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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眼皮子底下的人,自然是不敢不尽心的,要说细致入微,该还是欠了些,实则朕也觉得让铭儿离了贵妃有些不妥,然学业上,贵妃的确是不大适合教养铭儿了。”在这事,正德帝颇为犯难。
皇后听得正德帝心中立场也不是那样坚定,倒松了口气,想着今日或许要不了什么功夫了,遂做担忧状,“铭儿小小年纪,是离不了贵妃,旁人照顾铭儿哪里会有贵妃尽心些。”
“那不如将铭儿养在你宫里?”正德帝试探着问。
皇后低头绞着帕子,说着有些犹豫,“臣妾这宫里也是养得,只是皇上可要想好,养在了臣妾宫里,这名份上,可就不一般了。”
中宫养子,名分上也是嫡子,只是古往今来,都没有贵妃之子被养做嫡子的。
诚然,淳铭已经做了古往今来唯一养在紫宸宫的殿下,再多一桩古往今来没有的事,也不觉得多稀奇了,只是正德帝略略思考过后,也觉得的确不能这样做。
这可将正德帝难倒了,“那依皇后所见,此事该如何?”说完又添了句“却是不能再回昭庆宫的。”
“真是再不能回了么,在到年纪出宫开牙建府前,都不能回了么?”
“真不能,贵妃性子不适合教养铭儿。”正德帝果断地拒绝。
皇后一时头大,“不如皇上让些步罢?教贵妃指个贴心的嬷嬷,照看着铭儿知冷知热的,也好让贵妃安心。”
正德帝又觉得不妥,现下已是将淳铭的教养放在第一位的,他连柔贵妃都不放心,怎么可能放心嬷嬷,“怕就怕嬷嬷嘴碎,总在主子面前说些不该说的。”
“能过臣妾眼的,自然稳妥。”
“那……也成罢。”
罢了,皇后的话他总是信的,再说他平日本就不大空闲,现下又要管淳铭的教养,生活上自然就落下些许多,总不能教淳铭一直凑合着罢?这一凑合,又得几年去了,纵然不是精致的女孩儿,再怎么也该要讲究些。
“皇上既然让了这步,可否再让些?铭儿如今不着调,乃是性子未定,不如等开了骑射课,若那时年终考核时,铭儿得了好名次,便许他回昭庆宫罢?那时性子早定了,虽说过个三四年也该出宫开牙建府,到底全了贵妃一个念想。”皇后又试探道。
正德帝觉得这样也行,便许了。
过会儿正德帝反应过来,有一种自己被诓了的感觉,“皇后。”
“嗯?”
“你不会是算计着朕,就等着朕下旨罢?”
宫人这时候才将茶点奉上来,还特意备了皇后最爱吃的豌豆黄儿,皇后忙拿了桌上的糕点塞进正德帝的嘴里,“皇上说笑了,臣妾不敢。”
正德帝无奈地看着她,就着她的手吃下,嗯……这一大口委实有些噎人。待嘴里空闲些,又下了茶。
正德帝此番狼狈。
他刚要开口说什么,皇后又满满当当地给他塞了口,待他再将这一口咽下去,赶忙用手捂了嘴,“再不要喂了,再要喂,朕不是被这糕点噎得驾崩,便是多年维持的身材不保。”
“说什么胡话?皇上还年轻着,多吃两口也不会怎么样。”皇后笑眯眯道。
“朕今年已是三十又四的年纪,哪里还年轻?”
“那自然是在臣妾心里还年轻着。”
“那让朕瞧瞧,此番你心里那个朕是个什么模样……”
那此番究竟是谁在说胡话也分不清了……
过后皇后便将今日谈妥的事说与柔贵妃听,柔贵妃听后虽有些失望,到底接受了。过了两日,便将身边的徐嬷嬷指了来淳铭身边,淳铭也因此开始求上进,只是到底底子差,学起来也颇为吃力,连着几日读书到深夜,白日便显得精神厌厌的。
柔贵妃听闻,越发是心疼不已,暗自垂泪。
这样的勤奋一直持续到正德十四年腊月,池钧满了十二岁,次年七月开了骑射课,才算歇了口气。
那时的他也有十岁多,在这紫宸宫里,足足住了三年半才回昭庆宫,淳铭回到昭庆宫时,原以为柔贵妃会敲打着他,骂他怎么舍了她这样久,谁知只是说了句“下回你自个儿机灵些,不要教你父皇再逮个正着了”。
柔贵妃这样说着,淳铭恍然被逮着上课打瞌睡这事昨日才发生,挨了顿罚又回来的。直到柔贵妃终于抹了抹眼泪,说“再不许离我这么久了……”
这才反应过来,真许久了,三年,教他从男孩儿变成了一个少年,这三年徐嬷嬷给他伙食安排得甚好,他身量再长个一年就有柔贵妃高了。
他心下动容,只伏在柔贵妃膝头说,“再不会了,母妃……”
第二日上书房时,他们都来贺他,终于回母妃身边了,他笑着谢过他们,又再谢过池钧与谢桓一遍,“这回我晓得你们让着我了的,这才教我有机会回母妃身边。”
池钧只安慰他别做多想,“即便你这回没有考过我们,父皇也会将你送回去,这三年来,你的努力父皇都见得着的。”
“嗯。”他只点头。
谢桓这又从书箱里摸出两本情爱话本儿递到溶锦桌上,“喏,昨日刚买的,我看完就给你麻溜送来了。”
溶锦一边接过一边趴在桌上干嚎,“不能再看了,再看就要瞎了……”
“这话你一年前亦说过,结果坚持不到三日,又央着我从宫外给你带,说话总同放屁一样不负责任。”谢桓憋嘴道。
“你这样总拆我台就很没意思了,稷言就从不拆我台……”
“那是稷言,我是我,自然是不同的,且我们都看得出来那是稷言……”谢桓才讲到一半,被桌子挡着的大腿便被楚宛掐了一遭,“啊”了一声,遂闭嘴。
“你怎么了?”溶锦问。
“不小心撞了桌角。”
“你刚说稷言什么?”
“没什么,我说今儿下午要不要邀稷言去校场骑马去?”谢桓眼神飘忽。
“你刚说的不是这个。”
“刚我要说什么我也忘了,这不撞了桌角么,一打岔就想不起来了。”
“你再仔细想想!”溶锦有些心急,这种听话听到一半,别人突然不讲了的感觉很是难受。
“我真想不起来了!”谢桓连连告饶,真想一嘴巴子抽死自个儿,怎么就嘴瓢了呢?
如此,溶锦只得作罢。
待下午时,溶锦提前遣宫人同稷言说了,等会儿要骑马的,换好了衣袍便往校场过去就是了。
稷言听过便照做,等他到时,几个男孩儿都在吐槽溶锦她们的骑装怎么是个浅色。
嗯……好罢,实则只有谢桓在讲不停。
溶锦便很理所当然地回答道,“这七月天气不好,太热,许嬷嬷说浅色凉快些。”
“哦……是罢,你要说你爱美我反而还信些。”
“真不是,真是今日热得难受,许嬷嬷才给我们备了浅色的骑装……”
谢桓还想说点什么时,见稷言走近了,池钧便教谢桓停止逼逼,立时就有内侍将马牵来。
要说骑射课开得不久,几人如此热衷骑马也是因着谢桓的缘故,谢家一家子都是武将,纵然永宁侯一年到头不回府的,也有那些个叔叔伯伯们好为人师,又是教他骑马射箭,又是教他舞刀弄枪。
说来心酸,谢桓学这些的时候还小得可怜,叔叔伯伯们却觉得他既是天才,悟性想必也比旁人高些,是以旁人还在当孩子,手里还在耍布偶时,谢桓手里已经能握弓了。
所以要心酸自然不能他一人心酸,再大些认识了溶锦他们,便时时也教他们骑马射箭,如此众人一同心酸。又说众人一同心酸罢,便算不得心酸了,那却成了一种乐趣。
譬如当下,众人一同赛马,这才真真是极美的一副场面,真该教邺城一众深闺少女来瞧瞧,什么教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张扬又肆意。
然赛着赛着,溶锦却有些力不从心了,她肚子疼得很,刀剜似的,好像要死过去了。
过后真是力不从心了,连拉缰绳的力气也没有了,校场众人骑马声太大,她嘤咛出的一声“救我”,也无人听得见。
这样直立立地从马上摔下去,却听得有人比她先摔了,她又恰巧摔在那人身上。
她挣扎了几下才瞧清是稷言,此时他的双手还呈横抱她的姿势,她便问他,“你疼不疼?”
稷言开口只说“没事”,脸却煞白到了极致,这时众人才听见动静赶过来了,楚宛过来扶她,她才说“我肚子疼……”
楚宛又问哪里疼,溶锦这才指了指小腹,楚宛听过脸亦红了,只说“不是什么病,你先不要动,我去喊人请肩辇来。”
稷言又问她其他地方摔着没有,她说“我在你上头,要摔着也是你摔着,我其他没有哪里痛的。”又问他,“你哪里痛么?”
稷言当着她的面依旧只说“没有”,她便没有再问,因为她太疼了。
肩辇很快就来了,稷言强撑着将她抱上肩辇,弄得溶锦也忍不住脸红了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