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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雨一大清早起床以后就没闲着。吃完早饭后,她先是洗了碗,又顺便洗了好多衣服。有几件衣服上面都被不小心弄上了污渍,看着那些衣服,在自己一点一滴地努力揉搓下,终于又回到最初的洁净。把它们挂到阳台上时,她总是会觉得极度快乐。天气预报说今天会降温,尽管灰色的天空看不出什么异样来,但这并不会使身体在骤降的温度之下变得迟钝。忽然阳台上落下一只小鸟,它在栏杆上短暂地停顿了两三秒钟就飞走了。冉雨非常好奇,小鸟会不会觉得冷呢?
寒假只剩下一个星期了。这个时候她突然想到了高大好,为什么会想到他她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心里好像开始兴奋起来了。为了避免自己胡思乱想,她开始漫不经心地整理起房间里面的东西。她翻出了一本并不陌生的册子,那是她小学毕业的时候跟全班同学留的同学录。她随手翻看着,里面布满了稚嫩的字迹和稀奇古怪的梦想,让人看着就会忍不住嘴角上扬。她还惊奇地发现,竟有好多同学在对她的印象中留言写道她很漂亮之类的。为什么自己对这些话都没什么印象?可能那个时候太小了,根本不在乎这些东西。可是她真的漂亮吗?小的时候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漂亮,反倒是看着班里其他女生觉得很好看。不过跟现在比起来,又会觉得还是小时候的自己好看一些,现在五官长大了没了灵气,而且自己还常常是一副冰山脸的模样。还有几个同学很直白地表示对她的印象很不好,让她觉得有点一头雾水。虽然现在大家都已经散在四方各处了,甚至有些稚气的面孔也记不起来了,但还是希望他们都已经实现了自己最初的梦想,去到了他们最想去的地方。
寒冬的夜晚总是来得特别早,才五点半天就已经黑了,路灯矗立在冰冷的地面上,为马路上稀疏的人影照明。这冰冷的黑夜难道不是为了催促人们趁早回家,远离严寒而提早降临的吗?冉雨宁愿把它理解为一番好意。她提着刚买的一堆东西慢慢往家走,期间不时地用力向下拉帽子,以便能严严实实地遮住耳朵不被冻着。她一直有一个疑惑,总是觉得自己越长大越怕冷,明明小的时候并没有觉得冬天有多么可怕,但现在一想到要过冬,心里就会有点怵。人即使长大了也还是会脆弱。
快走到家楼下的时候,冉雨忽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东张西望。那个人提着一个小行李箱,穿着厚厚的大衣,把衣服上面的帽子勉强带在头上,但那显然是不够的,他一定冷极了,他不停地活动自己的双腿,试图分散身体抗拒寒冷的注意力。借着投射到外面的住户们家里的灯光,冉雨可以十分肯定那个人就是高大好!这时高大好也已经看见了不远处正处在惊讶状态中的冉雨。他开心地冲她招起手,并喊道:“喂!我找到你了!”
冉雨赶紧快步迎上去,走过去又再次确认了一下真的是高大好。他已经被冻惨了,脸色惨白但却仍然兴奋不已,眼神还散发着坚定的光芒。冉雨不敢相信他怎么会来到这里,她的家,也就是这个小县城,距离学校或者高大好的家至少也是千里之外,坐火车的话起码要10多个小时,而且现在又适逢春运时期,她真的难以想象他经历了多少辛苦,为了找到她。
高大好拿出了一张背面是雪山风光的明信片给她,上面写着“我们见面吧!”,他还在上面画了一个小小的拳击手套。她这才想明白,高大好曾经要过她的地址,说是会寄明信片给她,但她绝对想不到他会变成邮差叔叔。高大好说,他是在他过生日那天晚上临时作出这个决定的,在许愿吹蜡烛的时候,他大声地对父母说出了今年的生日愿望:他想立刻到自己喜欢的人身边去!要是换了平时的话,父母是一定不会容许他这样胡闹的,但那天是他的生日,尽管他妈妈非常不情愿,也还是在他爸爸的劝说下同意了。
他连夜买好火车票准备第二天一早就出发。虽然以前并没有独自去到别的地方的经历,但他丝毫不担心这些事情。他说他只是想要努力地见她一面,就这么单纯,再没有什么其他的要求。他还说他一直想要做一件有特别意义的事情,对他而言,现在做的这件事情,为了一个人说走就走,就是足够特别的。
如果有幸能够遇到一个如此可爱的人,他会在这样寒冷的冬夜千里迢迢跑过来看你,然后傻乎乎地向你诉说着自己的热情,完全忘却了自己的疲惫不堪。他也许并不知道他的温暖可以融化整个冬天,他也不会知道有一颗一直以来都小心翼翼的心也被他的温暖融化了。一定是这个可爱的人使得身边的人变得勇敢了。冉雨把手中的东西放到了地上,她踮起脚尖,并且伸出手环住高大好的脖子,迫使他低下头。她毫不犹豫地凑近那张可爱的脸,微微用力触碰到了一个已经有点冰冷的嘴唇。
冉雨得意地问道:“还冷吗?”
高大好只觉得自己浑身血液像被点燃了一样,一瞬间头部充血,脸颊也被烧得炽热,滚烫的心脏像是要跳出来了似的。他想说不冷了,一点都不冷了。可是还没来得及定定神,冉雨就一把拉住他往楼上走。他连忙问道:“我可以去你家吗?我会不会吓到你的家人!”
冉雨牵着他的手,拉着他慢慢地上楼梯,说:“没关系,我妈妈已经不在了,我爸爸再婚了,但我们没有住在一起,我自己住在这边。”
高大好听到了这些话,又看了看走在前面的娇弱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的鼻子有点酸。也就是说,她一直都过着一个人的生活,不知道体会了多少孤单寂寞和辛苦。在她需要温暖和爱的时候该怎么办?有没有谁曾经走进过她的内心,帮她缓解那些没有意识到的伤口所引起的疼痛?关于她的经历,虽然他并不十分清楚,但即使知道也无法感同身受,只能留下一些无谓的叹息。破碎的家庭能够带来无限的伤痛,他只祈求冉雨没有因此陷入到那极致的苦痛当中,已经在时间的治愈下强大起来,勇敢地创造属于自己的人生。楼道里面的感应灯一盏盏地亮起来,已经有些斑驳的墙壁竟给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加大力气握住牵着他的那只柔软的手。他听到了自己心里的某一个声音在对自己说:他想要爱她,她最需要的是爱。
他们走到三楼,冉雨打开了她左手边的一扇门,她开了灯,自己换好鞋子后又递来一双拖鞋,说:“快进来吧。”然后,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似的,飞速窜进屋子里面,慌慌张张地开始收拾本来就已经很整洁的房间。她抱歉地说:“我自己平时不太在意,房间可能有点乱。”
高大好略微打量了一下这间不算大的房子,屋子里面的陈列和布置都很素雅,有一种能够使人摆脱喧嚣的魔力。这里似乎不常住人,好多东西看起来都很新,没有经常使用的痕迹。屋子里面的东西也并不多,除了一些常用的家具和必须的生活用品外再没什么其他东西,所以看起来特别干净整齐。一共有两间卧室,有一间似乎是不住人的,为了不让灰尘落到床上,在上面罩着一个巨大的白单子。另一个房间应该是冉雨住的,里面除了衣柜之外,还有一个木制的小书架,上面摆放了许多书,最下面一层摆了一些童话故事还有几本漫画,可能都是她小时候看的书。看了冉雨的房间,高大好就想到了自己的房间。他总是把屋子弄得乱糟糟的,东西杂乱无章地摆放着,永远找不到合适的位置。他的房间恐怕连猪都不肯住,下次回家一定要好好收拾一下,除了自己一直收藏的机器人和汽车模型外,其他东西都扔掉好了!
可是,他从刚才开始就在琢磨着冉雨的房间好像缺点什么,虽然屋子并不大,看起来也很充实,就是说不上来少了什么。他很快意识到她的房间里面没有玩具。一般女生的房间里都会有很多娃娃、毛绒玩具还有其他一些小玩意儿,当然也有可能是她不喜欢这些东西,但他还是稍稍觉得奇怪了些。是在后来冉雨才告诉他,因为她小的时候,父母很少买玩具给她,渐渐大了以后,就更不需要这些东西了。
冉雨怕高大好着凉,帮他煮了碗姜汁可乐,并让他赶快趁热喝下去,这样才管用。她说:“你有没有跟家里报个平安啊,别让他们担心。”
高大好说:“恩,我已经打过电话了,再说,我是男的,有什么好担心的。”他慢条斯理地喝完一整杯热可乐,觉得身体立即暖了过来。
这时冉雨想到了有一天晚上他们的聊天内容,她好像说过高大好容易被□□这种话,现在想起来都忍不住快要笑出来了。她强忍住,说:“你有带衣服吗?要洗澡的话在那边,我这里也有我爸爸留下的干净衣服可以给你穿。”
高大好说:“我有带够衣服,那我先去洗澡了。”
冉雨又想到房间还没有收拾,连忙到另一件卧室,把床上遮灰尘的单子扯下来,又拿来干净的床单和枕套将之前一直铺在上面的换了下来。前些天趁着阳光好,她有把家里面所有的被子都晒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派上用场。这个房间原来是她爸妈的卧室,有多久没住人了,她也有点记不清楚了。就这样闲置着,真的有点可惜。以后就算是只有她自己的时候,也可以偶尔睡在这边,换换感觉也没什么不好的。
对了,她和高大好晚上还什么东西都没吃呢,她一直在忙着收拾,竟然把这事儿给忘了。现在做饭的话有点来不及,而且晚上恐怕也不会想吃太多,不如就先煮点面吧。高大好洗完澡出来时,她刚好把面端到桌子上,便招呼他快过来吃。
看着冉雨,高大好此时此刻竟有种他们已经结婚了的错觉,他可能是被刚才浴室里热腾腾的水蒸气冲昏了头脑。如果以后能结婚就好了,他们可以互相陪伴,互相照顾,虽然他不太懂得如何照顾别人,像今天他就一直在被照顾。他一定要学着变得细致体贴,在她需要的时候给她温暖,一起生活,不让她再一个人。
高大好坐下吃起面来。他连声赞道:“好吃,你是怎么做的!”
冉雨笑着说:“还好吧,是你太饿了。”然后,她自己也吃了起来。
她接着说:“我有一种妈妈在照顾儿子的感觉,好有成就感。”
高大好听了觉得背后涌起了一阵寒意,没想到他们的感受竟然完全不同。他抱怨道:“你把我当成普通同学来对待就可以了。”
冉雨回答道:“哦,我知道了,以前也有同学来我家住过,不过都是女生,呵呵。”她接着说:你还真是胆子够大啊,居然想都没想就跑来找我,也不打电话跟我说一声,万一找不到我怎么办?”
高大好说:“如果告诉你就没有惊喜了!不过我接下来还要麻烦你,不好意思啦!”
她说:“现在客气有点晚了吧,邮差叔叔?等一下,你不会对我做什么吧?”她怀疑地看着他,再怎么说这也算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仔细想想,自己是不是有点草率了。
高大好连忙否认说:“你想到哪儿去了,都跟你说把我当成普通同学就好!我好困,我去睡觉了。”他把碗里剩下的面吃光后,立刻跑到厕所里洗漱,完后就一头扎进房间再没出来。冉雨看着他匆忙的样子有点想笑,这家伙大概是不好意思了。看来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她遇上的是一个单纯的人。
高大好回到房间以后就直接躺到了床上,他折腾了一天也确实很疲惫,想着赶紧睡着,省的自己又要胡思乱想。可是任他在床上辗转翻腾,却怎么也睡不着。难道是因为换了床自己不习惯?明明很累怎么就一点睡意也没有?他的身体似乎并没有放松下来,仍沉浸在这两天的不同寻常的旅程中。他似乎真的做了一件很不得了的事情。走了这一步,他和冉雨之间的距离就更近了。她是喜欢他的吧,要不然也不会主动吻他。他一定要抓住现在这个机会,从今以后抓着她的手不再放开。
高大好在屋里隐约能听到外面的声音,冉雨还没睡,他起来走到窗边,拉开了一点窗帘,今晚的夜空中一颗星星也没有,只有一轮微缺的月亮孤傲地挂在中央,月光清冷袭人,却又柔情似水。不一会儿,屋外的灯灭了,冉雨也回自己房间睡觉去了。他重新拉好窗帘,又回到了自己的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