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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文濯沉默,扫了一眼桌上的绣花,说:“绣活辛劳,这种事情,交给下人做便是。”
“这是若兰想要送给三郎的,定是要亲力亲为才行。”薛若兰笑着,帮他系上寝衣的带子。
陆文濯点头,不再说什么。
转过身,正准备让景吉把公文拿过来,外面却匆匆走进来一个婢子:“沛容姑姑来了。”
沛容,薛氏身边的婢妇。
陆文濯颔首,景吉便对那婢子道:“让她进来吧。”
不多时,沛容便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是两盅汤膳。
“老夫人体恤二位,特地让婢子送些吃食过来。”
汤膳……陆文濯淡淡扫了一眼,面上稍稍有些不悦。但这种不悦只是一闪而过,很快便消失在平静的面容下。
见沛容迟迟不走,陆文濯用余光,似有若无地瞥了一眼景吉。
景吉会意,立时走到沛容跟前,躬身道:“辛苦姑姑了,汤膳放在这里便可。”
这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是在下逐客令。然而沛容丝毫没有要离去的意思,依旧恭谨地立在那里。
“这是老夫人亲手炖的梅渍荔枝膏,一定要婢子问问二位味道如何。若是婢子就这样回去,怕是会伤到老夫人的一片好心。”
她的声音不大,但话中所说,却是含带了隐隐的威压。若是他们不吃这荔枝膏,似乎是大大的不孝与不敬。
而且看沛容的态度,必定是要亲眼看到他们把荔枝膏吃进肚子里,才肯罢休离开。
“我已经用过晚膳,这荔枝膏,暂且搁下吧。晚些时候,自然会吃。母亲那边,烦请沛容姑姑传达一声谢意。”陆文濯开口。
见陆文濯发话,沛容迟疑了片刻,但还是坚持道:“荔枝膏本就是饭后小食,不占肚子。还请公子看在老夫人的一片心意上,同夫人品尝些许。”
陆文濯皱眉,捋了捋衣袖,完全没有要接过来的意思。
一时间,屋里的气氛变得十分尴尬。僵持间,薛若兰从身后走了过来。
“梅渍荔枝膏是我爱吃的,若母亲是想询问味道如何,我来吃便好。三郎他,不太吃甜食,不用勉强他。”
薛若兰说着,上前接过荔枝膏:“这两盅不算多,我一个人就可以吃的干干净净,必定不会辜负母亲的心意。”
见她把两盅都拿去了,沛容和陆文濯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沛容望向陆文濯,以为他会拦下那荔枝膏,或者至少分一盅到自己手上。
然而陆文濯只是敛了敛眼睑,不再看向荔枝膏,转而对她道:“既如此,想必沛容姑姑也不再会有异议。那么,我先去书房了。明日上朝时需用到部分公文,此事关系重大,不敢怠慢。”
说罢,也不给沛容接话的机会,转身离了寝殿,朝书房走去。
在桌案边坐定,景吉已经将公文放在了他面前。
见他从容地翻开公文册子,好像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景吉还是有些忍不住:“主子,那荔枝膏,可是老夫人送来的。那里面能正常吗?怕是,怕是有药……”
陆文濯置若罔闻,依旧慢条斯理地的审阅着手里的册子。
景吉见状,也不敢再多言。主子都不着急,自然轮不到他这个做属下的着急。
只是方才主子离开寝殿时,薛若兰一声不吭地吃荔枝膏的样子,也着实挥之不去。
天快亮的时候,陆文濯回了趟寝殿。
刚一开门,薛若兰便闻声走了过来,哆哆嗦嗦地捧着朝服,候在那里。
陆文濯侧头打量她,见她的发梢还有些潮湿,脸色也冻的苍白,便没说什么,还是让她给自己换了衣服。
冰冷的指尖,不时碰到他的身子,令他有些微的不适,他低头看她:“荔枝膏味道如何?”
薛若兰的动作微微一滞,良久,才颤着声音说:“甚好。”
“嗯。”陆文濯轻声应着,拂了拂衣袖,转身向外走。
然而还未走出两步,一个冰冷的身子贴了上来,是薛若兰从背后抱住了他。
这样凉冰冰的身子,显然是泡了一夜的冷水,似乎连骨子里,都散着寒意。陆文濯抿了抿嘴唇,顿在那里。
“我对三郎,是真心的。三郎可不可以,也喜欢我一点。”薛若兰的声音低切,语气近乎恳求。
“你该晓得,我的心思从来不在后院。”陆文濯冷冷道,掰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寝殿。
薛若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像是被抽空了气力般,瘫跪在地上。
见他彻底走出院子,一步也未回头,她终于有些承受不住,咬牙扭过头,想阻隔那些悲伤,可鼻子一酸,还是低低哭出声来。
哀戚的哭声里,沛容缓缓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夫人怎么能容许自己这般失态,薛家的礼仪都忘了么?”
“我能怎么办呢,你也看到了,他不喜欢我。到了这样的地步,你们还要我怎么样?”薛若兰抽噎着,上气不接下气。
“夫人从一开始就错了。夫人是他的正妻,在这府里的本事,不是讨他的欢心,而是令他非喜欢你不可。”
沛容信步走到她旁边,眉梢微翘,看了一眼陆文濯离去的方向,又静静看向地上的薛若兰。
薛若兰肩头颤抖,断断续续的说:“这世间,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办法?哪里会有办法,能操控一个人的心。”
“办法……他方才不是已经告诉你了么。”沛容慢慢俯下身,按住她的肩头。
“告诉我了?”薛若兰愣了愣,抬起满面泪痕的脸,望向沛容。
“他的心思不在后院,那么夫人用后院的东西,自然圈不住他。”沛容抬手,轻轻抚去她面上的眼泪。
“那我要用什么?”
“用他在意的。夫人来府里两年了,怎会不知他的心思在哪里。”沛容缓缓道。
“他的心思……”薛若兰想了一会,不确定的回答:“似乎只是在朝堂。”
沛容点点头。
薛若兰思索片刻,又露出为难的神色:“可是朝堂之事,我什么都不懂,又什么都做不了,哪里有资格去拿捏呢。”
沛容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慢慢俯身到她耳边:“薛家,就是夫人的资格。”
说罢,她微微一笑,面上浮现出一丝奇异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