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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你蒙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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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安城朱雀大街最北端的明德门外,本该由梁成带领返回临乡的燕家人齐聚一堂,年幼的孩子们都呆在马车里,裹着梁成临时从洛阳采购的冬被,燕府东苑的孩子们还只是不解,而西苑的却都是惶惶不安。

    燕思仁抱着最小的弟弟,一脸担忧。

    听五哥说要让他们与燕老夫人一道回临乡过年他就觉得这事情不对劲儿,他们西苑的都搬出燕府了,这血亲的关系也决裂了,燕家人回本家过年祭祖,与他们何干?只是三哥和五哥统一口径,还有梁管事在一旁帮腔,竟是连燕老夫人都蒙混过去了,他们这才稀里糊涂得上了车。若不是燕老夫人半路上回过味儿来,他们现在恐怕都已经到了临乡。

    燕思仁偷偷掀开车窗向外看,却不想寒风迎面,迫得燕思仁立刻关上窗户。

    明德门紧闭着的厚重城门前,燕老夫人、燕浮生和梁成迎风而立,静静地等着。

    守门的将士面面相觑,而后有些为难地对燕老夫人说道:“燕老夫人,您看咱们这通报的人已经去了,可从皇城到咱们这城门口一个来回也挺远的,他们没那么快就到,这大冷天儿的,您老去马车里等着?”

    比起其他官员,他们这些守城的与燕家可是相当熟稔,若不是还有几分交情,他们早就动手撵人了。只是这隆冬腊月里,燕老夫人就这样站在风里头也不是个事儿啊。

    守城的看向梁成,却见梁成也是一脸无奈的样子。

    燕老夫人看了看面前身穿铠甲的几个人,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老身无意闯城,就老身这身子骨,也闯不成,几位也别跟着老身在这北风里吹着了,赶紧找个地儿暖和暖和去,只是老身我若等不着我家那不孝子啊,心里不安生,在那马车里也闷不住,倒不如吹吹风,消消火。”

    “这……”被差遣来应付燕家人的几位将士面露为难。

    梁成上前一步,从钱袋里掏出两吊钱,放进了领头人的手中,笑道:“劳烦几位了,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就行。”

    那几人见了钱又犹豫一下,才对梁成说道:“那成!若燕家的郎君出来了,咱们就让他出来与几位说说话。不过可千万别让人知道!这常安城里出了大事儿,陛下亲自下令封城,若是让人知道咱们放人出入,可是要脑袋搬家的!”

    “多谢几位。”梁成躬身一拜,目送着那几个人离开后才直起身,退回到燕老夫人身后,与燕家的这两个女人一起望着面前厚重的城门。

    等了一个多时辰,三个人才听到由远及近的急促马蹄声,紧接着是听不清的交谈声,不一会儿便有人慌慌张张地跑到城门边儿。

    “谁在外边?梁成?浮生?”燕秋尔趴着门缝往外看,却看不太清门外人的面貌。

    燕老夫人的拐杖往地上一砸,怒道:“浑小子!是你祖母我在外边!”

    燕秋尔一惊,不太利索地问道:“祖……燕老夫人怎的就在外边?可千万别着凉了啊!”

    燕秋尔话音刚落,就听得耳边“嗙”的一声巨响,是有谁在门上踹了一脚,听这声音判断力道,绝不是燕老夫人能做到的。

    秦九已经来到燕秋尔身边,听到这声音便轻笑出声,道:“这一定是浮生。”

    燕老夫人冷哼一声,道:“出来说话!鬼鬼祟祟地缩在里边,你们还懂不懂规矩?!”

    秦九一愣,而后摸摸鼻子。还是头一次有人问他懂不懂规矩呢。

    燕新堂冲秦九躬身一拜,代替燕老夫人向秦九致歉。秦九笑着摆摆手,毫不在意。

    燕秋尔转身往城门上一靠,答话道:“请燕老夫人见谅,这城门是陛下下令关的,谁开了城门便是违背皇命,故而请燕老夫人忍耐一下。只是不知燕老夫人为何回来了?要是再不去临乡的话,怕要来不及准备过年了吧?”

    “不孝子!”燕老夫人的拐杖又是一砸,中气十足地怒吼道,“燕家养了你们十几年,竟不记得燕家的规矩吗?燕家人聚在本家过年祭祖,那是一个都不能少!只要是姓燕的,就都得给老身出席!如今老身这还差两个人呢!”

    是为了他跟燕新堂才回来的?

    燕秋尔诧异地与燕新堂对视一眼,而后突然心暖地笑了。

    燕新堂感动地开口道:“燕老夫人,腊月里天冷,请燕老夫人保重身体,您只管与弟妹们先一步回去临乡,我与秋尔……稍后便去。”

    “你蒙谁呢?!”燕老夫人的怒吼突然升级,吓得燕新堂两腿一抖,差点跌坐在地上。

    燕新堂眨眨眼,茫然地看向燕秋尔。燕老夫人发火的时候是这个样子的?还真是……中气十足身体棒啊。

    燕秋尔轻笑着耸耸肩。燕老夫人歇斯底里的样子他倒是挺常见的,已经见怪不怪了。

    “说吧,常安城里出了什么事?”燕老夫人似乎做了一下自我调整,再开口时语气已经平缓许多。

    燕秋尔眉梢一挑,与燕新堂一道看向秦九。

    这事儿……不能说吧?

    果然,秦九皱着眉摇了摇头。

    燕秋尔会意,对门外的燕老夫人说道:“燕老夫人,只是一时之乱而已,待燕老夫人在临乡过完了年再回来,常安城的一切就会恢复如初。”

    “那与老身何干?老身只问你常安城里此时此刻发生了什么?是什么事情害得我两个孙儿身陷险境?是什么让狂妄自信的燕五郎连个完美的借口都没想到就急急忙忙地将我们这些碍手碍脚的人送走了?”

    一直沉默的燕浮生听燕老夫人将话说到这里时突然爆发,猛地又是一脚踹在城门上,扯着嗓子怒吼一声道:“楚易你个混蛋!”

    秦九的心随着城门发出的闷响而猛地收紧,面对燕浮生的怒吼也只能苦笑。

    见城门里侧的三个人没了动静,燕老夫人蹙眉,半晌后又开口道:“既然你们不说,老身也不问了,这世上并非是每件事情都是老身该知道的。可陛下说封城就封城,城里的存粮够吗?过冬的柴火够吗?冬被棉衣都够吗?最重要的是,药材够吗?你们这事儿还要多久能办完?城里的百姓可还能熬过那个时候?”

    燕老夫人句句戳中要害,听得里面的三个人脸色越来越难看。

    诚如燕老夫人所言,这城若封得久了,城内的物资必然不够用。可封城却是必须的,一来是为了防止有人逃离常安将疫病带去别处,二来也是证明皇帝做好了与淮安王对战的准备。

    疫病扩散得如此迅速,淮安王极其同党却在如此巧妙的时机下溜出常安,皇帝用的一个“溜”字说明他们是无皇命离城,这样的情况下,这场疫病看起来就格外像是淮安王投给皇帝的一封战书。

    故而当皇帝下令封城时,燕秋尔与秦九都是想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事情解决,以防常安城中的人都成了困兽,等不及救援的人就要自取灭亡了。

    可他们光想着速战速决,却忘了要想解决这场疫病,他们需要大量的药材,而这大量指的并非是药材种类,而是单一种类的数量。

    常安城乃是皇城所在,又聚居了众多权贵,五花八门的药材必定不少,可问题就在于可以治疗疫病的药材恐怕不多,或者说还没有多到可以治愈全城。

    这要怎么办?

    想到这个问题的瞬间,燕秋尔就想到了答案。

    用燕家。在这个时期,不管是什么物资,只要由燕家调集押运,就绝不会有问题。

    让燕秋尔惊讶的是燕老夫人竟也会想到这点,并且愿意让她珍爱无比的燕家出这个力。

    “咚”的一声,燕老夫人的拐杖敲在了城门上,紧随其后的是燕老夫人微冷的声音。

    “臭小子,又在心里嘀咕老身的不是?”

    燕秋尔一愣,继而笑着说道:“我怎么敢啊。”

    “哼!这世上还有你这小子不敢干的事情?”燕老夫人冷哼一声,继续说道,“老身会让人送思仁他们回临乡避一避,只是老身与浮生就不走了。浮生还憋着气呢,你们啊,等着出来挨揍吧!

    待会让梁成去把洛阳帝府的几个管事叫来,我们就在这城外安营扎寨了。这常安城里如果少了什么、需要什么,就让人知会一声。”

    “燕……祖母,您也跟思仁他们回去吧,这里有浮生和梁管事在就成,天儿冷,您……”

    燕秋尔话未说完,燕老夫人不屑的声音就又从门外传来:“阿生不在,你以为除了老身还有谁能指使得懂天岚国各地的所有燕家人?燕家的物资调集,岂是说句话就能成的事儿?你这不孝子若当真担心老身这把老骨头,就快着点儿滚出来!

    你这孩子啊,要么就安分得一声不响,一不安分起来就成天到晚地给老身添麻烦,总与老身对着干,这才一年功夫,老身就被你气得短命好几年!

    老身是恨你,恨你拐了我儿离经叛道,可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却还先惦记着老身这把老骨头,惦记着燕家的这些人,你是连讨人嫌都做得不彻底啊,让老身如何能弃你于不顾?老身若当真做了这忘恩负义的事情,又如何向阿生交代?就阿生那倔脾气,你若真是有了个三长两短,还想让我们母子决裂老死不相往来不成?

    最顽劣的孩子总是最容易得宠,阿生是,你也是。一个两个的,都不省心。

    得了,这大冷的天儿,老身也不跟你瞎扯了,城外边的事儿不用你操心,我们能调到的物资可比你多多了。凡事多小心,你的命现在可不单单是你自个儿的,多想想阿生吧。”说完,燕老夫人就转身,步履蹒跚地往马车的方向走去。

    燕浮生转身搀着燕老夫人离开,只留下一句恶狠狠的“都要活着”。

    梁成则留在城门外,向燕秋尔问道:“五郎君可有什么事要吩咐?”

    燕秋尔深吸一口气,开口时声音有些哽咽道:“不管是护送弟妹们回临乡还是在城外安营扎寨,都注意安全,多从唐管事手下调点儿人。常安城的饮水八成有问题,你们小心些。再过几日,燕生和四哥怕是都要回来了。”说到这儿,燕秋尔顿住,转头看向秦九。

    秦九想了想,说道:“若燕家主与燕四郎带了兵回来,便让军队环常安城潜伏,没有城内发出的信号不许轻举妄动。滕誉该是会与燕家主一道回来,让滕誉领兵,他便知道我要做什么了。另外……”秦九从怀里掏出那块太子令,从门缝硬塞了出去,“这块令牌先放在浮生手里,到了危急时刻,让她尽管用。她是九皇子妃,这身份让她提前用了。”说完,秦九冲燕秋尔点点头,示意他要说的都说完了。

    燕秋尔想了想,又补充一句,道:“梁管事,千万别让燕生与四哥进城。就与燕生说,淮安王极其同党均在常安城外,我需要他们都在城外。”

    “是,五郎君,属下明白。”淮安王若在城外,那场外战场可比城内重要多了。

    “你们小心。我们走了。需要联系我会亲自过来,不要相信任何人说的任何话。”话音落,燕秋尔对燕新堂和秦九使了个眼色,三人立刻离开,去做他们该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