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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店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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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醒之后,我就对自己的动作剖析有了怀疑。先不说戒灵能否重口味的看上43的女人,就说这四十出头的张巧能否怀孕都是一回事。现如今,赵恬出事了,彻底推翻了我之前的推论,戒灵总不能同时祸害两个女人怀孕吧?那俩女人还是母女关系。

    整件事越发扑朔迷离,头部爆炸般的疼,我隐隐觉得我们被巨大的阴谋笼罩起来,使我力不从心。

    杀了母女二人,这戒灵究竟要干什么?

    “张巧前夫名叫赵忠伯,三年前出了车祸,下肢瘫痪不能言语。两人有三个女儿,大女儿赵凌23岁,失踪于一个月前;二女儿赵恬21岁,死于三天前;三女儿赵琳18岁,唯一完好的人,现在管理经营张巧的便利店。

    据调查,张巧与赵忠伯是重组家庭,赵凌是赵忠伯与其前妻所生,与张巧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据邻居提供,其家庭一直其乐融融,数年来从没闹过矛盾。

    对于赵凌失踪一事,张巧曾报案寻找,但没有结果。

    以上信息,是警方提供给我们的基本资料。现在说说你们的想法。”

    会议室内充斥着压抑的沉默。

    不得不说,整件事情,脱轨了!

    实实在在脱离了我们的控制。

    死人、死人!张巧尸体莫名失踪,赵恬又以离奇的死法呈现在我们面前,两者唯一的共同点是在电梯内都做过相同动作,可这动作的意义是什么?

    “靠!这只戒灵究竟在跟我们玩什么!”江景程站起身猛踹会议桌一脚,烦躁的挠了挠头发。

    清瑜被江景程的动作吓了一哆嗦,看怪物似的往别处躲了躲,睥睨着双眼冷笑:“江景程,你脑子不好使,可不代表别人像你一样愚蠢。”

    江景程愤怒地看向她:“你什么意思?”

    清瑜耸耸肩:“字面意思咯。”

    “我不想和你吵!”江景程忍下怒气。

    “清瑜,别太过分。”尹和声和气的说。

    清瑜眼眶刷的红了,也提高了分贝吼道:“你凭什么说我!江景程抽风,莫名其妙发脾气,你说我干什么?明明是江景程不对!”

    尹没出声。

    “行了。”江景程声音中压抑着痛苦,朝尹深深鞠了一躬,勉强挤出个笑容,“对不起,今天是我失态了,你们继续开会,我去调解下情绪。”

    尹眼底闪过丝歉意,别过了头。

    棚顶的CRT组装器低声作响,叨扰耳朵,会议桌被江景程踹偏了位置,没人搬正。冷风从开着的窗口钻进室内,吹乱了一桌子的文件,纸张犹如我们的思绪,在半空中浮跃跳动,最终沉重落下。

    这是缘来店员的首次争吵。

    我心中有些不是滋味,问:“江景程走了,会议是否不用继续了?”

    尹再次选择沉默。

    走到清瑜面前,我拿起杯水,朝着她泼了过去。水珠涟涟,浸湿她清秀的脸,打湿她衬衫的领口,所有人震惊于我的动作,清瑜更是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白、槿!你居然敢泼我?”

    伴随着咬牙切齿的话,是一记拳风朝我面门扑来,我没动,在心底默念奏洛的名字。疼痛果然没有降临,反倒是清瑜闷哼一声,脸色煞白地捂着手腕。哦,她的手骨被奏洛弄断了,看了看身侧的奏洛,我说:“对待女孩子要温柔点儿。”

    奏洛笑而不语。

    我接着说:“把胳膊卸掉就好了。”

    “小槿,你也别太过分。”虽这么说,尹眼底的笑意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看着尹走到清瑜身边,给她检查伤势,我“哦”一声,垂眸笑了笑,听到自己略带嘲讽的话语:“清瑜,你和江景程经常搭组,你敢说你不了解他?你真的不知道他的过去吗?你真的不知道江景程愤怒的原因?患有人际交往障碍,不是你次次语出伤人的借口,我们身为人类,都知道人心的脆弱。”

    “呵。”清瑜不屑一顾。

    “你最好反思反思自己,为什么不纠正自己的错误,而是一味的让别人迁就你?清瑜,你应该清楚,在这个世界上,没人欠你。”

    清瑜难堪的扭过头,讽刺道:“哼,白槿,你这家伙有什么资格教训我?对我而言,这世界上最被人唾弃的是你!呵,别以为我不知道,预知了亲生父母死亡,无动于衷的是你!你刚到缘来时,没了父母脏兮兮的令人作呕!要我说,你根本就是活该!谁叫你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不救!冷血,败类!”

    “啪——”

    脸颊火辣辣的疼,清瑜看向尹,气势立刻就弱了下来,眼中闪着泪光:“尹……”

    尹沉着脸:“我会向店长申请销毁你的合同书,不会尊重人的店员,不配留在缘来!”

    紫藤树上,串串紫花,点缀昏黄了的天,接壤一线之遥的天地。我围着黑白格子相间的流苏围巾,穿着酒红色的针织衫外套,仰着头,观赏盛开不败的淡淡紫花。鼻息化为阵阵白气,模糊我的视线,我挥手赶走白气,可再吐气,又是阵白气,于是我又挥了挥爪子,周而复始。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男人低笑出声。

    我回头,疑惑的问:“笑什么?”

    奏洛嘴下毫不留情:“笑您幼稚的行为。”

    “哦。”我没反驳,又仰头看花。

    我也知道自己很幼稚。

    这一沉默又是良久,我揉了揉泛酸的脖子,走到树根旁边坐下,淡淡笑着:“我心情不好时,只要看到紫藤花,所有烦恼都会烟消云散。”说完朝他勾勾手,“过来,陪我坐着。”

    奏洛“乖巧”的坐到我身边。

    我轻叹一声:“其实,缘来的每个店员都背负着沉重的包袱。”

    望向沉睡的天际,又缄默良久,我悠悠开口:“江景程曾毁过容,像赵恬那样面目全非,”我顿了顿,“是他的妈妈亲自泼的硫酸。”

    那一年,年仅4岁的江景程被亲生父母丢在游乐场。

    他坐在旋转木马上,听着奇妙的音乐,睁着大大的眼睛。爸爸妈妈对他说“乖,宝贝儿,我们去给你买冰激凌。”他幼时的面容十分天真稚嫩,听到这话重重点头,欢喜地像只小麻雀。

    他望着父母离去的背影,茫茫人海中,仿佛看到父母相视一笑,露出解脱的神情。

    当时他太小,无法理解抛弃的意思,只知道再也没见过那对男女,在后来的记忆中,逐渐模糊了印象。

    从那之后,他的世界变得灰暗。

    他的世界由另一对夫妻主宰,而后来的父亲嗜酒如命,母亲患有精神疾病。

    这样的家庭贫困不堪,自然不会供江景程读书,因此,年仅7岁的他,开始写信,叙述自己的情况,四下寻求赞助方支撑他读书。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在京城找到了个愿意免费支助他的人。

    那人是京城的官员,名为孙旧程,豪宅千万,流动资产达上亿,尽管名声不太好,7岁的孩子还是对支助方心怀感激。

    艳阳高照的好天气,他被孙旧程的管家请去作客,孙旧程是个年近50岁的男人,满脸横肉,腰有水桶粗,看着他的目光不怀好意。

    “知道吗小子,想上学,就要付出代价。”

    噩梦开始了。

    他懵懂地想要逃,却在推开门的瞬间,被无数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好似“嘭”的一声,他弱小的身躯就会倒地不起。

    身后传来邋遢的脚步声,紧接着脖子被双油腻的大手死死地扣住,7岁的男孩全身止不住颤抖,眼中闪着泪光哀求着:“我不上学了,我求你,求求你,放了我!”

    孙旧程嘿嘿一笑,露出满口黄牙,烟味刺鼻:“可我喜欢上你这稚嫩的小身子了,7岁的小男孩,一定很新鲜!”撕拉一声,男孩的衣服被撕碎,当着数十名持枪的保镖面,他被一次次屈辱。疼痛、不屈,只能打碎往肚子里咽。选择死亡吗?不,他不会死,不会可笑的自杀,他要好好活着,活出名堂,把欺辱他的人全部扔进地狱!

    他要把他们踩在脚下,狠狠践踏!

    他迟早要把被其他人剜去的尊严,一一讨回!

    七岁的孩子,被迫以罪孽的方式成长。

    有了这件事做催化剂,如愿以偿上了学的他,每天扎根在书堆里,强迫自己背下每一本书,如果记不下来,他会烦躁的想杀人。一目十行、过目不忘,不是江景程先天的本领,而是他逼迫自己,进入自己设定的心理状态,才拥有的东西。

    十年来,他用超强的记忆力,学完了研究生的课程,于是,十七岁的他,被学校送去美国读博,成为一介神话。在所有人眼中,他是不可超越的诺亚方舟,没人知道,他曾是多么的……肮脏,烙印在骨子里的肮脏。

    在美国读博期间,他进入FBI情报部门,在那里,他学到了如何搜集情报、处理情报、加密情报、销毁情报,甚至还钻研了犯罪心理学和微表情解读。他所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回国后,可以完美的收集孙旧程的犯罪记录,他会挖掘的,让他永远翻不了身!

    最后,江景程因京城警局特聘破案专家的名号回国。那天,他站在世贸大厦顶楼,笑着俯视街道上的人群,蓦地有种翻身的感觉,很快,很快他就会扳倒孙旧程,哪怕揭露当年有关自己的丑事,也在所不惜。

    可上帝跟他开了个玩笑。

    回国一周后,他鲜少的回了家,他对家没有太多的情感,只是为了取回自己的东西,这些东西他本可以丢弃,谁叫他是个念旧的人?

    家中一如既往,父亲抽着烟,翘着二郎腿喝酒,母亲疯疯傻傻的把自己关在屋里。出于礼节,他喊了句“爸妈,我回来了。”就回了自己的房间,收拾东西。

    这时,父亲突然走进来,满身酒气,嘲讽道:“你真以为高贵了?别人不知道你当年被奸污的事儿,我和你妈可是一清二楚,快给点儿钱贿赂贿赂我们,否则,嘿嘿……”

    江景程笑的很灿烂:“呐,说吧说吧,我不介意的。”

    “你个不知耻辱的东西!”江父突然扑过来,江景程借势往旁边一躲,笑的像朵花,“爸,我没时间陪你玩。”

    江父突然阴冷一笑,眼角皱纹层层叠叠:“唉,孩子,你是玩不过大人的。”

    “你什么意思?”心中有些不安。

    江父挑了挑粗重的眉,朝他身后扬扬下巴。

    江景程了然,快速往前迈了一步,才猛地回头。没想到,身后的江母居然也上前一步,接着眼前一花,大面积的液体朝他脸上扑来,他本以为是热水,当感受到火烧火燎、针扎般疼痛时,他才知道突然出现的母亲手中拿的是什么……

    硫酸!

    他闷哼一声,跪在地上,死死地握着拳,眼底涌动着绝望。

    “哈哈,就凭你,还想跟孙老板玩?你真是太天真了!你回国搞得那点儿小动作,他早就知道了!他说,只要用硫酸毁了你的容,就会给我们一大笔钱!哈哈哈,孩子,你就尝尝真正的地狱滋味吧!”江父哈哈大笑后,又阴惨惨的说,“顺便提醒你一句,孙老板给的这瓶硫酸,既不会让你死掉,又不可能让你整容成功。”

    江景程压抑着巨大的痛苦,嘶哑着问:“是,是你告诉孙旧程的?”

    “是,就是我干的!”江父很爽快的承认,“很想找我报仇吧?不过,拿了钱,我就会远走高飞!哈哈!”

    “她呢?”江景程指着蜷缩在一边,瑟瑟发抖的江母,她像个犯错的孩子,呆呆傻傻的。

    “任由她自生自灭,等我有了钱,我身边还缺女人吗?更何况是个精神病。”

    “呵呵,你真的以为孙旧程会给你钱?”江景程突然笑了,他的脸已经黑化,每做一个表情,都会撕心裂肺。

    慢条斯理地拿起桌上的水果刀,他顶着面目全非的脸,走到江父面前:“江秋,你真是天真,下了地狱,不要怪我哦,这都是您逼的。”

    江秋傻了眼,转身就跑,他没想到受重伤的江景程,居然还有心思杀他:“疯了!疯了!”

    跑到院子里后,江父脚下一滑,猛地扑倒在地。“呲”的一声,冰凉的刀子刺进左心几毫米,溅出几滴血,染红江景程白色的衬衫衣袖。

    时间在这一刻定格,

    刹那间的宁静。

    一支轻盈的羽毛,凭空而生,飘飘徐徐地落在江秋的后背上,宛如纯净的尘埃,天使的圣洁。江景程手握着刀,看着那根羽毛微微失神,猛地抬头,看到个外貌异常俊美的男人,弓着腰,朝他伸出手:“可悲的孩子,不如我们做来一笔交易。”

    江景程愣神,许久没出声,他,居然被一个男人的美折服……

    男人拥有单只羽翼,长而顺的羽毛包裹大片阳光,脸庞高贵圣洁,动作颇具优雅。他宛若画中走出来的神者,琉璃似的眼睛弥漫着忧伤,一言一行牵动他人的神经。

    心底蔓延上阵阵委屈酸楚,即使被毁容也没有哭泣的江景程,在看到男人眼中怜惜时,无厘头的痛哭出声……

    柔软的发,被双温柔的大手覆盖,江景程意识到自己失态,慌乱的擦掉眼泪,哽咽着问:“你,你是?”

    男人揉了揉江景程的头发,转而触碰他脆弱不堪的脸颊,微笑:“我是,可以救赎你的人。”

    又是一支轻盈的羽毛从天而降,江景程轻喃:“救、赎?”

    男人张开手掌,接住那支飘落的羽毛,垂了眸,声音悲悯空灵:“对人类来说,不论养父做了什么,身为儿子都不可以弑父,不然会受到良心的谴责和道德的追缚,被愤怒蒙蔽了双眼的人是愚钝的,被冲动遮掩了纯善的人是可怜的。”他再次微笑,整个世界刹那间为他点亮,“所以,可怜的孩子,你需要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

    那支被男人接住的羽毛,轻柔地触碰在江景程火辣辣的脸颊上。冰凉的水润感游走在面部皮肤,疼痛感顿消,江景程摸摸脸,细腻的触感,他不可思议的惊呼:“你……”

    男人抬起眸,轻笑:“我可以帮助你恢复容貌;可以帮助你杀掉你的养父、养母、仇人。作为一笔公平的交易,你需要忘记在人类世界的牵绊,成为我的店员,在那以后,不得随意进入人类社会、不许随意插手人类事务、合同有效期内不能违背任何命令。”

    “……”江景程怔怔地看着他,“那你,究竟是什么?神吗?”

    男人缓缓起身,沉默不语,只是看着江景程微笑。四月的风是和煦的,阳光笼罩着男人修长的身躯,渡上层薄薄的金光。蓦地,一张纸,伴随着几片嫩绿的叶子,悄然飘落到江景程眼前。

    “这是、什么?”

    “店铺的位置,等你到了店铺,我会履行我的承诺。”

    拾起落着嫩叶的纸张,低头扫视一遍,青省安远市暮城108街缘来店铺,皱了皱眉:“听说108街不是条鬼街吗?在那里不是经常有人莫名失踪?失踪之后又莫名出现,你……嗯?”

    面前早已空荡荡的,没有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