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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文案上宋冬野三字给删除了,是谁提起这位的?好人,请停止你疯狂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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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镇市位处内陆,国企众多,经济发展缓慢,哪怕贵为省会,素有九省通衢之称,还是经常被人嘲笑为“大县城”。
银海小区附近几所985大学,这样的地段,若是北上广深,房价只怕早已起飞,但在三镇市不行,这里根本不是不动产投资的好地头,最起码前两年不是。
幸好褚时显不为投资,银海小区的小两居是褚成买下的,作为儿子考上江大的奖励。
一个打小神憎鬼厌,只会花钱不知建设的混小子,一年复读便逆转人生考进江大,褚成在好友亲朋中可算是长了老脸,扬眉吐气了。别说一套房,儿子要星星,他也会蹦跶几下,试试能不能摘一颗来。
又怕儿子本性难移,办产证时语重心长地嘱咐:“你小子抬抬腿,老子知你拉屎拉尿。家里那么近不住,在这弄套房子图什么?不就为了女……我就一句话,男人当世,能惹事不算什么,惹了事能平事才算了得。顾头更要顾腚,懂得?”
他语带告诫:“这四年别给老子闹出什么难听的,惹你妈生气。等你顺顺当当毕业,工作以后随便怎么玩,你妈那里将来我给你打掩护!”
褚时显当时啼笑皆非。
时间如流水,世情人心随波逐流,他老子还是他老子。
银海小区的小两居是思考的静室,独处的桃源,写代码的办公点。
在这里,褚时显偶尔会动手做做家务,甚至下厨料理,对他来说,这其实是整理思绪的一条途径。
买了一堆东西把冰箱填满,换上干净的床上用品,脏的丢进洗衣机,吸完地上薄灰,擦好桌子,正准备去洗手间刷马桶,门铃响了。
门外是和他关系最铁的同寝同学,张怀化。
张怀化看名字就知道,隔壁省人,大方脸庞,身材健壮,在校足球队担当后卫,有一手四十五度斜长传的绝招。他一手环抱个西瓜,一手提着满箱啤酒,满头大汗的,进门就问:“显哥你回来了?怎么不给我电话?我还是今天回宿舍才知道的。在忙什么?要我帮忙不?”
褚时显毫不客气,“卫生搞完了。就差马桶没刷。”
张怀化一愣,对上褚时显促狭的笑意,没奈何地拍脑门:“我就不该多嘴客套!”
丢下手里东西,他进去洗手间麻利地干活:“得啦,以工代赈,当做交房租了。”
这套对外宣称租住的小二居,张怀化也有一副钥匙。
褚时显进厨房把冰过的西瓜切开一扇扇,端出来搁茶几上,问说:“你回校几天了?”
“前天回来的。我说,这马桶冯兰兰前天才刷过!”
“她干活没你细致。”褚时显大口吃完两扇西瓜,抹抹嘴,评价说,“我也是服气了,就没见过你们俩这种的,男的五大三粗,心细的跟姑娘似的,女生玲珑得像只鸟,炮筒子脾气跟汉子差不多。”
“这叫般配。你羡慕不来。”张怀化洗了手,在沙发上坐下。“什么鸟不鸟的,给冯兰兰听见,要跟你干仗。”
“她那是虚张声势,也就你吃她那套。”
“我乐意。”张怀化没好气的,递给褚时显一罐燕京啤酒。“出来路口遇见江敏,拎了袋水果,往我们13舍走。”
褚时显“唔”了一声。
如果在612,此时此刻,高翊一定会问“江敏有什么不好我真想打开你脑瓜瞧瞧”,徐玮一定期期艾艾说“要是有人这样追我我早就从了”,范森林势必用鄙夷语气说“干嚼没味上了再说不上不是爷们”,至于王映阳,一定不开口,只拿“你居然又伤我女神王八蛋我拿眼神杀死你”的目光嗖嗖地放刀子,而张怀化什么也不会说。
褚时显很欣赏张怀化。徐玮那么注重学业,深知学历改变人生的人,还有逃课时候。张怀化没有过。课业认真得像个夫子,交友寄予无比信任,爱上冯兰兰后简直除却巫山。
他就是这么简单的人。
因为简单,所以心无旁骛,所以能化为极致的专注。所以他信任褚时显,了解褚时显不为江敏的倒追所动,肯定有缘故。而兄弟不愿说的缘故,追问没意思。
褚时显随手开了电视,大长腿搁在茶几上,舒服地叹口气。“整个暑假就今天最轻松,吹着空调喝冰冻啤酒聊聊女生,真特么惬意。”
“你在忙什么呢?前段时间给你电话,手机关机。”
“关机?那时应该在香港。”
“呦!”张怀化来了兴致,“你旅游去了?”
“我去办正事。对了,”褚时显想起来,进主卧拿本书出来,“送你的。”
“出去一趟不带点壮阳滋补蓝色小药丸,你带本书当礼物?”张怀化嫌弃地吐槽。
“带了你敢收,收了你敢用吗?”
张怀化拒不回答有关于惧内的一切。“《世界是平的》,这满篇的繁体字,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
“纽约时报今年的畅销书,没找着简体版,应该还没出版。繁体慢慢看,有点意思的。”
吐槽归吐槽,张怀化深知老褚的推荐错不到哪儿去,说句谢谢,收下了。
三镇市的八月底,日头依旧暴烈,蝉鸣声嘶力竭,空调静静地制冷,褚时显将自己埋进沙发,目无焦点地注视电视画面,心思浮浮沉沉。
他现在处于一个关键的时间点上,既有诸事完成,告一段落的懒散随性,又有诸事生发,即将启动的激越紧张,另有一丝窃喜,随着开学日即将来临,隐隐于心滋生。
“新生报到是哪天?”他问。
“星期一星期二。”张怀化答完又诧异,“你要去?”
褚时显不置可否。
喝着啤酒,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好友聊天。
“晚上去吃碳烤鱼,我一早打电话订了两条江鱼。”
“那我跟冯兰兰说一声。”
“叫上她一起。”
“行。”说着,张怀化去摸座机电话。
褚时显奇怪:“你手机呢?”
“欠费停机。”
“……这还没开学呢。”
“冯兰兰返校买不到硬卧,我跟她说买软卧我报销,见面时钱全给她了。”
“那刚才你进门拎的东西……”
“赊账呢,小区那家超市的老板不是认识你吗?”
“……我快不认识你了。”
“嘿嘿。”
静默片刻,褚时显平静地说:“之前那个网站,暑假我卖出去了。”大一褚时显做了个游戏网站,专为游戏玩家提供业内消息和各种游戏攻略,顺便推销自家游戏外挂。
“你去香港就为这事?”
“不。南下去香港之前,我还去了趟燕京。卖给7173了。”
张怀化不问卖了多少钱,继续剥花生送啤酒。“难怪你看起来像被草过十八轮似的,跑了个天南地北,够累的。”
褚时显爆一句粗,又摸摸下巴,怀疑地说:“真丑了?晚上问问冯兰兰,她平常去哪捯饬那张脸的。”
“顺便告诉球队?集体去消费一次?”
大一刚被选拔进球队时,冯兰兰心疼张怀化日晒风吹,强行摁住他做面膜,做着做着做成观音坐莲,被整队人瞅见起哄,冯兰兰由此获得个不太好听的花名,“冯观音”。想起此事,两人齐笑。
褚时显沉吟着缓缓说:“别说,球队整班人马一起去美容院,应该挺有意思的,想想看,小姐姐们拿软软的小手在脸上摸摸捏捏,那帮牲口听见怕是要发狂。”
张怀化也有点动心:“不太好吧,要是冯兰兰知道……”
褚时显斜他一眼:“那算了,当我没说。”
“别啊,还是球队里提出建议,大家讨论一回呗。活动老是去烧烤喝酒KTV也没意思。”
“你就承认吧,想去就去,法不责众,冯兰兰知道还能剥了你?”两人笑一回,褚时显又说,“把你账号给我,我转三万进去你先用着。那网站你也帮过大忙的。”
不意褚时显话题转换如此之快,张怀化想一想,点头:“行。”
在他看来,网站是大一时老褚建的,偶尔维护是他乐意给老褚帮忙,纯人情不图其他。
在褚时显看来,死党朴实忠厚,不妄求不多言,极为难得。
在有限可能的既定人生中,发现无限可能的人和事,感觉有一种玄妙的喜悦。他忽然从沙发上跃起,“现在就去,趁银行还没关门,转完账刚好吃晚饭。饭后你带冯兰兰去新世界百货逛逛,钱是男人胆,今晚上拿钞票砸晕她,说不准就被你一举拿下了。”
正换鞋的张怀化一个趔趄,辩白说:“哥,我是好人!三垒我知足了,全垒打我计划留到洞房那天呢。”
…………
开学在即,食街上,食肆间间爆满,祥嫂碳烤鱼晚上更是宾客盈门,满目的人头,钟令为站在门口,一时踌躇。
拨通电话,对方说“挨着沿街马路,最里面那张桌子,三个人,两男一女。得了,我看见你了”,钟令为收起手机,抬眼就瞅见一个大高个向他挥着手,热情洋溢的样子。
我们不熟吧。他扫视一圈,四周并没有埋伏着人,准备敲他一顿闷棍的迹象。
老实说,之前钟令为是穷极思变,又连续几个通宵,脑子懵了才会突发奇想,讹了极客网吧一把。事后知道极客老板的厉害,但后怕也没用,祸都闯下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这次也是,既好奇又怀有几分光棍心态。
大高个待他走近,吆喝小妹添筷子拿碗,又亲手斟满一玻璃杯啤酒,放他面前,热情说:“介绍下,这两位我同学,张怀化,和他女朋友冯兰兰。老张,这位姓钟,钟令为,隔壁江科的师兄。”
钟令为有些恍惚,太久没听过江科的名字。
“快坐。若不是我一早预定,今天说不得要跟人拼桌。有女生在,我们先开吃了。足足两条大江鱼,还有一盘没上呢,就等着你来。”说着,大高个高喊上菜,把两个小妹支应得团团转。
钟令为心想都说我变态,这位比我还不正常。他翻翻耷拉的眼皮,“你还没介绍一下……”
大高个哈哈一笑,喝过酒,一双眼亮得像星子。“忘了,”他隔着桌子伸出右手,握手时又稳又有力量。“褚时显,江大三年级,计算机系。”
张怀化看出些异样,不扰他们谈事,带着冯兰兰先行告辞。
两人重新坐下喝酒,褚时显问:“在网吧编程很烦吧?每回都要先下载了软件才能做正经事。”
“……”
“我看了下后台,你这些天是在帮人开发网页?”
“……”
“挣不到几个钱吧?”
“……”
玛德好想打人。钟令为翻翻眼皮,想想还是挥着筷子低头猛吃。
“现在不少公司说是搞互联网平台,其实就是建企业页面,既不来钱,又没有挑战性。”褚时显斟满两只啤酒杯,用推心置腹的语气说,“暑假我去燕京跑了一圈,不往大了说,未来的互联网中心还是燕京,想成事的一窝蜂往中关村里扎。Tom在线,搜狐,天极,慧聪……”
钟令为听不下去了,差点摔筷子。“我说,兄弟,你既然知道江科的钟令为,怎么会不知道被江科开除的钟令为?你跟我说这些干蛋啊?”
他的师兄同学们毕业后留学者有之,北上燕京者有之,拿着高薪,活得倍滋润,几乎都在行业内,而那扇大门早在被开除那天就对他关闭了。
褚时显笑得白牙森森的,“我知道啊,知道你是被江科开除的。行,我们不谈虚的,给你看看这个。”
他把随行带来的笔记本电脑放在另一半桌子上,屏幕转向钟令为。
“IBM?”钟令为整日挣扎在生存线上,穷得要去网吧借机子干活,见到这台机器不由见猎心喜,刚才的气愤瞬间消失。
“香港带回来的,这个月的新货。”褚时显炫耀完,按两个键,“不是让你看配置的,是看这个。这只是初步的后台逻辑,接下去我还没时间做。”
钟令为一页一页翻看代码,渐渐收敛来时那丧门星态度,目光越见认真。
程序员切磋,不需要摆什么阵仗,只针对一项功能指令,各自解题便是。谁的计算机表达方式更精准明确,谁的方案逻辑结构更清晰,执行效率更高,谁赢。
在行家眼中,专业技术的水平差异,如同牛牪犇的差别一样明显。
“我不知道江大计算机系的教学水平这么精深了。”钟令为声音闷闷的。
“只是我有些特别而已,在这方面有丁点天赋。”褚时显用平常语气。
钟令为浅浅喝一口啤酒。“说吧,找我干嘛?”
褚时显欠身,双臂伏在桌上。“哥们,你听过《魔兽世界》吗?”
钟令为说:“游戏?没兴趣。”
褚时显说:“准确说,是世界上最棒的游戏。”
钟令为说:“你想做外挂?完全没技术含量的东西,我真没兴趣。”
褚时显说:“你现在帮一家家公司做网页,更没技术含量,还没钱。”
……好想打他。
钟令为想想,换个角度劝说:“你有这技术水平,做点什么不好?”
褚时显为之莞尔。面前这位后世被称为“毒王”,因为计算机病毒入刑的第一人,“猫猫烧香”的制造者,此刻在规劝他向好向善。
只听钟令为又说:“去年开始,严打游戏外挂和私服。这你应该知道吧?不犯法也违纪违规,听我一句,沾这些没前途。”
见他不似作态,褚时显收起之前的小觑之心。
刚才吹牛说天赋,真正天与赋之的是面前这位。这位当年以理科状元的高分考入江城科技大学,前世传闻他性格怪异,极难相处,同学间口碑极差,又有传闻他大三因为暴揍老师被开除学籍,之后主要在家啃老,“猫猫烧香”病毒感染百万电脑,给无数互联网公司和用户带来黑色回忆,据说初衷并不为钱,只为受同学奚落后的义愤和炫技。
褚时显对未来事业有诸多规划,目前正在筹备的正是杀毒软件,可以说,钟令为的才能,是他急切想要收归麾下的。
他一时意动,想和对方深入讨论,2005是中华互联网关键的一年,也是风起云涌盛况初现的一年,思想的碰撞会带来怎样的智慧之光?
可褚时显到底忍住了。虽然对方一力劝告他向好,表现出的本质并非不堪,但是,君子知而慎行,防祸于先,而不致于后伤情。
面前这人处于可用不可信的初级阶段,杀毒软件是大项目,对他开拓局面至关重要,将来要不要将钟令为拉进来共事,要看对方会不会滥用才华,能不能切割开过往,关键的,能不能收束桀骜为他所驱用。
思绪纷呈,只在一念。
褚时显诚恳说:“老钟,我并不打算卖外挂,而是做外挂自用。我有个打金工作室,目前二十来号人,请你来,一是我开学在即,没时间写外挂。二来工作室也需要人管理。出售游戏币违规不违法,而且钱景可期。六月到现在,《魔兽世界》已经公测两个月了,我们已经晚了两个月。我希望有你之后,进度能尽快追上去。”
前世川|普的“军师”班农,第一桶金就是来自《魔兽世界》。班农2005年执掌香港IGE公司,在上海成立分公司,雇佣大量内地的职业玩家,赚取游戏中的虚拟货币。据说鼎盛期每月净收入高达850万美元。
想到这个月,有人数百万美元入袋,而他的工作室尚未启动,褚时显就焦虑得嘴唇发干。
互联网繁荣的背后,是热钱涌涌,是尸横遍野。多少公司创业不久便无以为继,原因不外乎那几个,其中一个便是“钱”。处理好业务增长和收支平衡,是生存的基础,更何况,褚时显下半年有一场硬仗要打。钱对他来说,太重要了。
“这个工作室对我很重要。”他说。
钟令为踌躇不定:“笔记本里的……”
“那是我即将开始的项目。”褚时显适时地抛出饵。
“什么项目?”钟令为接住了。
“杀毒软件。”
钟令为不由心动。犹自嘴硬地嫌弃:“这玩意儿没竞争力啊,吉星,金海,卡拉……已经占据了不少市场份额。”
褚时显嘲笑他:“老钟你人不在江湖,心系江湖。这一行你还是想参进来?”
钟令为翻白眼:“废话。”
“这项目做出来,我自然有推广的办法,市场份额是最不需要操心的事。可没有钱没法启动。老钟,我现在就等工作室开张大吉了。”
钟令为只当他胡吹大气,沉声问:“你给开多少工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