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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罗渺便在送给齐香的早饭碗底下又塞了一张字条。
“今日卯时,将岷儿送与吾妹。”
齐香不胜感激,将字条小心翼翼的烧毁过后给岷儿喂了最后一次奶。此时岷儿似乎有“起床气”一般,嘟着小嘴巴,不肯吃。
可是他又怎么知道,齐香又怎么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母子间的舐犊情深。
晌午,齐香借由出去买东西,身旁自有罗渺紧跟着。
“那个……多谢你了。”
齐香没有想到自己爱人的仇人也会在这样的时候帮助自己。罗渺摇摇头,什么都不想说。
“你是罗渺的妹妹吧?我想他都已经告诉你了……谢谢你了,姑娘。”齐香十分舍不得却还是将孩子抱给了她。
她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如今还在滚滚发烫。“这是他们家祖传的玉佩,姑娘可否让我替他戴上做个念想?”那女子点点头,然后无声息的长着嘴巴似在说话。
原来这世界上,只有死人的嘴巴最老实,哪怕是哑巴,也都有约束不住的那一天。
齐香虽有些心疼这位女子,但是看她什么话都说不了便放下心来,心想岷儿一定会没事的。那女子骑着快马离开,行李有大部分是给了罗渺的,想必那些瓶瓶罐罐里面装着的,必定是无辜女子的血吧。
二人买了些糕点和水便离开了。路途中,罗渺告诉齐香:“回去之后就当岷儿不见了,知道吗?要不然楚三公子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知道他嗜血习惯的人的……”齐香凝视着罗渺,这个跟自己爱人一样经受风吹雨打的侍卫,世上最卑贱的奴仆。
“呼…………”
岷儿这下应该是安全了的,齐香没多想自己,只为寒楼的儿子感到开心。
到了驿站,齐香先是若无其事的回到厢房,之后再急忙吵醒了正在酣睡的楚三公子。她急忙的拍打着房间的门,大声喊:“公子!公子!!不好了,岷儿……岷儿他不见了!!!”罗渺在一旁都忍不住笑,只好硬撑着。活像一尊脸被小孩子揉过的雕塑。
“哪个贱婢!大清早的嚷嚷什么?”
齐香心想:这都晨起三更了,还大清早?她准备好的眼泪一涌而出,就像个泼妇一样在楚三面前嚎啕大哭。
“公子啊,您要为我做主啊!我的岷儿,岷儿他不见了……你说他这么小一个人,到底是谁,是谁那么歹毒的心不肯放过他啊!”
“什么?岷儿不见了?”
楚三心中甚是疑虑,自己明明没有对这个小屁孩做些什么,他身上也没有什么过人之处,怎的会不见了呢?他越想越奇怪,才发现岷儿又不是自己的孩子,那么关心他干什么!
如今之事,还是赶路最重要。
“咳咳……”
“齐香姑娘,岷儿没了,你很难受,我心里也很难受。但是昨日晚才有人给我传来消息说六王派兵驻守楚都,其他哥哥弟弟都拥兵自立,开疆拓土……你看我们这儿的,都是手无寸铁之人,又如何斗得过他们呢?”
他似乎还十分悲痛的拍了拍齐香肩膀,“还是保命最重要啊!”随后,楚三便关紧了门,任由齐香如何在外面嘶吼拍打,如何在外面苦苦哀求他去找,他都视而不见。
“呵,还好岷儿没有不见啊……楚公子,难道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便可以随意舍弃他人性命吗?”
齐香回到厢房后自言自语道。
但是既然罗渺的妹妹已经将鲜血送来,是不是就预示着自己可以平安活下去?齐香求天求地,只希望寒楼快点处理完楚都事物过来保护她。
罗渺的妹妹,罗摒媳,此时正在快马加鞭的去往虞城。她看着这个睡得正香甜的婴儿,心中的母性泛滥出来。
“孩子,你真可怜。”
以后的一年里,罗摒媳一直以一个哑巴的身份照顾着这个跟自己不沾亲带故的婴儿。
而齐香和罗渺,也将会为在楚三眼皮子底下“狸猫换太子”付出代价。在岷儿安全抵达虞城时候,大公子、二公子正在为了争夺“杀害”父王的那个女子。
那女子丽若春梅绽雪,神如秋蕙披霜,两颊融融,霞映澄塘,双目晶晶,月射寒江,大约是十八芳华,本应承欢与双亲膝下,岂料一朝嫁入宫门。
而这争夺是带着赌注的,这赌注便是二位公子身后的城池。二位公子可真谓是“冲冠一怒为红颜”,连眼皮子都不眨的对对方放下了狠话。
那狠话听着是狠,但是事实上嘛,却比妓院里女人的身体和娇嗔还要软和。
二公子鹬蚌相争之时,“渔翁”悄然出现在他们身后。原来这女子名叫覃洛水,原是个唱昆曲的戏子。倒是巧合——三公子也喜欢听戏曲,尤为昆曲。
一曲“忙处抛人闲处住。百计思量,没个为欢处。白日消磨肠断句,世间只有情难诉。玉茗堂前朝复暮,红烛迎人,俊得江山助。但是相思莫相负,牡丹亭上三生路。(汉宫春)杜宝黄堂,生丽娘小姐,爱踏春阳。感梦书生折柳,竟为情伤。写真留记,葬梅花道院凄凉。三年上,有梦梅柳子,于此赴高唐。果尔回生定配。赴临安取试,寇起淮扬。正把杜公围困,小姐惊惶。教柳郎行探,反遭疑激恼平章。风流况,施行正苦,报中状元郎。”正是二人故事的开始。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总之,楚三公子与洛水姑娘是旧相好,洛水姑娘十分仰慕这位公子,就算是被大王看上到了宫中,也锲而不舍的“勾引”大王的公子。
“你,过得如何?”
洛水在二人打得不可开交之时含笑问道,旁边是些英武的将士,为的就是别二人还没打完,这红颜祸水便流向别处。
“父王死了,我过得,很是狼狈。”
“那,你需要我帮你吗?”
洛水眼里的光芒如同四月西湖上被风卷动的涟漪,情思在其中荡漾,脸颊早已染成红晕。
“没想到,如今还需要父王的女人来帮我这个废物。洛水,你是不是觉得自从父王死了之后,你我之间便没有曾经的高低之分了?”
“我……我没有……”
“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意的,若我看不上你,又怎会在这样的时候来找你?我与你父王是夫妻,但是我根本不爱他!”
洛水有些恼怒,看得旁边的侍卫都垂涎欲滴——原来美人就是美人,一喜一悲,一笑一怒都有人为她们倾倒。轻则性命,重则天下。
“洛水……对不起。我们回不去了。”
楚三看着她,眼里尤如死水静寂。
洛水听了,甚至有些高兴,不由得在心里玩起了文字游戏——他说我们回不去了,是不是意味着我们曾经是真的在一起?
洛水拥入他的怀中。
两位公子中场休息,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震怒,跑来找乱入的懦夫三弟,却没料到外面全部都是自己的叛军——原来这一切只不过是盘棋局,他逃了那么久,喝了那么多的血,现如今他带着早已在各地安排好的将领来袭营,其他人本就不想打的仗如今可以名正言顺的不打。
他在两位哥哥面前亲热地抱起洛水,仿佛在他们面前炫耀着什么叫做“抱得美人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