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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沙漠里的热浪如同海啸一般席卷大地时,达巴克城里的残垣断壁散发出了烧焦的气味,仿佛马上就要灰飞烟灭。太阳本来是万物生命之源,可是这里的烈日,却是夺取一切的死神!爬行的蜥蜴会被它烤成干尸,墙头的杂草会溶成汁液,就连那早已死去多日的泛黄土墙仿佛连最后一点所剩的灵魂都要被榨干,由墙根及上,一点点变成腐烂般的黑色!
没有人能在这种鬼地方活下去,所以达巴克城早已成为一座死城,其内的土屋残破不堪,本来枝繁叶茂的大树已化身枯木,就连那以死亡为食的秃鹰都不愿意接近这个地方。
然而,就在这样一个鬼地方,却有一个男人如同雕像一般静立在这座死城中央!
他上身赤裸,穿着一双脚底早已破洞的牛皮靴,腹部刀刻般的肌肉在古铜色的皮肤衬托下,愈发让人以为他是一尊线条粗犷的铜像。然而只要你稍微接近他,便能轻易发现,此人绝非雕像!因为他从散乱的长发到粗壮的小腿,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野兽的气息!活物尚未能如此,何况是雕像?!
他双目紧闭,岿然不动,似乎与周围的死寂融为了一体。一阵风从他身上穿过,他的鼻子像猎犬一样嗅了嗅空气,耳朵微微一动,眼睛便忽然睁开了。那是一双狂傲的眼睛,仿佛在宣告世界,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就在他睁开眼地瞬间,他忽然就动了起来!他右手从小腿处抽出一把匕首,手腕用力一甩,那把匕首便似飞逝流星一般划破死亡的空气,射向三十步外的枯树!那枯树的树干有碗般粗壮,可是匕首却视若无物似得穿透了它,只听一声骨头碎裂地声响,偌大的枯树后居然传来了一声低闷痛苦地哀嚎,随后竟有一个人影倒了下去,便再也一动不动地瘫在了地上。
可是那个男人并没有听见那声哀嚎,也没有看见树后躲藏之人的倒下,因为在他扔出匕首的一刹那,他的人已经向反方向疾驰而去,速度甚至那把匕首还快!他径直冲向附近的一堵土墙,猛然拔出自己腰间之刀,只见那把刀刀面锈迹斑斑,靠近刀柄处却镶着一枚炫彩夺目的红玛瑙。刀法多以劈、砍为主,他却将刀直直地刺了出去,而他刺地也不是人,竟是那堵土墙!
刀刃瞬间便没入了土墙,只有半颗红玛瑙依稀可见,只听一阵肌肉撕裂之响,土墙后竟紧接着传来了撕心裂肺地惨叫声!
可是那个男人并没有翻身去看墙后之人是否还尚有残息,因为他实在是太自信,他相信天下绝对没有人可以在这样一刀下依旧存活!
他迅速拔出刀刃,脚步腾移,身形向左倏尔一转,只听一阵空旷清脆之响,方才他所处的矮墙上竟不知何时已插上了一支利箭!如果顺着这支箭来势望去,便可以发现百步之外的房顶上有半个脑袋露在外面。
然而那个男人却连望也不望,只是耳朵微微一动,左手便从腰畔抓起另一把匕首,顺着方才的声音写意般地抛了出去,屋顶上的弓箭手竟应声而倒!
天地间的静寂又复活了。不,与其说复活,不如说从没有死过,因为方才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快到当那个男人重新站在街道中央时,让人恍惚地以为一切都从未发生。况且谁又能相信,这世上竟有人可以只凭耳朵鼻子便可以连杀三人!?
街道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愈近愈促。那男人低声笑了笑,自言自语道:“你终于出来了。”
话音刚落,一人一马便映入了眼帘。马是烈马,人是狠人。那人蒙着土色的面罩,包着土色头巾,就连一身麻衣也是荒漠的沙土之色。他腰系双刀,背负劲弓,手持一把锯齿大砍刀,配上疾驰的骏马,来势汹汹,让人不寒而战。
但凡在这浑善达克沙地混过几天的都知道,只有荒漠马贼中的“蛇头”才配拥有这样精良的装备。在这里更有一句俗话:“宁为强龙吞,不做蛇头奴。”凡是做到蛇头的马贼,除了高强的武艺,还往往拥有一颗连三岁孩童都能活剥的狠绝之心!
那蛇头如同挥舞着镰刀的死神,骑着地狱之马向那男人飞奔而去。马蹄声愈来愈急,飞起的尘土愈来愈烈,砍刀上的光芒愈来愈亮,可是那个男人却依旧纹丝不动,好像根本没有看见那把令人胆寒的大刀!
“刷!”砍刀终于破空而出!
眼见那个男人就要人首分离,他却忽然向后一仰,刀刃便从他额头上方一寸划过!就在同一时刻,他手中的宝刀也已出鞘,只听马匹一声惨烈的嘶叫,便见四条马蹄竟被齐刷刷地砍断,马匹便轰然倒下!
马匹倒了,骑在上面的蛇头也跟着倒在了地上,那个男人并没有给他站起的机会,趁势向前迈步,又是一刀劈了出去。
然而这一次,那一刀却劈空了,因为那个蛇头就在落地的瞬间松开了砍刀,向后一滚,恰好躲开了这致命一刀。
蛇头半蹲在地上,双手紧紧握住腰间的双刀,蓄势待发,准备迎接下一刀的到来。
然而,那个男人根本就没有下一刀。
因为他居然弃掉了手中之刀,像一头发疯的老虎般整个人扑向蛇头!蛇头万万没有想到他的对手竟会像一头畜生一般拼命,刹那间便被扑倒在地,还未来得及反抗,两只粗壮的手便像刚钳一般狠狠地掐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世上最可怕的死法,莫过于慢慢地看着自己一点点死去,蛇头的生命便在这双手的扼杀下悄然逝去。
他直到死前眼中都透着一股惊恐。他厮杀半生,遇到的敌人不计其数,却从未遇见这样一头双腿行走的野兽!
那个男人又重新站了起来,宝刀入鞘,对于蛇头的尸体一眼都不肯再多看,扭头离去。他刚走两步,忽然又停了下来,嗅了嗅鼻子,低声道:“还有一个。”
他又转过身来,倏然出刀,将蛇头血淋淋的首级提了起来,大步走向一堵矮墙后的某个不起眼的角落。
只见一个年纪不过弱冠,穿着粗布麻衣的瘦弱少年蜷缩在墙角里,鼻涕眼泪早已淌满脸颊,裤裆处一片黄渍,骚臭不堪,显然连屎尿都已经逝去控制。他甚至不敢直视那个男人的眼睛,浑身哆嗦,口里不停地喊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男人瞧了瞧他,从他的装束中可以清楚地看出来,这个少年不过是个刚入马贼不久的“庶犬”。男人并未理会他,捡起了地上的一张图纸,只见那张纸上画着一张粗犷之脸,却是和他的相貌一模一样。那张脸像下面写着两行隶书:“携此人头至六扇门,赏金千两,赦免一切过往罪行。”
男人面无表情地举起蛇头的首级,丢向少年,沉声道:“为了这点银子和所谓的自由,连脑袋都没了,可笑。”
少年已经听不见男人在说什么,依旧不停地求饶。
“我不会杀你。”男人直截了当地说道。
少年的眼睛瞪大了,紧接着跪地磕头,额头都磕出了一个大包。
“谢谢大侠,谢谢大侠.......”
男人又望了望通缉令,轻蔑地一笑,向空中一扔,转身重新迈向了那炽热的荒漠大地。
“我从不杀弱者。”
那张通缉令在空中飘了几下,落在了少年的腿上。
只见通缉令的人像上赫然写着两个大字。
沈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