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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白子苏从楼梯上摔下来时,她的脑海中闪过无数芬芳之词,将李为恩这个天杀的浪荡子给问候了一遍。
若是知道他请的琵琶名师是出自烟雨楼,还是烟雨楼的花魁,她定然不会屁颠屁颠的跟过来。
然而现在说啥都没用了,她已经进了这勾栏,还在这勾栏里被人摸了一把小手。
那家伙,老虎的爪子也敢摸?
白子苏二话没说,扛着琵琶就回了人一巴掌,谁知那一巴掌用力过猛,震得她手指发麻不说,还把自己给抡飞了。
所幸人生处处有惊喜。
就在她以为她会摔个头破血流的时候,她的脑袋却撞了个柔软的麻袋。
扑着那麻袋,她就舒舒服服地摔在了一楼的地板上。头没破,血也没流,抬起头时,她心下不由得美滋滋,好一个吉人自有天相,这都摔不死她。
按着身下的麻袋准备爬起来,她忽然又有些茫然,什么麻袋啊这么贴心,还是温热的。
低头看去,只见那“麻袋”不知何时变成了个男人。
一袭鸦青色暗纹云袍被她糟蹋得皱皱巴巴,丰神俊朗,剑眉傲骨,分明是玉容天姿的一张脸。偏偏那面色冷得骇人,一双桃花似的眼眸也如同深不见底的幽潭,看的白子苏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冷归冷,可是真的好看啊。
正思索着要不要再揩一揩这谪仙般的美色,后面忽然赶来两名侍卫。
白子苏只觉脖子上方倏地一凉,锐利的刀锋连辩解的机会都没给她,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她劈去。
“慢着。”身下的人淡淡道。
于是那利剑猛然停在白子苏的脖颈上,惊的白子苏半晌没说出话。
差一点,就差一丝丝,她的小命就没了!不由得又在心下吐了几句芬芳,这个人是不是有病,来花楼还带着侍卫?至于么。难不成翻云覆雨的时候,这些侍卫也要在旁边看着?
有病,着实有病!
侍卫的惊讶之色不比她少,眼睛瞪的老大,下巴也跟脱臼了似的掉在那里。谁不知道他们主子极爱洁净,便是女人,也只要干净的。
这种来历不明,还胆敢往主子身上爬的女人,若是搁在以往,还没沾到衣摆就被拖走了。若是沾到衣摆还没被拖走,下场免不了一个身首异处。
如今这女子如此胆大包天,主子居然没有立刻要了她的命?
“不知这位爷,可否把这东西收一收呢,呵呵。”白子苏干笑两声,用指尖弹了弹脖子上的利剑。
侍卫没说话,看了一眼自家主子,见他没有异意,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收回了剑。
白子苏这才舒了口气,这平康坊的花楼都是律令允许的存在,即便是最低微的妓子,也不是什么客人都能随便杀的。可是方才,这两个侍卫明显是准备下死手的。
看来身下这人的来头,委实不小,还是不要和他们沾上关系为好。她本来就是偷跑出来的,就算不死,若是给人抓回去,也是麻烦事一桩,眼下只有赶紧离开这里才是上策。
这么想着,她无比温柔地伸手,捋了捋身下这人的衣衫,麻利得从他身上爬起来。谁不跑谁是傻子,身下这人正是要泄火的时候,她可不能栽在这里。
“害,几位爷都是来找乐子的,何必要这般剑拔弩张,动了阳气可就大大不好了。若是嫌奴家伺候的不得劲,奴家这就滚蛋,绝对不妨碍几位爷的眼睛。”
白子苏一边赔着笑,一边抓起地上的琵琶,撒腿就往外面跑。
然而小短腿还没迈出去两步,手腕就被一只大掌抓了个牢实。那掌心滚烫,像个烙铁似的,抓得白子苏嗷一嗓子。
被拽地转过身,鸦青色的衣摆便映入眼帘。
这人动作也太快了,白子苏掐算着,跑出烟雨楼不成问题的,没想到两步就被抓回来了。
难不成,面前这人被她砸恼了,当真要治她于死地?
见势不妙,白子苏扑跪在地上,就抱着面前这人的大腿,嘤嘤嘤地哭起来:“哎呦这位爷,方才奴家不长眼,冲撞了您,真是千不该万不该。但您说这,左不砸,右不砸,偏偏砸中了爷您,不是缘分是什么!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万年才能修得砸一回呐!就冲着这缘分,爷您也得大人有大量,饶过奴家一命!”
白子苏以前是在外面流浪惯了的,入陆府前,又在烟花之地待了一年,这求饶保命的伎俩,她在长安敢称第一,无人敢称第二。鼻涕眼泪啊,更是说来就来。那哭的叫一个花里胡哨,梨花带雨,真真是人见犹怜。
哭得一旁的客人都纷纷围了过来,纷纷报以同情之色。就连方才对白子苏面露鄙夷的侍卫,也不禁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岂料抓着她的人,偏生不吃这一套。只见他冷笑一声,就俯下身,捞过她的下巴,逼迫她直视自己:“还是十文一次么?”
白子苏瞪大眼睛,一时连哭都忘了,脑子一片混沌,四肢也像是被定住了似的,僵在那里,动弹不得。
这个人是……陆文濯!
她方才居然没有认出来,也难怪,这五年来,她见他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每次他来,都是居高临下地睨她一眼,连话都很少说,她能看到的,也只是他的轻蔑的下巴而已。
方才那样俯视他的视角,自然是从未见过的。这般的阴沉的面色,亦是从未见过的。
陆文濯对她的反应很满意,轻轻一笑,手掌向上微扬,十枚铜板劈头盖脸地落在白子苏周身。
“你的血汗钱,收好了。”
白子苏没有去捡,一枚铜板却不听话地顺着衣摆,滑进白子苏的掌心,冰凉彻骨。
周围的景象变得模糊,五年前的那一幕,被洪流推着,似无数碎片,自她面前倏然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