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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家主的脸色瞬息万变,最终定格在一个开怀大笑上,对燕秋尔说道:“燕阁主说得是,易简这孩子心地善良,为人耿直,与人谈笔生意都能谈得我分文无收,真是怎么教都教不会。”
燕秋尔眯起眼睛一笑,道:“秋尔倒是觉得,有这样率真的孩子相伴,易家主是个有福之人。”
易家主说不出别的,只能故作开怀地大笑三声,拍着易简的后背道:“燕阁主说得是,易家上下,最会讨我欢心的就数这愚笨的小子了!”
易简被易家主拍得疼痛不已,却不敢表露出来,只得垂下头,死死忍住。
燕秋尔笑着,再不言语。
易家主暗瞪易简一眼,便领着易简和易仁入座。
天岚国商界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接二连三地登上画舫,越是家业大的人,进门之后越是要将燕秋尔瞧上几眼,有人审视,有人好奇,也有人的视线中充满了戏谑。
燕秋尔只稳稳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对这些人的视线回以微笑。
巳时将至,偌大的厅堂里只剩下五个位置空着,燕秋尔掰着手指头数了数,便清点出了这五个人:燕生,岑家主,吴家主,太子和九皇子。
正盘算着,燕秋尔便听到有人叫他:“燕阁主可知道些内情?”
燕秋尔一愣,抬眼循声望去,视线便与一个轻浮男人的戏谑目光相对。
见燕秋尔只是看着对方而并没有立刻回答,岚风微微偏头一看,便知道燕秋尔方才是走了神,压根儿就不知道对方在问什么,于是赶忙倾身低声相告:“是在问太子与九皇子突然旁听一事。”
闻言,燕秋尔眼中的笑意加深,这才回复提问者道:“承蒙封家主看得起,可这么重要的事情,秋尔怎么会知道?”
茶商封家的家主封裕,与燕生一样,是天岚国商界大户中少有的年轻家主,封裕的年龄甚至比燕生还要小一些,只因封家前任家主因病早逝,男丁稀疏的封家才硬是赶鸭子上架,将封裕送到了家主之位,原以为风流不羁又不务正业的封裕成不了什么事,却不想登上家主之位后的封裕却是一反常态,不仅没能满足众人想看他败光封家的期待,反而是将茶商封家做得比以往更大了。
封裕从进门后便一直注意着那个大名如雷贯耳的燕秋尔,他很好奇,素来心高气傲连面对其他家的家主都只保持着礼貌而从没表露出欣赏的燕生何以如此看中这个名为燕秋尔的少年?
这小郎君虽说长得不错,倒是很适合经营青楼,可若只长得好看就能得到燕生的欣赏,那他一定会是燕生这辈子最为欣赏的人,可惜,燕生那厮每次瞧见他都是面无表情,就跟瞧见其他人的时候没什么区别,这让与燕生一同被称为商界天才的封裕倍感失落。
难得在商界有一个与他齐名之人,更难得对方还不是个老头子,他很想与燕生友好相处啊。
故而心情失落的封裕就很想见识一下那个为燕生所欣赏的燕秋尔有何本事,好不容易瞧见对方在发呆,他怎能放过这个机会?只不过可惜,那燕秋尔身边带着的人竟还有点儿用处。
“哦?燕阁主竟是不知吗?我还以为燕阁主与燕家主关系甚笃,这些事情燕家主该与你说过,却原来燕家主也不会对燕阁主说啊。”
听了这话,燕秋尔的眼色总算是变了变。
这位家主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呢?为何在他听来这句话有点儿挑拨离间的意思呢?
燕秋尔依旧笑容可掬地看着封裕,开口道:“我与燕家主虽有私交,可公事上还是各做各的,尤其来到洛阳后,燕家主忙得连与我一起小酌的时间都没有,哪里还说得上话啊。”
封裕的嘴角还是扬着的,可两眼却因为不悦微微眯起。这小郎君竟还常与燕生小酌?他关注燕生多年,可从未听说过有谁享受过这等殊荣呢!
燕秋尔暗自打量着封裕的表情,有些猜不透封裕的意图。
“说起来燕家主与燕阁主曾为父子,比起旁人是要更亲密些,只是燕家主对燕阁主的疼爱还是超出奴的预料了。这世上,能让燕家主托关系请人办事的人,怕也只有燕阁主了。”
燕秋尔执起茶杯,垂眼抿一口茶。今日商联会的主题是要讨论他与燕生的亲疏关系吗?这些人趁着燕生不在就各种掀底各种打趣是不是不太好啊?
“哦?绣娘此话何意?”
绣娘原名并非绣娘,只因绣工高超在天岚国内无人能及,便得了这样一个称号,绣娘名下锦绣庄自然生意红火,而绣娘亲手绣制的绣品更是千金难求。
封裕是知道绣娘曾因仰慕而亲自绣了一件大氅赠与燕生,似还得了燕生的称赞。只不过这托关系请人办事又是怎么回事?他可没听说过这事儿啊。
“哦?封家主不知道吗?”绣娘柳眉一挑,戏谑地看着封裕。
这精明的女人!封裕气得暗自磨牙,却笑着对绣娘说道:“绣娘这话说得奇怪,燕家主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
“这就奇怪了。”绣娘故作不解道,“我听人说封家主对燕家主十分仰慕,故而对燕家主很是关心和关注,怎的原来只是传言吗?”
“我是十分仰慕燕家主。”封裕十分坦然地承认,“不过就算仰慕,我也不会去窥测燕家主的私事,最多也只是关注一下燕家动向,而后揣摩学习燕家主的经商之道。不过我实在是想不明白,燕家主会有什么事需要绣娘来办?”燕生要托人办事不会找他吗?怎的去找个女人?
绣娘得意一笑,道:“因为这事啊,只有我能做。”
“绣娘可快别卖关子了,急着知道的可不仅是封家主啊。”易家主也横插一言。
绣娘下巴一挑,指向燕秋尔道:“喏,就是燕阁主身上的那件大氅喽。”
大氅?众人闻言纷纷转头看向燕秋尔,果然瞧见燕秋尔穿着一件黑色的大氅,他们原本以为那只是一件普通的大氅,却原来竟是出自绣娘之手。
封裕眼神一转,道:“燕阁主身上的这件,倒还真是与燕家主那件有些像。”
“岂止是像啊!”绣娘连忙开口说道,“燕家主可是特地吩咐要做的与他那件一模一样,天知道我绣制那件大氅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那料子更是我亲自织,要再做一匹分毫不差的谈何容易?”
燕秋尔适时颔首,诚心道:“有劳绣娘。”
听到绣娘的这番解释,封裕是傻眼了。
当年绣娘赠燕生大氅时还引起了轰动,那大氅从织布到缝制再到刺绣,那副虎图更是绣娘亲自设计并且那之后不管谁花多高的价钱都无法得到的,就连制作那大氅剩下的布头都被绣娘烧了个一干二净,而其他的绣工根本就连仿制都做不到,那件大氅便当真成了独一无二的,也承了当年绣娘对燕生的浓烈情感。
当时许多人都以为绣娘会借此一跃成为燕夫人,却没想这般情谊竟也只得了燕生的一封感谢信便再无后文。
如今时过境迁,绣娘也早已嫁为人妇,燕生竟要求绣娘做出与当年一模一样的?该说那个燕生竟会做出这样无理的要求?
“燕阁主,可否劳烦你到中间来一下?我老早就听说过绣娘的绣工冠绝天下,可绣娘的绣品不是进了皇宫就是被人珍藏,我从未亲眼见过,今日有幸竟能遇到成品,不知燕阁主是否愿意让我们开开眼?”
“时间到了,三位家主与两位殿下来了。”
平和而温柔的声音突然不合时宜地插了进来,几个人一愣,循声望去,便看见一袭白衣的骆时悠然地望着画舫外渐行渐近的一队人,即使隔着一层素绡也是能看清那一队人的身形容貌。
“啧!干嘛多嘴。”坐在骆时身后的南青不满地咋舌,低声埋怨骆时一句。
骆家主业原本就不在天岚国陆地,后开辟的酿酒业又有老字号南家铺垫,故而酿出的酒从不缺少买家,故而骆家与这些陆地上行走的商人并不亲厚,只是单纯的买卖合作关系,谈不上什么私交。
最近因为假骆时的事情让骆家与燕家有了些不同寻常的合作,也让骆时注意上了燕秋尔。南青心知有燕生撑腰的燕秋尔在商联会上必定会受人刁难,因此今日离开住处时还特地嘱咐骆时不要多言。
左右燕秋尔那小郎君自己有能力,又有燕家做后盾,那与燕家要好的家族便都会帮他一把,何需骆家再多嘴?可骆时终究还是没能袖手旁观,他那唉多管闲事的老毛病是又犯了。
骆时偏头对南青微笑,笑容里带着一丝讨饶的意味。
南青撇撇嘴,扭头不看骆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