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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在的空间,是戒灵以现实空间为基础,拟造的平衡空间,也可称为虚拟空间。现实与虚拟空间的交界点是电梯,奏洛也是借着电梯寻到我的。因此,我和奏洛需要进入电梯,返回现实世界。
第四次,电梯门缓慢打开。
外面的天色渐暗,和电梯内灯光形成反差,我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
“小槿,怎么了?眼睛受伤了?”焦急的语气,关心的话语,是尹的声音。我尝试着睁开眼,送给尹个笑,“哦,是的,与戒灵打斗时弄的。”
尹看着我,心疼又无奈,回身对清瑜招招手:“清瑜,给小槿看一下,她的眼睛有没有事。”
清瑜撇撇嘴:“天黑了,我看不清。不如我们先回缘来?”她看向我,语气透着担忧,“白槿,你的眼睛行吗?”
我答:“可以,我也有事要跟你们说,这里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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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疗室白花花墙壁上,挂着张人体结构图,那附近摆着个逼真的骨头架子,五官全是窟窿。
清瑜扒开我的眼皮,电棒的光照射进我的眼睛,有些不舒服。
光亮消失,我眨眨眼,眼泪止不住的流。
尹明显比我要着急,清瑜关闭电棒后,立刻问道:“清瑜,怎么样?”
清瑜没答,只身走进消毒室。过了一会儿,再出来时,她手中端着铁质盘子,盘子里有两个冰袋,一瓶眼药水,以及几盒药。
“没什么大事,视网膜轻度灼伤。这是氧佛沙星滴眼液,一天一次,坚持滴用一周。还有,最近几天少用眼,多休息;不要用眼在有辐射的事物上,譬如手机、电脑、电视;看书时间也不可以超过两小时。”她语速极快,把滴眼液递给我,又拿出冰袋,“闭上眼睛,你需要局部冰敷,否则,会留下后遗症。”
丝丝凉凉的寒意渗入肌肤,刺痛感顿消。我说句“多谢”,清瑜语气恶恶回我:“别总受伤,麻烦死了!”
这话是好意,她却说成恶言。
我笑笑不语,仰着头,在黑暗中抓到奏洛,他就站在我身后:“奏洛,帮我拿着滴眼液,顺便记住清瑜说的话,我记性不好。”
“如您所愿。”
“小槿槿。”我耳朵轻动,听出是江景程的声音,“我很奇怪,戒灵怎么会伤到你?你的咒法在我们之间算好的,我可从没见过你受伤。难道说,这次是个大boss?”
“对,我也想问这个。”洗完手,清瑜甩去水珠,嘴上讽刺不休,“哈,能让向来优秀的白槿,栽在这次任务里,可见这只戒灵很不简单啊。”
“……”
医疗室内,盘旋起一股诡异的安静。
经历上次险被辞退的事情,清瑜的性子完全没有收敛。大家心中都清楚,清瑜人不坏,只是性格格外别扭,总是得罪人。我本不想吱声,但想到眼睛是她医治的,还是开口道:“他是王,分管俄罗斯总部的王。”
“王?”江景程惊呼,“戒灵中,还有阶级统治?王贵平民?尹,你从没告诉过我们这件事。”
尹:“我不清楚,店长没有告知我。”
“连你都没有告诉?”江景程惊讶的合不拢嘴。
“嗯。”尹声音有些闷,“有时间,我会问店长的。对了,小槿,你有事要跟我们说?”
尹叫我时,我在东拉西扯冰袋的线头。扶了扶冰袋,里面的冰融化,有些潮,晕在眼部湿漉漉的,不是很舒服:“哦,是的,两件事。一是赵琳跳楼,在戒灵拟造的空间死掉了;二是,我与戒灵约定,待他祭拜完死去的妻子,就会来找我。”
我突然想起件事,勾唇:“尹,还真被你猜对了。杀完人后,他果然自投罗网。”
清瑜嗤笑一声,满腔醋意:“哼,你们关系还真是要好,尹什么话都跟你说。”
我愣了一秒,这话中的意思……
眼部不适渐渐消失,我索性摘下冰袋,对奏洛招招手:“我们走吧。”
三天后,日头正好,阳光充足。温暖的日光沐浴在案头上,倾洒在书中,勾勒出椭圆的影子。我坐在木纹书桌前,翻阅精神分析学家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
“自我意识常常以各种形式出现在睡梦中,它和人们在清醒时的自我思索毫无二致。当模拟作用出现在地点上时,由于摆脱了自我意识的影响而显得更为纯粹……”
正读着,身后响起稳健的脚步声,我立刻闭上嘴,合上疲倦的双眼,向后一靠,假装休息。
清瑜说,一周之内不许用眼过度,看书也要适时。可《梦的解析》让我欲罢不能,一眨眼,就看了一上午。经过这些天的相处,我心知奏洛的性格:如果做错事,他不会出口训斥,只冷冰冰的对你笑,笑到你骨头里的骨髓凝华,才算了结。
那种笑容,我绝对不想重温一遍。
话说回来,恶魔啊,真是不能随便接触的物种……
瓷杯与桌面相撞,发出极低的轻响。
茶香悠远,缠绕于鼻翼间。这是……红茶?我半眯着眼,发觉奏洛目光落在敞开的书中。
糟糕,居然——忘记合上书了。
“契约者。”他眼中含笑,脱下西装外套,披在我身上,没有点破我装睡的事情,“睡吧。”
“……”我有些坐立不安,他的态度很反常。
静静地看了我半晌,他端起放在桌上的红茶,迈腿离去。渐渐远去的脚步声,让我更加讶异,他到底要做什么?最终,我还是没忍住睁开眼,回头,蓦然对视上奏洛冰冷的瞳孔。
“……”他手中还端着红茶,显然没有离开。
我感觉自己一点点石化……好奇害死猫,这话不假。不主动拆穿我,反过来让我自己露出马脚,这只恶魔还真是——恶趣味,说阴险也不为过。
“噢,我的契约者,您醒了?”他唇角笑意加深,眼底仿佛结了薄冰,冰蓝澄澈,寒气环绕,“您的装睡手法很生疏。是否认为,您主动醒来,比我戳破您的谎言有趣得多?”
“……”倒是没这么认为。
我无言以对,他是关心我,我的确犯了错误。避免僵持不下,我默默低下头认错。
奏洛没再为难我。
精致的韦奇伍德茶具上,镌刻着淡青色的流苏花纹,里面盛装锡兰高地红茶,茶气浓香,清冽甘雅。这是奏洛亲自沏的茶,别有份味道。
品茶期间,奏洛望向窗外,神色平静疏淡。我问:“怎么了?”
他微笑回答:“契约者,我嗅到了灵体的气息。”
我放下茶杯,回了句“知道了。”打开符包,掏出张驻灵符,与奏洛一同离开。
戒灵,还是来了。
正值夕阳垂落,硕大的会客厅内,仅戒灵一人。光线昏暗,他身着白色西装,仰靠低背沙发,翻阅报纸。他的神情一如那天所见,傲然、不可一世、王者般高高在上。
见我来了,戒灵于暗沉起身。站起身,西装革履的他,身材愈加高大。
看到我身后的奏洛,他红色玛瑙似的眼中有些惊讶,又有一丝了然。他转而看向我,仿佛在说“你选择了悲伤。”
我不以为意的问:“其他人呢?”
戒灵扬眉,唇畔笑意若隐若现:“我,不喜欢与人类,交涉太多。”
我失笑出声,难以想象这样的戒灵,会爱上人类女子。掏出符咒,对他说:“开始吗?”
“不,再等等。”他叫停我的动作,扯起抹极轻的笑,“我,有个小小的,请求。我希望你,能够与我,一起祭拜我的妻子。”
我歪着头:“我们之前,不是这样约定的。理由呢?”
“因为,”他白皙的脸庞勾勒出忧伤,“我想,死在她的墓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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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阳昏沉,拉出人长长的影子,我与奏洛并肩,站在陵园里。面前,是赵凌的墓碑。照片上的她五官姣好,天真纯善,她的笑容灿烂的刺眼,宛如雪山陡崖长着的冰莲,婉约、唯美、脱俗。
这就是戒灵的妻子。
我看向戒灵,他手捧鲜花,是在花店买的27朵白菊。我问戒灵数字27有什么寓意,他笑着告诉我,他曾对赵凌许诺,待她27岁时,他要带她环游世界、吃尽天下美食、看遍世界各地的日出日落。
可惜,她23岁便离他而去了。
温柔的把花放到墓碑前,他用指腹,轻轻摩挲照片上的女人。
“我的妻子,我来,看你了。”回应他的,是呼呼风声。
地面的残花,被风吹的旋转而起。戒灵的淡金色长发,随风乱舞,拂乱了思绪,空留一脸怅然。
“冥界有条河,名叫三涂川,岸边长满地狱之花曼珠沙华,尽管冥界没有美味食物,但你可以采摘一把盛放的花,送给你的妻子;尽管冥界看不到日出日落,但你们不用再忧虑死亡的问题,你们可以一直在一起,直到世界尽头。我想,你们会很幸福。”
戒灵诧异地看向我:“我,从未想过,你会劝解我。”
我笑了笑,晃着夹于二指间的驻灵符:“哦,我只是怕你反悔。”
他再次看向赵凌,肩膀颤抖,不知是哭还是笑。
许久许久,日月交替,太阳残留最后一缕余晖时,他终于缓缓开口,语气中,早已没了高傲独孤的王者气势:“开始吧。”他背对着我,声音很平静,“身为,戒灵之王,无法死亡。你,给了我机会,我,真的很感谢你。”
我夹着符咒,结好法诀,迟迟没有念咒语。
“契约者?”奏洛叫了我一声。
万赖寂静中,我抿抿唇,看着戒灵孤寂的背影,缓慢的念出咒语。
“隐藏于暗夜的光明之神,我以束灵师之身份召唤于你,符为媒介,人为引祗……”一团水泽般的白光,包裹住戒灵高大的身躯,咒语越念越多,白光加深,戒灵逐渐湮没在其中。
“……卒,吾以杀戮之罪恶,送汝至冥界痛苦之门!”
“门”字刚落,白光似膨胀的气球,骤然炸开,消散……而白光中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万物终归于寂静。
驻灵符在念完咒语后,消失于空气中。半晌又余,我缓缓放下手,走至墓碑前方。冰硬的地上,是一枚分外灼眼的红钻戒指,在凄清月光之下熠熠生辉,火红中透着忧伤。
我拾起戒指,喃喃自语:“红色?”
之前收服的戒灵,本身都是黑钻石,难道,因为他身份不同,本身也与众有异?
我淡笑,话说,这种红与他的个性十分相似,张狂、傲慢、目中无人到不可一世。同时,对于爱情,如火般热情、专挚。
凝视墓碑上笑容灿烂的赵凌,我突然问:“奏洛,你认为他们会幸福吗?”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契约者,这个问题不属于我们的思考范围。您的任务,是负责收服戒灵,如果您逾越的思考,会给自己造成困扰。”
我沉默片刻,淡淡道:“也是呢。”担心别人可不是我的风格。转过身,无意间瞥到地上的痕迹,我轻颤一下,心头被上了层层枷锁般沉重。
血泪……
是戒灵流下的血泪,已经干了,留在地上几个暗黑的点。
我别过眼:“奏洛,走了,太晚回去,尹会担心的。”
愿你们,在冥界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