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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内,赵贺朗立在一旁静静看着皇叔面带急躁地翻阅奏折,他被召这来已有近半个时辰,皇叔一句话未曾对他说。整个大殿沉浸在压抑的氛围下,赵贺朗明显感觉到皇上这次不是一般的生气。笼里的鹦鹉不识时务一直喊着:皇上,皇上……赵祯听得心烦,呵斥道:“来人,将这鸟丢出去!”太监连忙将鸟笼拿走,生怕皇上一并怪罪。
“朗儿,杨国公之事你怎么看?”赵祯突然说。赵贺朗见皇上没有抬头,依旧盯着奏折,看似不经意一问。“通夏之罪不是小事,贺朗不敢妄言。”赵贺朗说。“但说无妨。”赵祯放下奏折,盯着他。赵贺朗颔首,斟酌道:“此次弹劾杨国公的是他的门生徐硕,那徐大人自是熟悉杨国公。侄儿听说徐大人近年来业绩不错,又为人忠厚,不像是造谣之人。”“哦?”赵祯眼睛一眯,“那你的意思,杨国公通夏一事是实锤了?”赵贺朗接着说:“皇叔,徐大人除了一封奏折之外,有没有上交其他罪证?”赵祯目光收回到奏折上,摇摇头。赵贺朗接过那封弹劾的奏折,打开看了看,合上道:“果不其然,这折子上仅说杨国公有通夏的嫌疑,但并无实证。皇叔,如今西夏数次在边关挑衅,倘若这是有人故意扰乱我宋朝政,岂不正中敌人下怀?”赵祯长吁一口气,说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先让他在牢里关着吧。朕命你去核查此事,越快越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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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贺朗来到杨国府,见大门紧闭,便命陈巷去扣门。开门的是杨江遇,他见陈巷,想着定是贺王爷也到了,便向陈巷身后看去,果然,赵贺朗下了马车。“王爷。”杨江遇行礼。赵贺朗说道:“本王奉皇上之命来彻查杨国公通夏一案,还望杨公子配合。”杨江遇点头,注意到赵贺朗腰间一个暗紫色流苏环形白玉佩,忽地皱紧眉头。赵贺朗未察觉杨江遇的异样,接着说道:“还请杨公子带路去国公住处一看。”
赵贺朗环视杨祁远的房间,除了必要的桌椅板凳,门帘屏风,并无其他杂物。杨江遇盯着赵贺朗的侧脸,一瞬间竟觉得出奇得像。赵贺朗回头问道:“国公平日里有什么喜好吗?”杨江遇移开视线,回道:“回王爷,义父喜好书法,闲暇时间常常练字。”“可否带我去书房一看?”
进了书房,赵贺朗见墙上挂满了字画。他大致浏览,这些字画虽字迹工整笔锋细腻,但并非出自名家之手。于是问:“这些都是出自杨国公的作品?”“是。”杨江遇回答。赵贺朗又随意看了看,似是没有查案的意思,将目光转向杨江遇,“杨公子为何称杨国公‘义父’?”从他见到杨江遇第一眼起,就觉得这人有种熟悉感,今天如此平静地面对面,赵贺朗倒要问一问。杨江遇一直记得义父叮嘱自己的话,小心回道:“我本是孤儿,是义父收养了我,对我有养育之恩。”孤儿……赵贺朗细细回味他这句话,总觉得这个回答太过于轻描淡写。他没再问下去,叫道:“陈巷,走。”杨江遇将赵贺朗送到大门口,忽道:“多谢王爷对安澈的照顾。”赵贺朗停住脚步,淡淡回道:“她在我这儿比较安全。”杨江遇朝他的背影行了一礼,权当答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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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秋枝,忘春归。”
金秋小声念着小姐刚写的字,觉得别扭,问道:“小姐,为什么是‘忘’春归?”杨安澈放下毛笔,抬眼看了看,“写错了。”她懒得解释,秋天要过,冬天即来,就像她家里的处境,何时才能“望”春归?“金秋,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杨安澈仔细琢磨着每一个字该如何落笔,或偏锋,或圆滑,或连贯,或停顿。这是她遇到烦心事时最喜欢做的——研究书法。心思能很快沉稳下来,除去杂念,怡然自乐。同爹爹一样,写写画画,所有不快都会烟消云散。连娘亲都说,这是杨安澈唯一沉得住性子的方式。
听见门响,杨安澈说:“金秋,我没事儿,你不用进来。”赵贺朗没有回话,见她消瘦的身影在书桌前晃动,便悄声走过去。没听见回声,杨安澈纳闷,一回头,“啊!”毛笔掉在宣纸上,溅出墨滴。赵贺朗看着她惊慌的神情,无奈道:“我有这么可怕?”杨安澈缓了一会儿,嗔怪说:“王爷您怎么走路没声音啊。”赵贺朗看向纸上写的字,娟秀整齐,个别字又跳出条条框框写得肆意潇洒,倒是有几分像杨国公的字迹。只见他拿起毛笔,行云流水写了“别秋枝,望春归”六个大字。杨安澈抬头看着他认真的侧脸,那天他也是认真牵着自己的手,想他定是容不得旁人质疑,认准了的事谁也改变不了。“我脸上有花吗?”赵贺朗鲜少用这种轻快的语气打趣儿道。“没,没有。”杨安澈结结巴巴说。“小小年纪不要消沉,办法是人想出来的。”赵贺朗圈出他写的“望”字,用笔尖不重不轻地点了一下。小小年纪?说谁呢?王爷您自己才几岁?杨安澈想反驳又不敢,暗暗在心里抱怨两句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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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介想要去杨国府探望,却被父亲挡在面前。“介儿,不准去。”苏靖严声道。苏介被笼在军营好几天,一直在熟悉军内事务,想要抽身去杨国府又不得空。好巧不巧,刚想开溜就被逮住。“爹,为什么不能去?”苏介问道。自从杨伯父出事以后,父亲的表现实属反常。“现在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稍有不慎,我们苏家就会受牵连。”苏靖平静地说。“爹,您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胆小怕事了?杨伯父是您的挚友,我们两家是世交,现在杨伯父有难,难道我们不该帮一把吗?”苏介不觉间抬高声调。“介儿,不可乱了分寸。”苏靖招手示意他坐下,苏介硬着头皮回到座位上。“我并没有说不帮,非但要帮,还要铲除敌人。现如今贺王爷将澈儿秘密接走,就是为了保障她的安全。敌人要做的不仅仅是扳倒杨国公,而是灭门。”“灭门?”苏介一惊。“事情发生之前,已经有人追杀过澈儿。”苏靖又道。“什么?是谁干的?”苏介忙问。“不清楚,不过已有排查的范围。”说罢,苏靖将赵贺朗的信拿给苏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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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江遇见义母病情还不好转,想着上街抓药。一出大门,便察觉有人在跟着。杨江遇不动声色,在一个巷口突然转身。没摸清对方底细,他不能轻易交手,于是加快脚步,闪身进了八角客栈后院。仇湘湘正在墙角蹲着喂兔子,听见门响,一回头看见杨江遇,吓了一跳:“你怎么来了?”“小点声,有人。”杨江遇把后门插上,松了口气。仇湘湘将他拽到一旁,紧张地问道:“怎么每次见你都在被追杀?你上辈子是个逃债的吧?”杨江遇一时语塞,好像她说的没错,总共就见面两回,巧了这等稀奇事都被她撞见了。“听说杨国府……小澈澈怎么样了?她还好吗?”仇湘湘问。“她没事,你不必担心。”杨江遇回道,看了眼仇湘湘头发上粘的草棍,便想伸手给拿下来。“你干嘛?”仇湘湘推开他的手。“有东西。”杨江遇边说边给拿了下来。仇湘湘抢过草棍,不自然地说道:“喂,喂兔子。”杨江遇觉好笑,“我又不跟吃草,你还怕我跟兔子抢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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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贺朗一早就来到苏将军帐前,小兵通报后,他走进帐内,发现苏介坐在主位上,苏靖并不在。“王爷请坐。”苏介说道。本想装个深沉,见赵贺朗盯着自己一动不动,便沉不住气又说:“我爹不在,军中事务暂交我处理。”赵贺朗猜出个七八分,问道:“苏少主近来可还清闲?”“明摆着的焦头烂额,王爷您看不到吗?净拿我打趣。”苏介甚是觉得赵贺朗并不像人人口中所说的冷面王爷,分明是个戳人心窝子的闷骚主儿。“王爷,您来所为何事?”苏介收起懒散的表情,正经问道。赵贺朗看了眼苏介,“苏将军都跟你说了?”苏介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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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赵贺朗回到府中,已是晌午。这几天习惯了一回来先去杨安澈住处看看,于是便褪去沉重的衣服,换了轻便长袍去见她。
杨安澈见王爷缓步走来,一身月白广袖外衫,腰封处那枚流苏玉佩轻轻晃动,晃得有些出神。“怎么,不认识我了?”赵贺朗勾了勾唇。杨安澈有些尴尬,“不是,王爷,您穿这身衣服真好看。”也不知怎的,心里想的便说出来了,等杨安澈反应过来,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赵贺朗自然是听着舒心,又不好表现出来,便岔开话题:“还没吃饭呢,同本王一起吧。”
杨安澈挑嘴得很,不喜吃肉,吃菜却又得带荤味儿。以往在家里吃饭时,她常常把各种青青菜菜捡走,剩下的一股脑儿拨给杨江遇。要是苏介在就更好了,俩人“志同道合”,净挑些集市上酸酸甜甜的小零嘴一顿胡吃海塞。杨安澈只管试尝,苏介负责收尾,二人合作默契得很。杨夫人总是说她不吃正餐这毛病,杨安澈却是改不了。
见她不动筷,赵贺朗问:“这菜不合胃口?”杨安澈收回思绪,看着满桌子各式各样的菜品,一时间竟真无从下口。“没,没有不合胃口。王爷您吃呀,别光看着我。”杨安澈抄起碗筷,夹了几根青菜往嘴里送。赵贺朗看她不沾荤腥,皱皱眉头,怨不得这么瘦,等事情了结后,想让大家以为我堂堂贺王府虐待你不成?杨安澈往嘴里扒米饭,吃相算不得粗鲁却也实在不能说优雅。抬头的功夫儿瞥见对面王爷吃得慢条斯理,杨安澈硬生生把一大口饭咽了下去。“咳咳……”她赶紧喝了口水压一压。赵贺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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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师府。
沈霍正坐在大厅里闭目养神,沈杭面带怒意闯了进来。“爹,您为什么私自定下这门亲事?”沈杭质问道。沈霍慢慢睁开眼,没有理会儿子的话。“杭儿,说话做事谨而慎之,这才多大点事,你就忘到九霄云外了?”沈杭哼笑:“多大点事,呵,您为了一己私欲,果真什么都不顾了。”“杭儿!”沈霍直起身,严肃道:“你爹我是为了顾全大局。”“是,您这大局太重要了,妻子儿子都搭进去也在所不惜。”沈杭攥紧拳头,恨恨道。“杭儿,你娘她——”“你闭嘴,你不配提我娘!”沈杭打断他的话,“从一开始我就劝你不要一意孤行,现在可好,开弓没有回头箭,您自己盘算着怎么收尾吧。”沈霍注视着儿子,孩子大了,还真是管不住了,这脾气尽随了他娘。“这只是开始,离结束还早着呢。孩子,你要记住,你不采取行动,敌人就会处处牵掣你。”沈杭摇摇头,苦笑:“所以说让我娶了丞相之女,就是您的下一步行动?我到底是您儿子还是棋子?”沈霍刚想解释,沈杭转身背向他,“我会娶她的,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什么事?”“把盯着杨国府的人都撤了吧。”沈杭平静下来说道。沈霍干脆说道:“不可能。”“人已经入狱了,家里还能翻起什么风浪?还有,别伤害那个女孩。”沈杭低声说。沈霍听罢,恼怒地站了起来,“原来如此,绕着弯跟你爹我说了大半天,竟是为了那个罪臣之女!”“有没有罪爹您心里清楚,做事不要太绝,儿子还有事,先告退了。”沈杭头也不回地离开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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