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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就是长时间的沉默。段傅均平日里本就沉默寡言,而现在我也不想同他说话,两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走在雪地里,只听得踩着雪地发出的“嘎吱”声,一声一声,听得我好似也没有那么烦躁了。
天色渐沉,盈盈白雪变成了浅黄色,雪粒子折射出淡淡的光来。不知怎的,这光竟也带了寒意,我愈发觉得身子冰冷,脚也冷得发木了。最后竟抱着身子直跺脚。
我忍不住打破两人的沉寂,小心翼翼叫一声段傅均。
他淡淡应了声“嗯”。
我便问道:“你冷吗?”
他答:“不冷。”
我挤出一个殷切的笑意,恬不知耻地对他说道:“你若是不冷,把你外衫借我披披可好?”
话出口我就后悔了,只见他冷眼瞥我,又转回头去,显然是不愿意的。我也是自找苦吃,他是什么人,怎么会把衣服借给我呢,他总说他是被我连累的,应是巴不得我多吃些苦头才对。说不准先前飞行之事,就是他故意膈应我的。
正这么想着,忽见段傅均将一白色物件朝我铺过来,我还没有反应,就被那东西盖住身子摔在了雪地里。我将那东西从脸上扯下来,正准备发火,却见手里的竟是段傅均的外衫,脸上的怒气很快就被我换上了满脸的笑意。
这衣服上染上段傅均淡淡的体温和清香,让我身上的寒意霎时减了一半。
但我的开心并未维持多久。我们越往里面走,寒风越是凌冽,尽管我披着段傅均的衣服,依旧没有办法抵御这强烈的风寒。渐渐地,我竟开始有些精神恍惚,一会儿见热气腾腾的包子,一会儿见烤得金灿灿的烤鸭……我克制不住自己的身子开始东倒西歪,视线里,段傅均的身影开始模糊。
我在意识完全丧失之前,我看见段傅均终于还是转过了身子,他走到我面前,摇了摇我的身子,叫了几声我的名字,我张张嘴,没有力气应答,而后,我好似听见他最后说道:“我倒是忘了,你是喜热惧寒的。即便是投身为桃树,也依旧改不了你的特性……”
接着,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我瞧见一红衣女子站在远处,她穿着金丝嵌边的锦绣长裙,身姿傲然,端庄高贵地立在那里,让我觉得有些熟悉。我几欲上前瞧得清楚一些,却始终是在原地踏步,而女子的身影越来越远,我有些心急如焚,有一种强烈的愿望驱使我走近些,看清楚一些,可又无能为力。
就在这个时候,女子突然回眸。在那模糊的景象里,我看不清她的五官,却准确清晰地看清了她额间的一竖红纹。她的声音熟悉又温柔,只说了两个字,我的心便好像骤停。
“不悔。”
这两个字在我耳边回荡,余音不绝。我的呼吸开始急促,好似有什么东西要从我的身体里破出,却被又被枷锁牢牢禁锢。
最后,女子的身影化作轻烟消散,而我心中的闷痛却久久不能散去。
身为仙者,做梦是一件比较稀奇的事情,距离我上次做梦已经不知过去了多久。这样的梦,却是难得的真实。
所以即使在我醒来之后,我依旧还在梦中的难过里回味着。而我睁眼后,发现周围的景象已经变了,没了白雪,只有黄褐的泥土,茂盛的绿植,以及嘈杂的虫鸣。
我的身上还搭着段傅均的衣服,正靠着粗壮的大树。段傅均站在一旁背对着我,夜风吹动他的衣摆,猎猎作响。
我艰难支起身子,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他便回过头来,道一句:“你醒了。”
我没醒,难道在梦游么?
不过有了段傅均的声音,我好似才感受到了切切实实的真实感,而不是梦中虚无缥缈的,所谓的真实。我又打量了一番四周,问他:“我们是怎么出来的?”
他泠然回我:“自然是我把你提出来的,难不成是你梦游游出来的?”
这人嘴真的很欠啊。什么叫“提”?我脑子不由地想到在幻境中飞行时,他就是那样拎着我的后领的,具体什么模样已经在我脑海里浮现出了画面,实在不忍直视。
段傅均问我:“是休息一夜,还是连夜上山?”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发问道:“这是哪里?”
“仙山。”他回答道。
虽说他没有告诉我是什么仙山,但我还是能准确无误地猜到,这应该就是垂云仙翁住的仙山。
我竭力抬头向上看去,只见漆黑的夜里,即使有淡淡的月光洒下,可我根本看不到山顶。便手指向上一指,对段傅均说道:“这么高,你确定今晚我们能找到垂云仙翁吗?”
他上下打量我一眼,说道:“我确定我能,但你就不好说了。”
我一时间不知说什么了,便又听见他说:“那你是想在山下休息?”
我没有急着回答他,而是朝着四周望去,只见此地荒凉,不见半点人家灯火,想来此地周围应是鲜少有人居住。便问他:“那依你的意思呢?”
他拂了拂袖,长腿一迈:“你既没有主意,那就走吧。”
我拉拢着脑袋,不甘不愿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山上根本就没有人走出的路,我俩只能踩着染有夜间薄露的野草上前,虫鸟嘶鸣传进耳朵里,半人高的植被和瘦弱小树伸出的枝丫,时不时地就勾住了我的衣服和头发。走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我的头发就变成了鸡窝,衣服也被划得乱七八糟。
反观段傅均,他依旧是谪仙般的模样,清风明月,一身清爽,丝毫没有一点像我一样窘迫的模样。气得我抓着眼前挡住视线的枝丫,一把扯开,却被上面的倒刺划破了手掌,还没有来得及痛得叫出声,便见那染上我鲜血的枝丫猛地一缩,好像我是熊熊烈火般烫伤了它,一下就没了影。
“我的娘呀!树精啊!”我终于叫出了声。
段傅均回头来看我,鄙夷的说道:“大惊小怪。”
我狠狠瞪他一眼。又看了看手掌上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不禁暗自松了口气。我的自愈能力还是不错的,只要不是什么带毒的东西,一般伤口都是很快愈合的。
就这样,我们艰难……好吧,是我一个人的艰难。我艰难的爬了差不多十丈高的时候,段傅均停住了身子。
他慢慢回过头来,朝我笑了笑。
我心里一紧,这段傅均的笑,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好事发生。
果不其然,就在我的念头刚闪过,就听见段傅均说了一句“抱歉了”,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见他长手一伸,干净修长的手落在我的肩膀上,看起来轻轻柔柔的,却蕴含着强大的力量,我的身体便不受控制的向后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