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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甜蜜的幻想能使人沉醉,但醒来之后,多的却是悔恨和懊悔。人们常常在花凋谢之时,才想到土壤,然而却已既成事实。
也许人不能有过多的希望,希望愈多抑或失望的机会也就越多。
九
县城实在是小得可怜,人少,车少,工厂也少。
县上有一家服装加工厂,五六十人的厂子但却很有名气。厂长也是一名退伍军人,早年间在部队上是管后勤的,有一套经营办厂的管理方法。军队上雷厉风行的作风更使他具备了一种开拓进取的性格。转业到地方时,县上让他到财政局挂职坐办公室,他再三考虑,觉得三四十岁的自己还是干一番事业的好,于是承包了这家各方面都不咋样的破烂厂子。上任后招兵买马,重新招了一批小青年,不惜千金拉到外地培训了一个月。现在无论在技术上还是产品质量已远非过去所能比,因此名声和效益也就象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不时地还为省上的外贸局及时装公司加工一些服装,产品已经开始出口了。小厂成了县上创收创汇的先进单位。
靳梅来这家厂子已经快半年了。她爹和厂长是一同退伍转业的老战友,凭着这重关系,她很轻松做了一个让人垂涎三尺的县城工人。爹要是当初不回村里,许是也会和这位厂长一样风火,但爹那种脾气——“唉!”她不时的为爹感到可惜,自己也萌生出不尽的后悔。假如爹在县上当了官,她的户口也会不成问题,也许考学……也许……她不敢再想下去。假如那样的话,也许这辈子就会与他无缘,永远碰不到他了。
小厂子名声大了,就有了一种姿态。当爹牵着她的手来找厂长时,厂长笑着说:“老战友,也就是你啊!换作县长来了我也得和他讲讲条件哩!……”他们俩同时大笑起来了,他们有过一次患难之交,不然怎么也换不来这轻松的一笑。
“梅子,你就先在办公室作我的小勤务兵吧!…来了客人沏茶倒水也累不着你……”守着爹,厂长下了命令。
“不嘛?……”小姑娘有一种娇嗔?,谁让爹和厂长有这样的交情呢。她第一次见到厂长,第一印象就知道,厂长是个宽厚、和蔼、平易近人的叔叔。
“我想学裁衣服.,做衣服!”小姑娘对这些很拿手,这些活路儿她十岁那年就从娘那里学来了,不过她想的是,象书上写的一样做一个服装设计师。
事情就是这样一蹴而就,厂长把她交给了成衣车间主任,让她从头学,先学会使用缝纫机,然后学裁,再而学设计,她满足了,甜甜的冲着厂长笑。
离家远,凭厂长的关系,又为她在县委家属院找了一个小房子,先安置下来。头几天上,她都在厂里吃住。几天后爹用村里的拖拉机把她的东西全拉来了,做饭的家当,换洗的衣服,当然还有她那一箱子书,娘还给她做了一篮子白馍,捎了一书包鸡蛋和一筐自家种的新菜,小姑娘是出远门的啊!
小姑娘的面前也是一种全新的生活。
早上八点钟上班,这对养成赶早习惯的她是很容易做到的。下午两点上班,她没有午睡的习惯,中午三个小时,晚上整一个黑夜,很宽绰,不过她却是整天忙忙的。
自己生火做饭,那天爹来时给她买了个蜂窝煤炉子,到煤厂拉来了五百块煤堆在院子里。一间平房,一间厨房,完全可以称得上一个家了,而她,就成了这个家的主人。
大部分时间,她都在看书,她没有忘记书本,她还是喜欢上学的,不过让她重新到回到学校,她是不敢去想了。她有了新的梦想。
冬菁走后,爹问她还上学不?爹想在县上中学找一找,她说不想上了,那时她已想好了要帮小冬上学。她知道小冬要上八年的啊!少年大学生,八年啊!她也清楚小冬的家是什么样子。年迈的奶奶,神经不太好的爹,他们完全是靠村里人的照应才勉强度日的;被小冬称为家的姑姑家,姑姑、姑父都是乡村教师,那点薪水还要管三口的家。小冬的妹妹也才上初中,撑着这一老一病的家,也真够不容易的。小冬走时,是揣着自己一个多月在建筑工地卖苦力当小工推砖和泥换来的一百元钱走的。够么?省城是个大地方,一切花销都很大,学习上,生活上……她真不忍心想起这一桩桩辛酸的事。“小冬啊!你放心吧!我上班挣钱供养你!”小女孩决心已定,爹也无话可说。不过这一重关系靳梅从没有说给爹和娘,初三时的那些事她也没有说,爹娘只知道她和小冬从小就认识,又一同上学,一同毕的业,他们也知道小冬考上了大学,也时常为小冬感叹,“苦命的孩子啊!”娘常在烧火做饭的时候这样说,说得她心里一阵阵心痛,心也在流泪的啊!
头几个月,靳梅每个月给他寄十五元。她已学会用汇款单,这还是他在信上告诉她的,一分钱买一张汇款单,按上面的说明填写……学徒工每月也不过就三十几元钱,这还是厂长特惠照顾的。那时候最多的也就挣六七十元啊!那时候钱也许并不值钱,因为物价是那样的稳定,花七八毛钱买一斤猪肉的时候呢!她自己实在用不着钱,不吃零嘴,衣服有些是爹早年买的攒下的,现在穿起来并不过时。那时爹出差时从大城市为她买的衣服,样式还挺新的,厂里的技术员看她的穿戴还很惊奇,说是完全可以照样子上车出一批。她把十元钱每次回家塞给娘,说是剩下的自己攒起来了。娘每次都说不要给家里留钱了,说家里也不缺钱花。
“出门在外的,注意身体,自己买点儿乐意吃的!”娘说。
“以前爹买衣服是猜着比着给你买的,也不知你乐意不,现今自己到县上自己买乐意的吧!梅子家里不缺钱!”爹说。
她每星期都收到他唯一的来信,每次她都那样的惊喜。她让他把信寄到厂里。每次看到那响亮的落款,收发室的老头儿就不禁要问上一句,“丫头啊!谁给你的信啊?”“同学的,他上大学!”她有点欣喜若狂,欢欢跳跳地回到机上乘别人都忙,急急地用剪刀小心的剪开信,甜甜的读,甜甜的笑,而且那甜甜的笑一直会留到下班,一直到她栖身的小屋子里……小姑娘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