜十分享受在罪案现场天神下凡的感觉。
“具体的情况,请看看这个吧”。这个与大侦探是旧相识的人拉开西装外套,从里边取出一张折叠起来的A4纸,连信封都没有,作为委托书也未免太过简陋随便了。
但歇洛镜并不在乎委托书的形式,他接过简陋的委托便打开阅读。
“这种东西,有必要用A4纸打印出来吗?”
“我不想留下任何痕迹,这很重要。”
“嗯......,简单来说,有人想加害于你,所以你想请求我的帮助。”
“是的,我想让你找出写恐吓信的人是谁。”
对方把头侧向一边,露出精致的侧脸,歇洛镜克制住自己不去看她。
“重要的事项我希望与你一起行动。”
她又开口道。
“这个没问题,再厉害的状态下也需要一个助手,对吧?我的黑斯廷斯。”
歇洛镜说完从口袋中拿出一包香烟,从中取出一支,然后将烟盒递给对方。
“为我们的第一次合作干杯。”
对方略显犹豫,一时间没有接过烟盒,而是从口袋中掏出另一盒烟,从中取出一支递给歇洛镜。
“你的烟我抽不惯,不介意的话,试试这个吧”
一支白皙的手伸了出来,指尖轻捻着一支同样白皙的万宝路爆珠。
“啊,这种娘娘腔的烟我可抽不习惯,不过我会好好保留着的。”
歇洛镜笑了笑,将那只万宝路爆珠倒着塞回烟盒中。
“很抱歉,我必须先说一句,我不能接受你的委托。”
歇洛镜实话实说,婉拒了对方的请求。
“是吗,那么后果你应该很清楚吧。”
“我自有办法处理。”
“你知道我最近过的都是怎样的生活吗?”
“怎样?”
歇洛镜问。
“当然是忙着掘开死神为我埋下的棺材。”对方半开玩笑地说,语气中透露着一丝古怪的味道。歇洛镜听了这句话,心头不由得一惊,脸上流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随后又变回作为侦探的自信模样。
“哈哈哈,这么有意思的说法,不过确实呢,我们每个人都在和死神作抗争。”歇洛镜望了望窗外,房子的北面靠近厨房的地方落着一扇半开的落地窗,窗子大约六米宽,从中分为两块。凯格琳喜欢在早晨拉开靠左的一扇以保证通风,到了晚上八点在关闭以防止蚊虫进入,在这样的郊外居住,蚊虫防治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顺着落地窗往外看,可以看见在石砖小道旁任意生长的杂草,歇洛镜不懂园艺,也完全对园艺不感兴趣,因此他三、四天必做的工作也只是稍微修剪一下杂草,令其不至于长到破坏院子景致的程度。某一次歇洛镜连续一个星期忘记修剪杂草,这些绿色的小魔鬼竟然长到与腰平齐的高度,整个院子宛如陷入了绿色的海洋,连两人宽石砖小道都几乎要被淹没其中。歇洛镜因此受到了凯格琳的嘲笑“你是想在院子里建一个绿色的游泳池吗?”
“我们每个人都会死,连我也不例外,说不定哪一天我就会被一个穷凶极恶的连环杀人狂杀死。”歇洛镜望着窗外说出这句话,最近气候十分潮湿,只需要一点点微风,就可以将混杂着雨水的泥土芬芳带入室内。
“那你可要小心啊,大侦探。”对方起身了,似乎已作出了去意。
“那是当然,啊,我送你到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