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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气沉沉的夜晚,再快乐的聚会也挡不住困意。玩过闹过之后,大家都各回各房,趁着天还没亮,回去补觉了。
我熟练地吃了两片褪黑素,赶紧关灯睡觉。
“这次想着要避光了,一定能睡着。”
我这个人心理素质差,太紧张和太高兴都容易睡不着。
最近在地球过的可真不容易呢。本以为来地球,我两周之内就能探明记忆消失的真相。结果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也才刚刚获得入职冷冻中心的机会。得到入职机会都要费这么一番波折,把自己送进了牢狱中,侥幸才被无罪释放。这以后的事情说不定有多难呢,漫漫长路可怎么走啊。人生啊,为什么这么艰难。我前世只是一个和姬友快快乐乐卖煎饼果子的人,怎么这辈子就要挑战此等hard模式的生活啊。
张右匀的消息亮在了贴肤屏上,“刚才看你太开心,所以没忍心告诉你。白天人群中那个人是准备要杀你的。此人名叫耐晒,是南极大区的议员,曾经在全球政治大会上提案《人类清除计划》。”
要杀我?
一阵寒意和恐惧涌上心头。我才回到地球刚满两月,就已经惹上了仇家。
不不,也不能算仇家。只能说我太出风头,把自己完全暴露了。
试想一个否定自己在法律上“活着”属性的人,被杀了也不会有人追查凶手。
这样的人拿来宣泄自己杀戮的欲望,真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
不好!
我翻身起床,赶紧往楼下的房间跑去。
“右匀!那些启动了电子心的人有危险了!”
“一旦他们透露过自己装过电子心,就有可能被人取了性命。”
人生在世,谁还没被人讨厌过。放在平时,人人畏惧杀人偿命的法律,不敢轻举妄动。但是,现在知道杀了这个人,不用承担任何法律责任。你说会不会有人做。百分之百这种事情会发生。
“我们得在法律更新定义之前想办法保护这些人。”
张右匀下意识地熄灭了自己胳膊上的贴肤屏,又假装不漏痕迹地放下袖子。但是他飘忽不定的心虚眼神出卖了他。
希望事实不会是我猜到的那样,希望张的反常都是我的捕风捉影。这一刻我无比希望神是存在的,我祈求神不要让我的胡乱猜测变成事实。右匀不是说我们有女娲吗?女娲啊,怜悯我们这些可怜人,不要让任何一个人死。尤其是不要让人因为我而死。
我划亮了贴肤屏,新闻报道的标题跃然入眼,“截至凌晨2250年5月5日凌晨4点,已发现三个改造人遇害。”
已经有人死了!
女娲,你果然是不存在的。我这辈子只做了三秒女娲信徒。
我做了什么?
我为了自己脱罪就利用法律漏洞,却不想害死了这么多无辜之人。被发现的只是三个,那没被发现的呢?之后因此被杀的人还会不会有?
这些人,因你而死了,他们本不该有这样的命运。你害死了一些人的性命,又造成了另一些人的痛苦,还鼓动了另一些人的罪行。你是悲剧的源头。我对自己说。
我这个人心理素质差。
我压根承受不了这一切。
我要逃跑。
这不是hard模式的生活,这是地狱模式的生活。
我本就是卖煎饼果子的市井小民,虽然对此毫无记忆,但我想那时候再差也能赚得日常所需,每日平平安安地,与姬友和和美美地,给来来往往的人提供吃食,总比现在这种造孽的生活好啊。
第一次后悔冷冻自己。
逃避虽然可耻,但是有用。
张右匀看我从震惊到呆滞再到惊慌失措,到逐渐平静。他握住我的手,也终于不再抓得生疼。他紧张的眼神舒缓了几分,紧绷的上眼皮有些许放松,但却仍是半吊的状态。
“右匀,我想背着海组长逃回E星。我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更不想看到海组长看到这些新闻的反应。
“不怕不怕,你想走我就陪你走。”
他似乎是稍微放心了,轻轻拍我的肩膀,抚摸我的头顶。
“这不是你的错。谁也没想到会这样。”
听到右匀说这不是你的错,我鼻子一酸,眼泪没憋住,鼻涕也带出来一些。我赶紧扑倒在床上,用张右匀的被子偷偷吸干泪水、擦干鼻涕。
我最怕的就是责备。虽然闯下了天大的祸,但是我不是很怕惩罚,最怕的还是批评,是爱人和友人失望的眼神。灵魂的债我努力去还,但是不要责备我,不要对我失望。
从苏醒到现在,我一直都尽心尽力完成海组长对我的期待。生怕做得不好,让海组长发现我其实就是个废柴。我和她活成传奇的姥姥是友人,这件事一直给了我很大的压力。
海组长明明算是个小辈,但在我潜意识里却被我当成了能评判我价值的长辈。
真是奇怪,最让我害怕的不是良心债,不是舆论攻击,竟然是海组长因为这件事可能对我的负面看法。
可能是想通了一些事情,我明白阻碍自己的到底是怎样荒唐而可笑的情结了。
我苏醒时第一眼见到的就是海组长,她又是后来陪伴我最多、教我最多的人,我可能对她产生了“印刻效应”。刚出生的小动物,会本能地跟随在它第一眼见到的动物后面,以为它就是自己的母亲。
虽然只是苏醒,但对我这个失去了记忆的人而言,这无异于一次重生。我潜意识里把友人的孙辈当做母亲也情有可原。人潜意识并不受自己控制,出现什么都情有可原,都是正常的。
这就解释的通为什么我如此在意海组长的评价了。
人的心理就是这么奇妙,当我意识到“印刻效应”的时候,它就彻底的消失在我的潜意识里了。大概这就是所谓的,解开心结了吧。
海组长不是母亲,她是朋友。
如此坦荡地分析过自己后,突然感觉这些困难没有那么难了。即使它依旧很难,我相信,我也有信心解决它了。
“走,右匀,我们去叫醒海组长和菁老板。”
璇子律师,一时半会也指望不上修改法律,就先让她好好睡一会吧。
右匀拉住了我,“先给你洗洗脸,你刚才用我被子擦鼻涕,我都看见了。”
“嘿嘿,没擦多少。”我恬不知耻地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