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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片刻,雨姐又从楼上下来的,她手里捧着一个盒子,向我递了过来。我有些疑惑但还是站起身接了过来,冰凉的手感告诉我这盒子竟然是金属。
在雨姐的示意下我打开了盒子,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叠厚厚的信封,厚重的胶水叫人很明显能看出它们曾经被封得很严实。但是却在某一个时刻被撕开、缺口并不十分整齐。
“这是——龙井然的?”我试探着问了一下。“是让我转叫给师傅么?”雨姐轻叹了一口气:“他不要了,扔在了这里。所以……”
“你想帮他!”我肯定的说。
“也不是帮他,只是我不喜欢留下遗憾,也见不得我身边的人做一些徒劳无功的事情。有一份热就发一份光嘛!”雨姐平静的回到。
我又留意到底部有一张厚厚的牛皮纸,似乎是用钢笔写就的,上面有几个晕开的墨滴穿透了昏黄的纸面。我抽了出来,雨姐并没有阻止我,我把盒子放在膝上,展开了这邹邹巴巴的纸。
“你不要像我这样爱他”顶部居中写下了这几个大字。笔力十足,几乎穿透时光。
我接着看下去:
若不是因为渠飞身上发生的事情,我不会想到自己其实还差了一个交代,对自己也是对生活。在过往、所有的少年们那像星星一样坠落的姑娘。难道真的就像年少时划过的流星一样不留痕迹了么?
我想答案其实是否定的。事情过去了很多年,我和她我们所有人都已经不在哪个地方了,但是那些欢乐和伤痛还如同一个幽灵在荒原游荡那样,依旧在呼啸而潮湿的海风中圈圈转转。像那来自黄海的巨浪,瞅准了时机过来,猝不及防的将我撞成内伤,积郁许久的暗伤终究化成不吐不快的月光,在这个深夜将清冷光辉照在我因炎热天气而泛红的脸庞。
就先从那晚说起吧——天气不是很好,只有几颗若隐若现的星星,黯淡得很,消失了一样。“很多年之后,如果你偶然想起了消失的我,我也偶然想起了你,我们去看星星,你会发现满天的星星都在向你微笑,好像铃铛一样。”那天傍晚,可能是我和她最后一次见面吧!
我送她上了回家的车,临别时一个浅浅的拥抱。我就独自走过了墨水桥,当时的共享单车还使用机械锁,扫码之后给出的密码是1314,我不想记住这个细节,但是却没有能忘记。我只想安静一点罢了,可事实是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小黄车大肆扩张。到处、到处都是橙黄色的一片,有些像童年时大片的麦田。
好了,我依旧说当时,我很快回到学校,开始了一段时间的自我期待以及自我欺骗。夜晚很是炎热,我回到宿舍感受着人造的清凉,然而心中的波澜却怎么也平复不下去,将有整整一个暑假的时间,我不会见到她,那个时候,我无法安慰好自己的心。
捧着窗台上的银心吊兰,翩跹的叶子像我初见她时海风吹起的蓝色裙子。被渠飞叫去海滩露营的我,当然不会很快融入一个久经磨合的集体,我其实是个陌生人。所以大飞很放心的将我和一大堆行李留在沙滩上,一群人热热闹闹的去附近吃饭。远去的人群里她融入夜幕当中和其他所有人没有什么两样。
可怎么偏偏是她,偏偏是她先回来了。亲密无间的朋友那样,也不说话,伸手递给我打包的饭菜,坐了下来。一片黑暗当中,我手心被饭菜温暖起来。我大概会多一个朋友,一个温柔的朋友,我想。
可那时节怎么会想到,她从海风中走来,不过是最后为了送我一句“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不相识”。然后还残忍的要我夸赞,因为她终于引经据典说了一句隽永而深刻的话。
“真羡慕你们的友情”,她突然说。
“有什么好羡慕的,你看他直接就把我扔在沙滩上陪你们去吃饭了。嗯,你没有吃饭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停下吃饭,很认真的看了她一眼。
她从海边收回眼光,回到:“不饿呢,所以才这么快回来。就顺便就把饭带给你咯。”
我一口喝完杯盖里的水,又倒了一杯递给他。热水,我说。稍微犹豫了一下她接过去,抿了一小口就捧在手心。也不说话,盯着海边黢黑的礁石。
边吃着饭,我问她。怎么有点不开心的样子,特地出来玩。事实上,下午我们大家一起去海岛上玩的时候我就发现了这点。我知道,人只是偶尔喜欢和刚刚认识的、不怎么熟悉的人倾诉一下子自己的心情。所以就问了一句,倒没有真想过她会说什么。
她又喝完一杯水,我才把饭吃完。她把杯盖还给我说:“去赶海吧,退潮了”说完就往海边走去了。我站起身小心的向前移动,光脚踩在沙滩上。
我们像不像在靠近坟墓,我指着那只有轮廓隐约可见的礁石问她,这个时候我刚好想起屠格列夫的散文里描述的一个类似场景。“你知道么”我说,“有一次我骑着车在墨水河的下游迷了路,被一群流浪狗追着迷失了方向,当我转过一个路口的时候就出现了这样的一个坟墓,想在现在想想,兴许是块礁石呢。但我没敢走近去看看”。
我怎么可能知道,我听到她笑了一声道。却没有接过这个话题,开始说她自己。我就在海边长大,经常退潮的时候来海边走走。很熟悉这个味道,但是很久没有这样子走过了,跟韩杰分手了。韩杰?我故意打断了她,因为不想让她在那种情绪中沉溺太深。
她接着说:“嗯,在一起很长时间了,虽然已经分手很长一段时间了,但是直到现在我才堪堪敢提起他的名字。上大学的时候他送我过来、我们在这里走过——凌晨的时候。”“是凌晨么?说不定是黄昏呢,反正我常常分不清。”那时我像一个读报的人,事实上,我已经读到过很多次事故了。
假如有机会,我会一一向你们讲述的。“你不准打断我说话”她拍我的手,就像一个老朋友。“可能就像你说的,这两个时间段如此相似,确实难以分清,我今晚才想了很多过往的事情。”“那你也不能不吃……”她又一次阻止我说话,但突然转了一个话题问我:“大飞说你从不和女孩子谈恋爱,哦——男孩子也不。”对!我……好了不要说我,你不打算重新走出来?
我听大飞说爱的时候容易得像从安赫尔瀑布上掉落,但是忘掉的时候也想从哪里掉下来那样痛苦,你知道的那是最高的垂直水位落差,不过,覆盖却是比较容易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我问她。“我想,我明白的”她的眼睛即便在黑夜里也闪了一下光芒,让我想想,那是狡黠。
嘿,林木!
走吧,他们回来了。我指着灯光下叫嚷的大飞说,然后就走回去了。叫我没想到的是,他们竟然没有一个人搭过帐篷,我留下大飞和我一起搭起帐篷。把其余人都到赶到旁边去玩排球。最后在夜幕中搭起了我的单人帐,不一会,外账上已经有露珠凝集了。
映着湖蓝色的的帐顶灯,我就坐在那旁边,在沙滩上看着潮水渐渐退去。睡意却凶猛的袭来,我在波涛声中沉沉的睡去。许久过后的今天,在你离开的第一天,我再找不回那个被困倦袭击的我,既然失眠总得留下点什么,我铺开了一页纸尽力留下些什么印记。
不过两千多字,我很快就看完了。像是回忆录之类的东西,结合前因后果,主人公并不难猜。但这个题目却值得人深思。
“你看了么?”我问。
雨姐点了点头。一时间,我突然想起了这张纸上引用的三毛的话。
“雨姐,有没有人说过你像三毛?”我冷不丁的问一句。随后两人都沉默了。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我想到的是满天若影若现的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