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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牧把眼泪忍了回去，紧紧的握着小拳头，几乎是咬牙问道，“爸爸，你刚才说妈妈在这里？”
雨越下越大，不过一会儿就从毛毛细雨变成了倾盆大雨，像是厚重的雨帘压在了人的心底，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来，更有种愤怒的火温在上升，白发老头明显的感觉到了这三个人的气氛诡异，他暗自琢磨着，难道是他说错什么了。
谢博严轻轻的说了一句，“好像弄错了。”
好像？
吴美觉得谎言被当众戳穿这种事，是很尴尬的好嘛，她刚刚还带着几分悲伤的情绪，这会儿全变成了一种可笑的，甚至带着几分看好戏的心情，只可惜她忽略了谢总裁异于其他人的铜墙铁壁，又或者说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尴尬，淡定说了句，“既然不是，那就回去吧。”
谢总裁，这样好嘛？
吴美看了眼脸色惨白的谢牧，忍不住心里咆哮着。
几个人回到了车上，雨太大，不好开车，只能困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吴美的脑子里还回荡着刚才白发老头说的话，“他就我一个朋友，后来我去美国，几十年了，从来没有人扫墓，估计就被当做了无名墓，所以你们找错了也是正常。”这话也有点安慰的意思，但是更加明晃晃的打了谢总裁的脸，谢总裁本来找了个无名墓，就连墓地工作人员都不知道，本想拿这个糊弄下谢牧，结果运气不好，恰巧遇上人了。
按照吴美的想法，这种时候，正常的父子俩，起码也要演出咆哮马的戏份，一个哭着喊着问为什么欺骗我，一个伤心落泪的说自己的难处，最后抱头痛哭一次，也或者彼此不理解，然后深深的怨恨，总归，不是现在这样。
这会儿正坐在后座上的一大一小正对视着，又放出那种寂静无声，但是暗潮涌动的，似乎下一秒就会噼里啪啦冒火花，爆起冲天的火焰来，弄得坐在前面的吴美缩着身子，心想，他们这模样，可是比大声吵架还吓人，这种深沉的低气压，憋屈的难受。
谢牧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要妈妈。”
谢博严冷着脸，像是附上了一层寒冰，“你只有爸爸。”
啪，似乎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
百里玫香每天的生活都被安排的满满当当的，早上凌晨三点就要起来去送鲜牛奶，一般忙活到八点就差不多结束了，然后要赶到去保洁公司做保洁员，到了晚上六点下班她吃了点饭就要去便利店当收银，一般会干到十一点，等着晚班的人过来接班再回去。
这样算算她几乎是没有任何的空余时间，每天睡觉的时间都不够六个小时，可是她依然充满了干劲儿，整天都笑吟吟的，待人和气非常，她的同事们都很喜欢她。
可是这一天，百里玫香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趴在桌子上哭，保洁公司的老板娘王莲走到她身边忍不住问道，“玫香，你这是什么了？”她们鲜少见百里玫香哭，都吓了一跳，还有人问道，“是不是家里出事儿了？别急，你讲出来，大家都会帮你。”
百里玫香擦了擦眼泪，又哭又笑，说道，“没事。”
“没事你哭什么？别怕，大家都处了好几年了，知根知底的，你有苦就说。”
“真没事，就是这个月工资到账了，我心里高兴。”
“哎，就为这事？”王莲和几个同事都忍不住叹气，百里玫香什么都好，干活利索，手脚麻利，更甚者一个人能顶好几个人，但是唯独一点，太抠门了，把钱看得比什么重，常年穿着十块钱一件的T恤和牛仔裤，从来不带换样的，带的午饭也是米饭外加榨菜，好几年了，从来都没有变过，要是别人早就吃吐了，可是她还吃的津津有味，所以大家都猜测百里玫香家里可能有什么困难……，可是一打听才知道她就是一个孤儿，从小长在大理的深山里，根本就没什么亲人，大家就不懂了，她这么拼命到底为了什么呢？
百里玫香是真的高兴，她擦了擦老旧的诺基亚手机，上面的屏幕还是蓝屏，当初要不是因为工作需要她还真舍不得买手机，光一个月的基础话费就要十六块，她除了发短信轻易的不会打电话，可是她却狠心开通了银行的短信通知，一个月二块，但是能知道每天有多少钱，她只有看着卡里的钱一点点的变多才能让自己在凌晨四点醒来，蹬三轮车去送牛奶，才能每天吃榨菜，才能在又困又累的时候让自己振作起来，要不是心里有一个信念在支撑着她，她想自己可能早就撑不下去回大理去了。
百里玫香是大理人，这从她奇特的姓氏就能看出来，但其实她并不是少数民族，她六岁的时候被人在山里捡到的时候还能说一口地道的普通话，非常标准，当时自己都说不清楚父母在哪里，捡她的老人收养了她，那是一个因为未婚夫死在远征军里，就独身了一辈子的女人，她当时已经七十多了，老太太是自个儿姓百里就让她随了这个姓氏。
可是百里老太太年纪太大了，虽然努力照顾百里玫香但总是有不足的地方，很快百里玫香就开始照顾自己和照顾这个老太太，刚开始她喊她奶奶到后面的妈妈，她觉得这老人就是她的妈妈，如同再生父母。
即使后面发生了那样的事情，百里也从不后悔。
她想只要她肯努力，一切都会变好，就好像百里老太太在世的时候露出没牙的嘴，咧嘴对她笑着说，“孩子，苦着苦着就甜了，这就是人生。”
苦着苦着就甜了，百里玫香从新翻开手机短信，上面提示写到，您账户余额是300.000元，不多不少，就是这个数，这些年为之奋斗的目标。
百里玫香从来不敢去想过去，怕一想就会疯掉，她不敢想那个从她身上掉下来肉，当初她在山里没有医生的情况下，撕心裂肺的痛苦了三天才生的宝贝，她的孩子……一转眼已经六年了啊。
阳光从窗户上倾泻进来，耀眼的让人睁不开眼睛，百里玫香眯着眼睛，只觉得眼泪无声的流淌了下来，她想，她终于可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