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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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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已经是12月份了,外面天气很冷,就连灰尘都是冰的。在这个季节,任何温度都显得难能可贵。曾经葱郁的树木上面叶子早已掉光了,如今它们一棵棵傻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却似乎仍没有忘记信仰春天。唯一长久的倒成了那片凝灰浑厚的天空,它像是被冷空气冻结了一样,一动也不动,死守着这片不明所以的土地和人们。

    这层灰云到底是什么东西,它怎么会强大到足以扫去太阳的光芒?它就这样弥漫在每个人身边,就像织了一张绝密的网似的,没有人能摆脱得了。这灰层是天空已经无法消化掉的人们各类肮脏欲望的集结,毫无节制地索取,贪得无厌地掠夺,欺骗,利用任何途径不计后果,任由个人私欲无限膨胀。这还不能算是最糟糕的情况,更值得担心的是是否阴霾已经被深深埋进了心里,亲手把这张密不透风的巨网编织到自己身上,才发现自己就是那个始作俑者。现在能做什么补救?即使已经无法挽回,也应抱有起码的愧疚与歉意,等到腐烂的心脏从天而降时就一切都晚了。

    也许这的确是冉雨的偏见,她总是觉得这昏蒙蒙的天空就像一个结实的大罩子一样,把所有东西都遮挡住了,就连雪也难于幸免。事实上并不是这样,上周四的晚上下雪了,但是下得很小,只在地面上积了一小层就停了。她本来是期待着一场大雪的到来,所以现在心里还有些忿忿不平。

    那天晚上她和高大好正走在外面,忽然一粒粒细微的雪花降落下来。她惊喜地喊道:“你看,下雪了!”她停下脚步,摘掉手套并把它们放进衣服口袋里面,伸出手掌迎接缓缓而落的冰晶。没错,雪依然是纯白色的,很快地上便蒙上一层轻薄的白幕,路灯打在上面反射出亮闪闪的光芒,就像钻石一样美丽。

    冉雨看了看高大好,发现他整个人在那里没有反应,只是木木地看着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问:“你怎么啦?”

    高大好这才回过神来,回答道:“你的睫毛上面有雪耶。”

    冉雨说:“有吗?我看看。”她垂下眼睛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雪花,却觉得眼前的光瞬间暗了下来,然后一个温润的触感滑过自己的额头。她当时真的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吻给吓到了,所有血液立刻冲到头顶沸腾起来,她甚至害怕此时自己的脸会变得像一颗红彤彤的苹果一样。

    忽然,冉雨想到了一个让自己摆脱羞怯的好办法。她在右手上接了很多雪花,然后迅速把手伸进高大好衣服的后颈口里面,准备好看他的笑话。看着高大好在一旁跟猴子似的乱吼乱叫,她笑得直不起腰来,心里爽道这可是他自己活该,谁让他这么突然地吓到她。

    冉雨敏锐地看出高大好有要反击的趋势,怕被他抓到便快速地跑开了。只听到高大好在后面大声喊:“太滑了,你别摔到!”

    她暗想:她才不像他那么笨好吗!

    教学楼的晚休铃声响起了,楼内所有学生也都涌了出来,一起汇入了这条不算宽敞的主路上。人群的脚步声和交谈声立刻冲淡了雪夜的寂静,同时也冲散了两个人的身影,世界又回到了原有的样子。

    冉雨正在床上发呆,是陆依的声音把她重新带回现实。自从陆依坠入新恋情以后,她就很少有时间闲在宿舍里面了,今天绝对是个意外。陆依是个勤快的女生,她只要有空肯定会主动把房间打扫一遍。所有东西物归原位,没有用的坚决扔掉,地毯式清扫不留死角,直到地面上反射出人影才肯罢休。每次打扫过后,大家都会觉得只有自己才是房间里面最多余的东西,完全不知道该把脚放在哪里好。

    陆依结束劳作后,开始坐在一边休息。她拿出手机随意地刷屏,忽然把眼睛瞪得像灯泡一样。她说:“哇!不会吧!刘天齐这么快就有女朋友了!”

    冉雨问道:“你怎么知道的?”陆依忙把手机拿来,给她看刘天齐在朋友圈的新动态,他刚上传了一张照片,他和一个女生甜蜜地靠在一起,从这种亲密程度能看得出两人一定是男女朋友。

    王思瑶和刘天齐是在她们几个解开矛盾后没多久分手的,大家对这件事倒也没有过多的惊讶,可能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但还是会觉得有点可惜。王思瑶说他们已经无法和平相处了,每天都有新的事情要争吵,在很多事情上看法都完全不同。她觉得刘天齐既幼稚又自大根本配不上自己,她已经无法忍受下去了,分手对她来说简直就是解脱。

    冉雨说:“不过才分了两个月,这就已经跟别人好上了。”

    陆依说:“这种事对男的来说太正常了。再说王思瑶现在每天不也忙着和好几个男生打得火热。唉,我又想起他们俩刚分手那会儿了。你知道吗,王思瑶提了分手后,刘天齐坐了十多个小时的火车过来找她,他说他就想过来再看看她。那天我一直跟他们俩在一起,因为思瑶害怕出什么事儿,所以硬让我跟着。一路上我都跟在他们身后,他们俩什么话也没说,跟约好了似的,漫无目的地在学校里面转。那时候刚入秋,前一天正好下了一场秋雨,我们走的路都是湿漉漉的,而且地上还堆满了被秋雨扫落的树叶,当时就觉得特别的凄凉,我看着他们俩的背影也开始感伤。后来刘天齐乘当天的火车回去了,走得时候也没让我们送他。”

    陆依说那时候她感到悲伤,很有可能是触景生情,毕竟她自己也是在不久前结束了一段感情。冉雨把手放在陆依的肩膀上,说:“辛苦你了。可是思瑶要是知道了这件事情,还不知道会不爽成什么样子呢。”

    陆依说:“她应该不会知道,分手了以后她就把刘天齐的各种联系方式都删了。不过她要是知道了肯定少不了一顿痛骂,再顺便为自己鸣不平。她现在偶尔还会跟我抱怨她有多后悔跟刘天齐在一起。我倒是觉得两个人感情上的事情没有谁对谁错,可她就是看不开。”

    冉雨也感叹道:“看来找对人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她又看了看那张照片,说:“我怎么觉得这个女生长得还挺好看的……”

    陆依笑着答道:“嘿嘿,王思瑶要是知道了非得气死不可!”

    冉雨也跟着在那儿傻笑,忽然她的思绪又回到了自己身上。虽然会很害羞,但是她不得不承认她和高大好两个人之间进展的很顺利。以后会是什么样子?一想到这种建设性问题她的身体就会开始微微地颤抖,这是一种传递兴奋信息的信号,里面既包含着她对未来的期待同时也掺杂了些许的担忧。毕竟两个人相处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而现在的他们对彼此并不是十分的了解,也只是初步确定了气味相投而已。谁都还没有进一步曝露自己的深处,所以其实还是没有办法确定两个人到底是否适合。然而冉雨的心底还有更深一层的不安,那里有她不愿意向任何人诉说的一些感情,她希望永远隐藏这些东西,可是在彼此越来越近的情况下,她还能做到吗?

    紧接着就放寒假了,他们正好可以趁着这段分开的时间来沉淀一下心中的感情。冉雨觉得自己的确有必要一个人好好地冷静一下,仔细看清楚自己现在的状况到底是不是一时的头脑发热,如果不是的话,那么所有的问题就集中在她一个人身上了。就算是逼迫自己,也要做出一个痛快的决定来……

    在高大好看来,这个春节是不同于以往且独一无二的。虽然一切都似乎与往年一样,他和家人每年春节都会到不同的地方旅行,今年他们去了云南,可他并没有被沿途惬意的美景,得天独厚的建筑和少数民族的风情所感染和吸引。旅途全程中他都有些魂不守舍,惴惴不安,他的妈妈都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生病了。

    假期这段时间里,他也经常跟冉雨联络,打电话或者传短信。他们也只是说些有的没的,他会谈到自己每天经历的一些小事还有一路上漫不经心的所见所闻,而冉雨会在世界的另一个角落倾听着,浅应附和。可是,他总是感觉自己抓不住她。虽然现在这样也很好,他们能够一直保持联络,没有陌生感。也并不是因为昨天是情人节,他们没有互相送出一些亲密话语才让他变得如此敏感。他应该感到满足,却又想再强求一下。

    旅程的一路上,他并不是一个完全放空的状态,相反的,大脑像一个功放机似的一直不停地把他过去的生活和那些点点滴滴的回忆播放出来。观影至此,他可以给出一个客观评价,这真的是一部十分沉闷而又乏味的电影!这倒也不难怪,因为他的生活就是沉闷无聊的,不,也不能怪生活,是他自己活得太无聊。二十多年来的生活一直是普普通通,人云亦云,跟随别人的脚步,丝毫没有自己的部分,所以现在才会觉得平庸。他也在尝试做一些改变,是从上大学之后开始的。虽然现在在别人眼里他已经有点特立独行了,但是仍然不够。现在的他只不过是不做别人都做的事情,可是还并没有做出什么真正不平庸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