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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南下巡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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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钧有心想要甩开谢桓的手,“你再这样我就……”

    “就什么?教侍卫将我大棍子撵出宫去?”谢桓却死命拉着,便教他动惮不得。

    “你既晓得,还这么放肆!”

    “哈!你须知我脸皮厚得很,撵不走。”

    谢桓这话说得不错,他的脸皮的的确确是很厚,每每池钧领教,也不由自主地服上一服。

    谢桓说过又想起什么,问他,“你说,锦妹同稷言究竟怎么了?”

    “你别管他们究竟怎么了,终归稷言他,有自个儿的主意。”

    “我关心关心么……”谢桓讪讪。

    “可你须知,有时你的关心,却会办了坏事,譬如这回,你不晓得人家究竟在此时此刻,想不想揭开那层窗户纸,现下什么事都摊开了,谁面上也没有好过。”

    “我……”谢桓欲言又止,模样可怜。

    “害……你呢,我也没有教训你的意思,倒教你委屈上了。”池钧在为人处世之道上,无论对着谁都游刃有余,偏就谢桓,总教他无措。

    “那你让我抱抱,就不委屈了。”谢桓眨巴着眼睛。

    池钧没开口,谢桓便自动凑到池钧坐在床沿的腿上,抱着他的腰。

    遂即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委屈是假,占便宜才是真。

    池钧则挺直了腰,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

    这么些年,池钧总想着谢桓这个人总得一副小女儿心思,一直以来都时刻提醒着自个儿,这个人么,总是要人惯着些的,却不曾想过这个人做什么要他来惯,他做什么也心甘情愿去惯,有些事想来极不符合常理,他便不曾想过,实则若是想,那也是想得通的。

    如今已是七月下旬,八月中秋一过,便定下南巡的日子,在九月初十。

    南巡前一日,溶锦终归是忍不住,去清露宫瞧了眼稷言。

    即便他们如今正别扭着,即便前些时候那些个糟心的事困扰她良久,可真要不见,到底惦念。

    溶锦去时,稷言正搭了梯子在院子里摘桃子,见是她来,只朝她一笑,“吃么?”

    这一笑,又恍然回到了前两年,他们都没有长大的时候,每回她来,他亦笑着问她“吃么”。

    “不吃。”溶锦看向稷言的腿,“好了?”

    “前两日拆的布。”

    “不是说伤筋动骨一百天的么?”溶锦疑惑。

    “传言是死的,人总是活的,有的人身子强健些,有的人身子弱些,这便不可一概而论。”

    “唔,古人欺我。”

    稷言从梯子上跳下来,溶锦心紧了紧,“你小心点!”

    “我心里有数,进来坐坐?”

    “不了,我就来瞧一眼就走。”

    “是往后都不来了么?”

    “未必,万一往后都来呢?”

    “万一往后都不来呢?”

    溶锦没应他,她也晓得,往后不来的可能会更大。

    “我先走了。”

    “这就走了?”

    “嗯。”

    溶锦走到门口预备开门,只听得稷言在身后交代,“好好保重,日后一人住一府,就不要再马马虎虎的了,不然你又要受伤,我见不到你到底好不好,怪心慌的。”

    说完又觉得多余。

    “罢了,你走罢。”

    她看上去哪里都马虎,偏躲他这件事做到了极致,可见她这个人也未必是真马虎,她自有正经的时候,只是他却见不得罢了。

    他时常恨着自个儿的出身,他能为他的小公主做的事太少了,终日困在这清露宫里,她若打定主意不见他,那么他来来回回只能多嘱咐几句不痛不痒的话。

    她听不听得进去,他也晓不得,她受伤没有,他还须得从旁人嘴里听来,若是伤得不重,旁人也没有什么好传的,那么他或许永不能知晓。

    可她不知,即便她或许只是磕了绊了,他也会心疼上好久。

    “嗯,我走了。”溶锦推开门往清宁宫跑去,只差一点,她就要动摇了。

    “你们这些少年人哟,年纪不大,事儿挺花哨。”稷言他舅舅总是不合时宜地调侃他,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饶是稷言脾气再好,也忍不住想大义灭亲,诚然少了大义的由头,但这灭亲是一刻也不能等。

    “在你没有掌握讲话这门艺术之前,还是少开口为妙。”

    “罢了罢了,我又忘了你心悦那小姑娘正心悦得兴头上,说不得。”他舅舅好言告饶。

    稷言掉头就走。

    “我见你愁了好些时候了,要不要我将我珍藏的桃花酿贡献出来你尝尝?”

    “珍藏?多久藏的?”

    “呵呵,春日里藏下的。”

    稷言不置可否。

    他舅舅转身去将酒坛子从他的书房里抱出来。

    两人坐在石桌下对酌,稷言喝了口下去,没掌握住技巧,倒被呛了一呛。

    “也不怎么好喝。”

    “你这榆木。”

    “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榆木,酒不会喝,心悦的姑娘也守不住。”

    稷言垂眸,“她安乐一生,我就算是守住了。”

    他舅舅嗤笑一声,不予置评。

    稷言终归是个少年人,不怎么会喝酒,推杯换盏几轮下来,已醉得趴在桌子上讲胡话,手上却没停下来往嘴里灌。

    饶是他舅舅觉得男孩儿喝点酒没什么,见了这场面也不由得心疼,到底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

    他拍拍稷言的肩,“罢了,不要喝了,你也不怕喝坏了。”

    稷言听罢,手停下来,嘴里又嚷着,“我怕什么?我什么都不怕!”过会儿又觉得不对,立刻纠正过来,“但是关于她的一切我都提心吊胆,原来我是会怕的,我也怕她不好过,怕她离开我……可是她要离开我,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舅舅想拖他进去睡会儿,他却赖在桌上不走了,“舅舅……我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我留不住她……”

    第二日南巡,宫中凡生养了殿下的妃嫔皆在随扈名单内,此番赵昭仪却因身体不适为由,推了出门的机会,正德帝没多说什么,宫里留个位高的妃子处理处理六宫事宜也是好的。

    再则就是此番出巡由楚宛的哥哥楚悦来护卫出巡周全,三年过去,楚悦现如今已任都指挥使司都指挥佥事,是个很有实权的官。

    正德帝特准随扈官员可携带女眷,然楚家楚老夫人年迈,楚大夫人乃是楚家宗妇,须得主持中馈,楚悦只得一个正妻,尚怀着八月的身孕走不得,如此一来,楚家大房的女眷只楚宛一人而已。

    出巡的马车依着位分来排,除溶锦外,众殿下皆骑马随着正德帝的圣驾在最前头,众殿下之间,还夹着个谢桓。

    要说楚宛随扈,历来都有随扈官员携带女眷的,倒没什么稀奇,而如谢桓这样无个一官半职被强加进来的,才真算得上特准了。

    溶锦则跟着皇后仅次于圣驾,而楚宛作为臣女,已是最后头去了,出发前溶锦特意遣宫人去后头将楚宛请到前头来坐皇后的凤驾,惹得众人侧目。

    不过溶锦这人做惹人侧目的事不在少数,这一桩说来,真委实算不得什么。

    一路上溶锦都忍不住掀开车帘来瞧,瞧她心心念念的山河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马车刚驶出皇宫进入繁华路段时,溶锦确也惊讶了一番,那些个铺子、摊子,同楚宛他们讲的一概不差,宫外也的确是白墙黛瓦。

    马车驶入郊区时,又见着满天地的青山绿水,好像再没有比这更吸引人的了,到底是她惦记了许久的宫外,的确不同,这山水到要比御花园来得真切些。

    车队行了一日一夜,方到南城行宫。

    皇后仿佛体力不支,一到行宫便睡下,余下皆是溶锦在着手安排,小姑娘头一回出远门,精神头很是好。

    正德帝见这样的溶锦,也倍感欣慰,好像他的女儿是真的长大了,欣慰之余也不免忐忑,现如今好好养在他身边,是金尊玉贵的一朵娇花,来日不知,她还会不会受苦呢?

    “你也早些休息,明日阿爹带你们几个孩子去登西山。”正德帝突然在背后出声。

    溶锦被吓了一跳,转身问,“娘娘们不去么?”

    “想什么呢?娘娘们的体力,怕是登不了西山。”正德帝笑她。

    “也是。”

    溶锦听正德帝的话,老老实实地去睡了,第二日又起了个大早,因嫌马车太慢,便也要求骑马。

    幸得西山人烟稀少,便是教溶锦策一回马也无妨。

    溶锦沿着西山脚下的湖边奔着,稀奇道“这西山,倒像个卧佛!”

    “是像个卧佛,所以西山又教卧佛山!”谢桓接道。

    “我倒听说也教碧鸡山。”淳铭接道。

    “碧鸡山,好奇怪的名儿啊!”

    不仅奇怪,还不怎么雅致,溶锦暗戳戳地想着。

    “相传古时有凤凰停歇,见者不识,呼为碧鸡,故也称碧鸡山。”池钧解惑。

    “我们今日要的是登上龙门,这乃是西山最高之处,又说龙门之上有个华亭寺,既入了龙门,再去华亭寺拜一拜菩萨,指不定能上达天听,成就一番事业!”谢桓对于登山很是兴奋,还在山脚下呢,就想着山顶上的事了。

    “我阿爹即是天子,我要什么何须拜菩萨?”

    溶锦这话没毛病,饶是谢桓听着不怎么舒服,好像也反驳不得。

    “行!在座众位皆是天选之子,这菩萨么,还是我去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