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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呜呜…呜…冷……”
天还一片漆黑,颂可心被身旁的颤动惊醒。她睁开眼,面前伸手不见五指,她担心的问:“阿姐,你不舒服吗?”
“……”
那把她吵醒的“罪魁祸首”根本没醒!
车外忽然亮起一束火把,接着便是公羊逸尘满含担忧的声音,“心儿,看得清城儿的状况吗?”颂可心就着昏暗的火光向至诚身上摸去,“……啊表哥,阿姐……阿姐额头很烫啊……”
听见可心张皇失措的声音,公羊逸尘掀开车账就去往里钻,颂可心连忙起身靠到一边车角。
“夜晚她竟没有盖被子?”
“我,我不知道啊……”
“这是感染风寒了!”公羊逸尘蜷着身体跪在至诚旁边,将那面色发青,浑身发烫,颤抖不停的姑娘紧紧搂进怀里,轻轻呼唤着,“城儿,醒醒,城儿,城儿,醒醒……”
大概是烧糊涂了,至诚连眼都睁不开,只痛苦的呜咽着唤“冷”。
公羊逸尘内心痛惜,面色沉重,“心儿,把两床被子都盖到城儿身上,你和她躺一处,抱着她!”
“啊?……哦哦!”颂可心已有些六神无主了。
她身体底子好,加上从小各种人参灵芝喂养着,还有身边侍婢们伺候的周到,极少生病,连个咳嗽都是十几年难得一次。哪里见得到这种“病来如抽丝”的“架势”啊?
眼看公羊逸尘把她们两人裹成一个大蚕茧就要下车,颂可心急忙问道:“表哥,你要去哪儿?”
“我去进城抓药!你和城儿在这,莫怕,哑五在外面!若城儿再有什么状况,你就唤他!”
颂可心满脸无措,“你让哑五去抓药,你留……”
“不行!我的速度要快些,他去总有不便,放心,我很快回来!”说完,公羊逸尘对着旁边举着火把的哑五比划个手势,运起轻功就往刹罗城去。
“我……”颂可心咬了咬下唇,紧了紧抱着至诚的双臂,心里默默念着:阿姐,你千万要没事啊,一定会没事的!
刹罗城门
一排兵士神情肃穆、整齐如雕塑般守护着刹罗城的门户。其中有两个略年长些的背靠城头护墙蹲坐着,哈着冷气,聊着天。
“妈的,都立夏了,这天还这么清清冷冷的!”
“咱这边地界高,雪山还多,别说立夏,就是三伏节,咱这也热不了。”
“夏季不热,冬季更冷呗!”
“对呦!”
“哎,对了,韩老大,你知道吗,昨天下午郡守夫人生了两个小公子?”
“嘿,这么大的消息一下午整个刹罗城都传遍了,我还能不知?”
“说起来,这也是咱们郡守这么多年行善积德的造化啊,想咱郡守夫人连降五位姑娘,这盼儿子都快盼出失心疯了,这老来得子,还一来就俩,不容易啊!”
“唉,当然不容易啦!看来我知道的比你还多些,咱们这郡守夫人产咱这两个小公子,那可差点都要了命呀,要不是咱郡守大人不知从哪请来一位神医,咱夫人这关可过不去呀!”
“神医?什么神医?”
“我哪知道?就听说好像是个典族人!”
“典族人?”
“啊,对呀!”
“……”
“什么人?”
两人正聊得畅快,突然一个城卫一声大喝,惊得两人一个上挺站起身,往城外看去。
只见一个白影以极快的速度从远处飘到城门前,那位韩老大刚想喝问一声,还没来得及张口,那白影轻轻一跃,就到了他们面前,两人惊得一个不稳,倒退两步。其他城卫迅速拔刀准备应敌,谁知,刀还没完全出鞘,他们人就不能动弹了。
一墙头的护卫,眼睁睁看那白衣蒙面人一跃一飘间,就入了城。
我儿乃尚阳太子,将来整个尚阳都是你的。这是公羊逸尘一出生,尚阳王就常在他耳边叨叨的一句话。
其实,就是尚阳王不说,这也是必然的事实。因为尚阳王一生只得一子,就是他——公羊逸尘。而他也向来把尚阳当做己物对待。
可如今,他竟在自己“家”中这般“见不得人”,公羊逸尘实在无奈。
不过,为了至诚,他真没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城都闯了,夜潜人户,强买强买又算得了什么?
公羊逸尘找到最近的一家药馆,墙边一站,腰身一拧,整个人如燕儿般轻飘飘飞进药馆里。进了里面,就好说了。
大概没几人知道尚阳太子——公羊逸尘的医术也和他的武功一般,臻入化境了吧。
想起他学医的缘由,公羊逸尘轻轻一声叹息,那大概是他心中永远的痛!
不过他曾经以为会慢慢荒废的这手医术,今日却能在至诚身上派上用场,公羊逸车心里总是多有些安慰。他总算不用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人受病痛折磨,而无能为力了。
羌活、独活、干姜、草豆蔻、桂心、吴茱萸、陈皮各半两,细辛、藿香各一分,半夏半分,炙甘草四钱,川芎、白术各一两。
公羊逸尘一双干净修长的手似舞剑般在药柜中间来回翻折,很快,便配好了六付药材。为防止药馆的人从丢失的药猜到他的行迹,公羊逸尘又拿了不少治疗伤疾的药材和膏药。
这六年,至诚勤练武功,加上各种珍贵食材养着,从没有过一点病痛,以致他快忘了“她是人就会生病”这回事了。
他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当初在永城时怎么就偏偏忘了,让哑五买些常需药材备用呢?
后悔到底不能解决问题。对于后悔,他逸尘太子更擅长解决问题。
将药放进一个包裹中,仔细包好,再拿起一个药罐,然后公羊逸尘从怀中摸出七化圜钱放在柜台上。
轻飘飘来,亦轻飘飘去。
回到城门,城卫们依旧保持先前姿势。个个面色发紫,身体发僵。
点穴之术,阻止经脉运行,时间过长,到底对身体有大影响。尤其还是这些不懂武功的城卫们。
公羊逸尘站到城卫们面前,在城头上放下十二化圜钱,说道:
“在下不过一江湖游侠客,和朋友路过刹罗,宿于郊野。因朋友旧疾复发,特进城买些药材,此次多谢兵爷们通融则个。此乃小小谢意。在下这就告辞!”
公羊逸尘说完已拔地而起,再落地时已在刹罗城外。与此同时,城卫们的穴道亦都解开,各自伸展下筋骨,看向城外,只见那白衣人两个起落已飘去好远,渐渐的,消失在暗色中。
城卫们各自对看一眼,最后所有的目光都聚在韩老大身上。韩老大咬咬牙,低骂一声,利索的拿了一化塞进腰袋里,其余城卫也不再犹豫,一人一化,正好分完。
拿人手短,此事,便揭过。明日交接时,报备录上写的一定是:今夜,无事!
回到落脚的地方,公羊逸尘将包裹和药罐递给一旁守护的哑五,在车边站定,“心儿,城儿如何了?”
“表哥,你回来了?阿姐这会儿好些,不像先前那样颤的厉害了!”
“寒邪伤营,遍身骨节俱冷,两手拘急,筋脉牵抽,手足不仁,厥冷,得暖气则舒展。”
“药带回了吗?”
“带回来了,哑五在煎着!”
“你不进来看看阿姐?”
“不了,”公羊逸尘摇头,“我身上寒气重,不便再靠近她。心儿,我去看药,好了我便叫你!”
“嗯,知道了!”
公羊逸尘低低叹息一声,心里散不去的担忧,默默走去哑五那边。从哑五手中接过药包和药罐,亲力亲为起来。
煎药是一项费事费心的工程,尤其火候是最难掌握的。用武火多煎一刻钟,或用文火少煎一刻钟,药效都相去甚远。
但看公羊逸尘的煎药手法却是极为老到,尤其他用那一身深厚的内力来控制火候时,那架势比之行医多年的老大夫也是半点不差。
半个时辰后,公羊逸尘把药煎好了,天也已大亮。
“心儿?”
“……唔”车内颂可心支吾一声,这是看人看人,把自己给看睡着了。
“药好了,你把药给城儿喂下!”
“……哦,等等!”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过后,从车帐伸出一条手臂。
“表哥,药给我就好!”
“好,你小心些!”公羊逸尘把药碗放在那只手上。拿好药碗,那双手带着药碗一起滑了进去。车账晃动间,公羊逸尘看见他那万分担心的人儿面色苍白,毫无生气的躺在那。他的心如针扎般,细细密密的疼。
不一会儿,车厢内传出颂可心那温柔的得不像话的声音:
“阿姐,阿姐醒醒,醒醒把药喝了!”
“唔……”至诚迷迷糊糊的回应一声。
颂可心耐心的继续柔声唤她,“阿姐,醒醒,把药喝了就不难受了!”
“……嗯,什么……药?”至诚双眼终于睁开一条缝。
颂可心回答:“你昨夜染了风寒,表哥给你去刹罗城买的药,先起身,把药喝了,喝了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师兄呢?”至诚不想喝什么药,此刻她就想见她师兄。她觉得只要见到公羊逸尘,她什么病痛都会消失的。
有人说,人最脆弱时,最想见的那个人,一定是她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若有谁现在此刻告诉至诚这句话,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回答:没错,我心中最重要的人,就是我的师兄!
“表哥在……”
“城儿,把药喝了!里面有甘草,不苦!”
颂可心话还没说完,公羊逸尘的声音已透过车帐传了进来。他一直在车前守着呢。
“知道了,师兄!”不钻牛角尖的至诚是最听公羊逸尘的话的。
至诚半起身倚靠在车壁上,伸手要接药碗,被颂可心闪开了,“阿姐,你把身子裹紧,我喂你!”
至诚轻轻一笑,“好!”
她怎会不知,她这小妹平时看着咋咋呼呼、嘻嘻哈哈的,其实内里最是温柔了。
不得不说,即使这是颂可心第一次做伺候人的活儿,但也挺像那么回事的。至少药汁没有撒漏一滴。
药喂完,将药碗递给外面一直候着的公羊逸尘,颂可心从怀中摸出一条绢巾,轻柔的拭掉至诚嘴角的药液。
看着可心那专注认真的样子,至诚心中的感动不由吐出了口,“可心,谢谢!”
颂可心一愣,嗔道:“你我姐妹,哪里用得到‘谢’字?”
至诚赔笑道:“是是是,是阿姐说错话,口误!”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
听着车内两人谈笑声,公羊逸尘始终吊着的心总算稍稍落了地。
“城儿,喝完药就休息一会儿!我让哑五去刹罗城买早食了,等他回来,我们用过早食再上路!”
“一切听师兄安排!”至诚音色听起来比之先前舒畅很多,显然心里欢喜,精神也能好些。
“好,你乖乖休息!师兄就在车外!”
“嗯!”至诚在可心的帮扶下再次裹成一个大蚕茧。
药刚下肚,发挥药效也没那么快,她的神色依然萎靡。睡是睡不着的,但她身体上的不适让她也没精力去做什么,只躺着闭目养神。
颂可心看至诚闭着眼睛依然皱着眉的难受模样,心疼不已。但现在她也做不得什么了,只低低叹息着,钻出车厢去透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