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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神龙军大获全胜,百余里外的都城遥遥在望。一旦入主京师,文要整顿朝制,武要追击余孽,大小事宜都要从现下就开始准备。所幸几日后欧阳等人来到城中,各司其份地操持打点。
到了出发进京那日,汜水城城门前铺起了十余丈宽的土台,延伸数里,直到砖木架起的点帅台下。数万士兵在两旁站了一千余列。头里每人拿了一坛酒。由首至尾,一人喝上一口后再传到后面。等最后一人将酒干尽,便将坛子摔碎在地上,一时砰啪不绝,酒香横溢。
接着一声炮响,思昭与思明素衣银甲,戴了青铜面具,各骑白马,手持大麾,从土台上一路呼啸而过。底下士兵举起枪戢向天空连连贯刺,欢声雷动!
待二人进帐,随行的将军谋士已尽数在列,而帐外欢呼声声传来,犹自不绝。
两人摘下面具,思昭吐吐舌头,笑道,”好容易有机会那么招摇,还真是显够了威风。”
这时门外有侍从禀报,说全军人马已经点齐,只等下旨,便可进京。
欧阳政平起身走到思明面前,伏地拜倒,叩首道,”请殿下更衣起程。”
思明大吃一惊。一转头,却见思昭也已走近,口称殿下,一边揽衣下拜。
帐中诸人见状,无不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欧阳顿首道,”十七年前逆党做乱,攻入京城。老臣不才,回天乏力,只能带着殿下远赴异地。当时殿下年幼,为防宵小暗算,老臣妄称国父近二十年,虽是不得已而为之,实属犯上之罪!”
旁边几位心思机敏的谋臣听欧阳政平跪在地上,将十几年前的旧事一一道来,又想到他平日对思昭思明的种种举措安排,顿时恍然,也纷纷下拜。一时帐中就只思明一个站着。
待欧阳政平说完,思昭抬起头,向思明笑道,“父亲第一次带我去见你,便是在宫后的御花园中。那时你没见到我,我却记得清楚得很。”
思明听了欧阳说话,心中虽然震惊,却也明白了原由,再听思昭这样一说,实是信了九成。但事发突然,他看看欧阳政平,想要开口,却不知是该称“丞相”还是该叫“父亲”,只能道:”你们先起来。”欧阳等人遵命依次起身。
思明心乱如麻,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却听外头又有人来催促,请太子点兵进京。思昭走过去,轻声笑道,”外头那么多人都等着。你便先去应个景儿,等回来我们再说。”
思明听他这样说,稍觉安心。又看了看欧阳,口唇动了一动,终于没说什么,随兵士走出帐外。
眼看众人前后出账,思昭留在最后,向欧阳政平道,”恭喜父亲夙愿得偿。”
欧阳政平正要跟着出去,被他一言提醒,回过神来,道,”时候不早了,你也去收拾一下,一起进京。”又道,”殿下已恢复了太子身份,万事自重自律。你也须格守礼仪,不能再象以前那般胡闹。”
思昭稍一迟疑,开口道,”父亲,孩儿这便要走了。”
欧阳一愣,再见思昭神情,心中不由一凉,问道,”你要去哪里?”
思昭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去到哪里,就算哪里罢。”
欧阳见他这话说得随便,却显然心意已定,无可更改,颤声道,“你还为那事怪我?”
他口中所指,正是龙磬刺杀之事。原来龙磬自潜入神龙军中,一直谨言慎行,不露破绽。但两军交战后,他既要窃取军机,总不能做到天衣无缝。欧阳政平虽有觉察,却不说破,将计就计反摆一道,果然在镰刀口一战而捷。
他为防消息走漏,连思昭思明处也是未露半点口风。本拟大事一定,便将龙磬拿下,但龙磬也十分机警,料到自己身份泄露后断然行刺。
思昭深知欧阳政平为人谨慎,细枝末节上也处处关心。寻常士兵也就罢了,龙磬身为参将,若说能在他手下瞒上两年,实在难以令人相信。他本已起疑,伤好不久,就向欧阳询问。又听他亲口承认,一时忍耐不住,出言讥讽。却被思明无意听见。
这时他听欧阳这样说,摇头道,“父亲处处以国事为先,我即便一时负气,又怎敢有所怨怼。何况有些事若我当真不愿,原也没人可以强逼。但是这么些年,也该够啦。”
欧阳政平听他说出这番话,已知留不住他。思昭自幼聪慧,难得他小小年纪,明里要在人前扮做太子,私下又对思明处处维护。欧阳有时想起,心中也常感愧疚。他对这两个少年都是一般的疼惜钟爱,但到了要紧关头,却还是将忠义二字放在了亲情之上。
思昭见欧阳政平良久不语,向他拜了一拜,转身要走。欧阳心知他这一走,两人从此万难相见,不由心中一紧。赶上几步道,”这些年为父对你确有亏欠,但思明,思明,殿下他……”
思昭已经走到帐口,闻言身形一顿,道,”思明如何对我,我自会记在心上。若不是他如今即将登基为帝……”他说到此处,轻轻叹了口气,语气转为柔和,道,”父亲,帮他做个好皇帝。”
欧阳再想开口,远处忽然传来三声炮响,震得脚下土地隐隐颤动。
思昭撩起帐帘。两人驻目望去,见排成纵列的大队兵马已然开拨。千军万马中旌旗招展,刀枪矗立如林,扬起的沙尘几可遮云蔽日。宛如一条极雄壮的黄龙,其间闪着点点冷光,蜿蜒北上,直逼都城。风沙滚滚中点帅台上一杆明黄色大麾直冲云霄,迎风猎猎。思明站在旗下,身姿端凝,阳光照得他一身银色甲胄光彩夺目,直如天神相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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