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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鸟鸣声把我唤醒,我窝在被子底下,闻见清晓干净新鲜的空气味道。早晨对于我来说是陌生的,我走到阳台上,眼前锁着薄雾的锦澜江对于我来说是陌生的,现在这样的一个自己,对于我来说是陌生的。我回不到过去,看不清未来,我像之前的每一天一样,只能过得一天算一天。

    门铃声响,我打开门,门外的男人看见我,诧异的叫出声来:“莉莉姐?”

    是小叶,阿龙的好朋友小叶。

    “莉莉姐!原来你就是江小姐。”然后他恍然大悟:“那时候救白先生的人是你,不是薇薇安,对不对?”

    我没有回答,只是叫他进来。

    “白先生叫我来的。”他说着递给我一个白信封和两串钥匙。

    又是白信封。

    我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一张纸条用回形针别在卡上,上面写着一串数字:8888,下面是一行小字:“去换密码!”只看文字都能想象祸害那种不容质疑的命令语气。

    钥匙中的一把是车匙,另外一串累累赘赘栓了很多把的,小叶告诉我是别墅大门和所有房间的钥匙。

    他说:“车钥匙还有一把在我那里,白先生专门把我从栾少那儿调过来,以后我负责给你开车。”

    我掂掂车钥匙:“我好像自己也会开车。”

    “那我就给你拎包跑腿打下手。”他笑眯眯的回答我。

    嗯,我知道,祸害派他来保护我。

    小叶送我去商场买东西,果然很顶用,人高马大的跟在我后面,提了几个购物袋。他跟我用不着客气,叫苦连天的抱怨:“姐姐呀,歇会儿吧。你们女人怎么这么能逛呀?”

    我平日里倒还真不是购物狂,只是空着手从老北市出来,要添置的东西稍微多一点。

    好容易落座晚餐,小叶咕咚咕咚一下子喝完一杯冰茶,然后哀叹:“比在金都看一通宵场子都累。”

    我笑出声来,就这还信誓旦旦给我拎包打杂呢。

    不过我还是有点歉意:“说真的,小叶,你给我拎包开车太浪费了。跟着栾少要好的多。”

    “也不能这么说。”小叶回答:“现在白先生把老北市交给小谢打理,小谢已经放出话来,金都以后他会自己管。”

    我有点诧异的说:“我还以为……”没有栾少,祸害这次根本不可能拿下梁老大,吞并老北市,这些天大家都满以为栾少接管老北市顺理成章。

    “是呀,”小叶接过我的话:“大家都这么以为,没想到凭空□□来一个谢浩青。”

    谢浩青,我听说过他,他是白先生手底下这两年风头正劲的人物,是那种凭一腔热血去拼命的人。

    “我也就是跟你才说,莉莉姐,大家都挺愤愤不平的。不过栾少自己倒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说小谢适合老北市。”

    不过比起栾少,我现在心里惦记的是另外一件事儿,“阿龙有和你联系吗?”我问小叶。

    正在大口扒饭的小叶停了筷,闷闷的摇摇头。

    我叹口气:“他也没和我联系。那天他给我电话,说是回老家帮他老爸开修车铺。我本来叫他到了老家再和我联系的,但直到现在我都没接到他短信。”

    小叶说:“他怎么还会和我们联系?”

    我苦笑一下:“不至于吧?”

    小叶愣了一下,然后明白了什么似的看着我:“你还不知道吧。”

    “知道什么?”

    他默默的吃着菜,好像在犹豫是不是要告诉我一样,过好一会儿才下了决心一样说:“反正我不说别人也会告诉你。龙哥还没来得及走,就被小谢的人抓住了。小谢砍了他左手两只手指,叫他发誓一辈子不回安江市。”

    我愣了一下:“用得着这样嘛,阿龙只不过是……”

    阿龙只不过是一个小喽啰,甚至连个喽啰都算不上,梁老大手下这样的喽啰也很多,要走或是要留,只要不跟着梁老大继续混的,白先生会管谁是谁。

    可是阿龙偏偏认识我,偏偏不止是认识我,他向我求婚,我几乎就答应了,祸害都知道。

    这两根手指,倒是我害的了。

    我沉默。

    小叶说:“本来我也不明白,小谢犯得上对付龙哥嘛?今天早上看到你,我才知道为什么。”

    结账走出餐馆,我问小叶:“我开回去?”

    小叶爽快的说:“行啊。”

    我坐在驾驶座上,半天没发动,小叶奇怪的看我一眼。我低着头喃喃出声:“油门、刹车,咦?哦,自动波。”

    小叶愣一下,然后刷的一声扣上安全带。

    我慢吞吞的启动,花了分钟才把车子挪出停车位,千辛万苦的出了停车场。

    上路后,旧时的感觉渐渐回来,车越开越流畅,小叶发现了,表扬我说:“现在开的不错呀,好久没开了吧,别紧张就行。”话音还没落,我已经从两辆车中间嗖的穿了过去。

    我开始加速,在稀疏的车流里钻来插去,轧过双黄线去超前面的车子,碰到字路口的红灯,趁着对面车道没车,逆行到对面的车道,险险的避开急速开来的一部公共汽车,弯回自己的车道。

    “姐姐呀,”小叶终于忍不住开口:“我不赶时间。”

    我当然知道他不赶时间,右转是锦关,然而我一直直行,直到开上沿江高速。上了高速,我把油门踩到尽,感觉底盘都飘起来了。“测速仪,前面有测速仪。”小叶提醒我,看见我毫不理会,他终于放弃,听天由命的抓住前座把手,任由我去。

    风从打开的车窗里直扑进来,路灯和路沿的反光石划出一条条美丽的光带,我像是在飞翔,溶进风中,无需翅膀,自由无拘的在夜空中飞翔。往昔的感觉一下子回来,我穿越时空,回到那个七岁少女的身上,在旧日的时光里穿行,致命的速度,致命的快感,云端里的孤寂,虚掷的无望青春。

    眼泪静静滑下。

    我没有伸手擦,等泪水被风吹干后,我放慢车速,驶下高速公路,把车停在路边对小叶说:“你来开回去吧。”

    “我以后,”小叶咬牙切齿的说:“打死也不坐你开的车了。”

    “嗯。”我点头,老老实实的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说:“过两天你帮我找一个那种花钱可以搞定的驾校报个名,拿到车牌前我不开了。”

    小叶的脸刷的变得苍白:“姐姐,你是说你根本没有驾照?!”

    “是呀。”我理直气壮的回答:“我玩儿车的时候,还不够年龄考驾照。”

    .

    祸害开门进来的时候,我正在窝在客厅角落里喝茶。

    我在储藏室找到一张极精美的地毯,图案是梵高的鸢尾花。我把它拿出来铺在客厅墙角,清晨时候阳光斜照在上面,美丽的不得了。

    下午三点多的时分,我给自己泡一壶人参乌龙茶,窝在这个角落里,无所事事。

    已经是从老北市出来的第四天了,从那天晚上离开到现在,祸害别说人,连电话也没有一个。

    还没被宠幸过,就已经打入冷宫了。

    忘记看过哪个名人的自传,自传里说他微时的一段经历:晚上一个人呆在屋子里,无聊的只能靠数自己的手指头打发时间。

    我高举起右手,张开五指,仰着头看。空气里有浮尘在手指间飞舞,一、二、三、四、五,靠,想要靠数手指头打发时间,我得是一只蜈蚣。

    当个蜈蚣倒不错,每天光穿鞋脱鞋就是一天,买起鞋来就更加热闹了。

    唉,不知道别的情妇是怎么打发时间的,我是没经验。

    这个时候我听见开门的声音,然后祸害进来了。

    他一身名牌西装,身材挺拔风度翩翩,活像才从偶像剧里走下来的青年才俊。

    他压根没看见我,把手上的包往沙发上随手一扔,利落的脱掉外套和领带,在沙发上舒服的坐下来。

    我没有出声,从这个角度看他的侧影,有一种窥视的感觉。我爱看他的侧脸,他的正面有点过于端正,侧影则要随性的多,因而更英俊一些。

    这样的角度,让我回到在老北市的时候,他躺在床上,我喂他汤喂他药,在他不注意的时候静悄悄的注视他。那时候他是祸害,不是白先生。

    突然他脊背崩直,姿态在一瞬间充满防备,我感觉到了,轻轻咳了一声。

    他放松下来,回头看着我,有点诧异:“你在?”

    我不该在?我的职责难道不是守着这栋别墅等待他的偶尔幸临?

    他嗅一嗅,问:“乌龙?”

    我点点头:“人参乌龙,我去帮你倒一杯。”

    从厨房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喝我的那一杯了。

    “很香。”他说:“你很懂茶。”

    我坦白说:“我不懂茶,不过一百块钱一两的茶,应该不会错吧。”

    他扬扬眉毛:“这倒是个好主意,有不懂的事情,选贵的。”

    “对了,怎么呆在家里不出去?”他问我。

    “我不知道应该去哪儿,也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我问他:“我应该做些什么?”

    他诧异:“我怎么知道你们女人应该做什么?”

    对,他只是需要她们等在那里,他并不关心她们做些什么。

    “那你以前每天都做些什么?”他问。

    “白天睡觉,有时间的话就看看碟上上网。晚上……”我迟疑了一下,说:“晚上去街上找生意。”

    他点点头:“还是做那些好了,不过你现在晚上的生意是我。”

    靠。我反驳:“我也不是每个晚上都有生意的。”

    “你也不会指望我每晚都来吧?”这是他的回答。

    .

    祸害从浴室出来,用一条大毛巾囫囵擦擦头,然后随手丢在地板上。

    灯光下他的头发分外乌黑,点点水珠缀在发梢,随着他走动,一闪一闪的发着亮。

    他靠近我,带着点洗发水的冷冷薄荷香。

    没有前戏,直奔主题。

    “不过你现在晚上的生意是我。”

    被刺痛的感觉经过漫长反射弧的反应,到这时才抵达我心中。

    你现在晚上的生意是我。

    你现在晚上的生意是我!

    在他身下我突然觉得自己脏。真的,这么多年来的皮肉生涯我从来没有这个念头,可他让我觉得自己脏。他说,你现在的生意是我。

    我突然呕的一声。

    他停住,抬起头来看着我。

    我捂住嘴,又是呕的一声,用另一只手推推他,示意他起身。

    他退出来,恼怒的望着我。我顾不得理他,直奔洗手间,把我的晚餐全部交代给马桶。

    回房间的时候,祸害躺在床上看着我,冷冷的说:“江蔷,你不是故意的吧?”

    靠,故意?你故意吐一个给我看看。

    我虚弱的躺倒在床上,这是怎么了,批发也是生意,零售也是生意,这些年什么事儿没经历过,现在倒觉得屈辱了?你以为你是谁呀,你不过是从老北市街上出来的莉莉安。

    祸害没再碰我,用遥控器关掉灯,睡了。

    我听着他的鼾声,那么远,那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