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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小宰脸色微沉,他与锦城私交甚好,但言涉君上,正所谓君辱臣死,他必得辩驳,当下便冷笑一声,道:“陈国武勇,天下谁又不知,放眼观各国,陈国武士,多出入公族世家,前呼后拥,真威风矣。”
诸侯国中的公族世家,最爱招募陈国武士为门下,能打敢打还不怕死,谁不喜欢用这样的人,陈国的武勇,不能自用,又有何用。这也是陈国虽武勇成风,却立国三百年,依然只能偏安西北一隅的根本所在。这个问题,陈国自己也明白,可是缺少贤才,没有人能将这股武勇之风变成忠勇血性,所以陈侯才这样重视公子旦,在陈侯眼中,公子旦就是可以改变陈国现状的国士。
公子旦心中早有计较,自然不会在自己的宴席上,让两位邑宰失和,眼见话到此处,已见僵局,当下便道:“旦立志,游历天下,方敢言国事,安邑繁华美好,足见政通人和,如此善地,旦必往也。”说着,语风忽又一转,轻松道,“素闻安国君有琴川、澹台二院,歌舞成绝,旦心向往久矣,不知那二院中的美人,比菊畔佳人又如何?”
话题转向风月,气氛遂又轻松起来,锦城小宰向对面的景小宰遥遥举樽,笑道:“景君,菊畔佳人,本为钟吾国女闾之首,昔年我家上大夫出使钟吾,钟吾侯以此女赠之,道是人间上品,却不知在琴川、澹台二院中,能排几数?”
□□畔,女子微抬螓首,神色依旧淡然,然而眉眼之间,却比先前多出了一丝妩媚风情,刹时人比花娇。
公子旦承诺会往安邑游历,景小宰也算达到目的,心满意足,便也有了一丝闲心,仔细瞧了那女子几眼,又侧耳倾听片刻,然后方微微一笑,道:“若论姿容,可入中上之流,若论伎艺,只在中下之流。”语气中,不无自傲。琴川、澹台中的女子,乃是自各国中所选之佳丽,又请歌舞大家细心□□,岂是一般的庸脂俗粉可比。
女子垂目,神色见越见淡然,只是指下琴声,比先前略略急促了些,拨弦的力道也甚足,流水般的琴音,起了波澜。
锦城小宰哈哈一笑,不以为意,道:“陈国苦寒,勇武成风,便是女子,也多以矫健为美,不通什么伎艺,景君见惯佳色,听惯天音,今日便委屈将就一些。”
这女子本是钟吾国人,景小宰评她中上、中下之流,并非上评,锦城小宰自是不甚在意,陈国女子,也从不以美、伎闻名。
“既然这钟吾姬不合景君之意,不如打发了下去,我陈国有剑舞堪为助兴,今日小子随从里,恰有一人擅剑舞,不若就唤了来,为公子与景君助兴。”
公子旦看了看景小宰,见他颇有兴味,便略提了提声音,唤道:“仆,唤锦城君随从中擅剑舞者上堂。”
“喏!”徐仆在堂外应道。
锦城小宰高声补道:“唤冉须者便是。”
徐仆也不出门,只站在院中,高喝一声:“冉须何在?”声震于耳,竟有了几分虎啸山林、飞沙走石的气势,院中几株老树,一阵摇晃,落下一些叶子来。
“好,好,好!”景小宰抚掌大赞,又惋惜道,“如此一员虎将,为仆可惜了。”
公子旦笑而不语,锦城小宰也沉默,徐仆有虎将之猛,可惜只忠于公子旦,陈侯不能用,但若公子旦肯出仕陈国,徐仆便也是陈国虎将,此事操之不急,慢慢来。
须臾,一个昂昂男子大步迈入院中,解下腰间佩剑,交于徐仆,然后低头上堂,跪拜行礼,道:“小人冉须,拜见公子。”先叩主人,然后再拜锦城小宰和景小宰。
公子旦打量几眼,见此人年岁不大,约在二十出头,肤色黝黑,身形健壮,一脸精悍之色,却是眼生得很,于是望向锦城小宰,笑道:“此人面生,应是锦城君新收的门客吧。”
“一月前方收于门下,冉须师从南宫大家,剑舞得其真传,堪称一绝,今日带他前来,亦是让公子一饱眼福。”锦城小宰笑道。
“南宫大家的剑舞独步当世,可惜大家年事已高,早已封剑归隐,不能亲见独步当世的剑舞,实为此生憾事。仆,递剑。”公子旦颇有向往之色。
徐仆步入堂中,把冉须的配剑送还。
“小人献丑。”
钟吾姬抱琴而起,向堂上屈膝一礼,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一声清鸣,剑光乍寒,刺得人难以睁眼,片刻过后,才隐约能看清,一团剑光下,如同猿猴般腾挪翻转的矫健身影。
“好!”又是一声高赞,景小宰拍案叫绝,“南宫大家的剑舞,既可用于实战,又可娱人,优美之中,杀意逼人,这位冉壮士深得其中三味,果是真传。”
南宫大家,本稷子门徒,据称其幼年性愚智钝,多受稷子责骂,后来于山野之中,观得白猿嬉于山壁之间,有感于心,自此顿悟,遂习猿舞,后融于剑术,终成当世独步之剑舞,既可冲杀于战阵之间,又可赏玩于宴筵之上,自此以后,南宫大家便成诸侯公族的殿上客,三十年名扬天下,收徒逾千,然得其真传者,不过十数人矣。
这冉须不知是何等样人,竟能得南宫大家真传,景小宰不免也有些几诧异,这等人物,不为安国君所得,反投锦城区区一邑宰门下,岂不可惜。
心中虽别有盘算,然面上未露分毫,景小宰又笑道:“澹台院中,亦有精于剑舞者,名唤白姬,其舞甚绝,虽不若冉壮士豪迈,却柔婉缠绵,别有妙处,公子他日若到安邑,此一绝不可不观。”
女子剑舞,那自是真正的舞,而非搏杀之术了。公子旦年少,万般诱惑,自是女色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