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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
堇衣一睁眼便看见母亲正坐在床头,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
本来还有些懵然的意识突然便清醒过来,竟有些想不起自己昨夜到底是何时入睡的了,只记得自己好像一直在崩溃大哭,任凭母亲和周围的人怎样哄劝,也半点收不住泪水。
而一想到那副场景,她当下便觉无比羞恼,不由得扯着被子往上,盖住自己的脑袋后,才在被窝里支吾着应了两声。
苏母见她这幅作态,知道她是彻底清醒了,眼下正难为情呢,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道:“既然醒了,我让绿沁进来侍候你梳洗,收拾完之后便出来用早膳吧。”说罢便径自退了出去。
之后便传来一阵珠帘窸窣的响动声,堇衣知道母亲该是已经出去了,才将头上的被子掀开,长长吐了一口气后,呆呆地望着床顶的纱帐发起愁来——
待会儿要怎么出去见这院里的人啊?实在是太丢人了,唉……
绿沁正端着一盆温水进屋来,刚放在架子上,还未及张口,便见堇衣突然坐起身来,看着她道:“别,你什么也别说。”
绿沁虽一头雾水,不知是什么缘故,但既然主子有令,她照做就是了,便不发一言,默默地侍候起堇衣梳洗来。
而堇衣见绿沁果真一言不发,既满意于她的听话,又颇有些无奈,过了一会儿,还是按捺不住自己心里的百般纠结,又张口道:“算了,你还是和我说话吧,不然,待会儿出去我更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小姐是说什么呢?”绿沁犹豫了一瞬,开口问道。
“嗯,我昨夜是不是闹得动静很大?”
“小姐是指您昨晚被梦魇着的事吗?其实还好,夫人一直在旁边陪着您,您后来便渐渐睡过去了。”
“被梦魇着了?”堇衣一脸疑惑地看着绿沁,问道:“谁说我是被梦魇着了?”
“是碧翘姐姐说的,当时您抱着夫人一直在哭,怎么劝也劝不住,后来您渐渐睡过去之后,夫人便叫我去外间,详细询问了您最近的情况。”
“我最近的情况?娘都问了什么?”堇衣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似乎说不上来哪里有问题。
绿沁听到堇衣的追问,一时颇感怪异,夫人担心小姐的状况,叫她去询问不是很正常吗?近来小姐的确是有些多灾多难。
眼下她虽费解,但还是恭敬答道:“就是您最近的作息,还有见了哪些人,接触了什么事之类的。”
而绿沁见自己回答完之后,堇衣的眉头却皱得越发深了,斟酌一二后,又补充道:“您之前不是患了苦眠症吗?当时周大夫的方子对您没用,是夫人从光禄寺请来开光符之后,您才开始好转的。夫人可能是见您昨夜再度梦魇,想要去找大师再为您求道符,所以才会叫奴婢过去询问吧。”
“你——”堇衣停顿了一会儿,接着问道:“娘问了我昨日去东府的事吗?”
绿沁还未及开口,堇衣便又立马道:“你是怎么说的?”
仿佛笃定了夫人一定问了这个问题的模样。
绿沁有些不安,但理智告诉她,不要多想多思,只要按照主子的吩咐办事就好了,便强行按下心中的各种想法,回答道:“奴婢照实说的,因夫人吩咐了奴婢事事细说,所以有些琐碎。”
她停下来看了一眼堇衣,只见堇衣一副说得越详细越好的神情,便又继续道:“我当时是这样说的——午时左右,三小姐乘了轿子打算去找大小姐,中途下了轿,步行去的东府,之后和大小姐谈了一下午,便又乘轿回来了,直接从东府回的夫人这边。”
“然后夫人问我知不知道您和大小姐谈了什么,我说不知道,只是——”绿沁又看了一眼堇衣,迟疑道:“只是似乎有争吵,我和松芝听见声响后,便将院中的下人都撵了出去,之后我们也只守在院外,并没听见别的,但回来的路上,您看着便有些郁郁。”
堇衣听完绿沁这番话后,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她昨夜以为的似乎又不是现在她以为的了。
母亲和雁回之间并不是她原本认为的,只是雁回单向的芥蒂,母亲对雁回也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好的情绪,抵触?或者说——防备?
不,自己怎么会想出这个词呢?应该不是这个词才对。
母亲显然是爱雁回的,但她对雁回又绝不仅仅是爱,还有一种别样的情感,但那又到底是什么呢?
堇衣想不出一个贴切的词来形容此刻她对这件事的感受,只觉得这两人之间,越发扑朔迷离了。
又或者,还有别的她所不知道的事横亘在她们之间?
而且她隐隐有种感觉,那件事或许才是二人最大的秘密,并且只有她们两人知晓。
“终于出来了,你这拖沓的性子一定得改改才行。”堇衣一到厅堂,苏母便笑着道。
堇衣看着母亲一如往常般温柔可亲的神情,心中莫名有些烦躁,但又不知该如何排解,只恹恹道:“我之后改就是了。”
“好,先用早食吧,我让碧翘备了几个鸡蛋煮着,待会儿吃完,用鸡蛋滚滚眼睛再走,不然,肿成这样回去,都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呢。”苏母还是一脸慈母笑意,仿佛半点没感受到她方才话中的冷淡。
母女二人一起用了一顿安静的早餐,彼此都没再主动提起话头。
用过早食后,碧翘取了鸡蛋进来,苏母便拿起鸡蛋准备帮堇衣滚眼睛,堇衣瓮声道:“我自己来就好了。”
苏母仿佛没听见似的,径自走到堇衣面前开始动作。
堇衣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温柔面孔,感受着那双手恰到好处的揉捏力度,一时心中又酸又涩,闭着眼睛感受的同时,开口道:“娘,我错了,我刚刚不应该那样和您说话的,您原谅我好不好?”
“没有什么好原谅的,你是我的女儿,如果你感觉到自己有什么地方做错了,那也是我先教错了,现在我很高兴,我又把你教对了。”苏母道,说到最后一句时,堇衣甚至从其中听出了一丝俏皮的意味。
“嗯!都是您教得好。”堇衣睁开眼睛,笑着大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