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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调动大队人马缉拿叶秀,以叶秀之消息灵通,恐怕灵官们前脚出了真武观,他后脚就能得到消息,灵官们还没进城中城,他就已经溜之大吉,金陵府这么大,再想抓他就很难了。
想要抓住叶秀,人越少越好,越快越好。
张月鹿和齐玄素临时起意动手捉人,甚至两人谈论此事的时候,用的是魏无鬼和澹台初的身份,叶秀再怎么消息灵通,也无从得知。
打个不甚恰当的比方,青鸾卫最怕的案子不是什么精心筹谋、布置、安排的案子,环环相扣就像串珠子,一个环节出现问题,所有珠子就散落一地。越是蓄谋已久的案子,破绽反而越多。真正的悬案是随机杀人,临时起意杀人。
张月鹿和齐玄素这次捉人就有点这个意思,毕竟两人在昨天想的还是如何从叶秀这里探听消息,甚至今早临行前还未下定这样的决心,是在前往城中城的路上才做了捉人的决定,半个时辰之后,两人就动手了。
不管叶秀如何老谋深算,也很难预料。
齐玄素以手中“飞英”挟着叶秀,张月鹿护着齐玄素,向外走去。
丐帮众人还是远远地围着两人,既不敢上前,又不愿就这么放两人离去。而且大宅外面已经聚集了好些丐帮之人,围得水泄不通。
张月鹿也不着急,动手之后,她就给真武观发了讯号,天罡堂的人应该快要到了。
果不其然,大概两炷香的时间后,只见得一队骑兵飞驰而至,黑压压的一片如同阴云席卷而至,密集低沉的马蹄声敲击着地面,震慑人心。
甚至不必如何呼喝,那些挡路之人就纷纷让开。
来到大宅的正门前,这些训练有素的骑兵迅速勒住缰绳,把大门围成一个半圆。马腿林立,刀铳并举,马上的骑士全身披甲,通体黑沉,几乎没什么缝隙,正是道门的灵官。
面对全身披甲、压迫感十足的灵官,外面的丐帮之人根本没有阻挡的勇气。真要动起手来,休说是丐帮的乌合之众,就是精锐的黑衣人铁骑,也不敢有丝毫的马虎大意,所以这些天罡堂的灵官并没有受到太多阻拦。
为首之人正是沐妗,没有披甲,而是道士打扮,翻身下马,带着灵官们进入大宅之中。
刚一进门,沐妗就看到了齐玄素和张月鹿。
她是认得“澹台初”的,只是微微一怔,随即也猜测出了“魏无鬼”的身份。
她就知道,这两人准在一起。
张月鹿示意齐玄素将叶秀交给沐妗带来的灵官,灵官们取出随身携带的刑具,类似于白晓瑾戴过的特殊镣铐,不过更为复杂,分别束在叶秀的双手、双脚、脖颈上,又以细细锁链连接一体,阻断一切血气、神力、真气、法力,任你是归真阶段的高手,也要动弹不得。就算是武夫,也很难凭体魄力量挣断锁链。
因为叶秀被齐玄素用火铳打碎了膝盖,行走不便,两名灵官干脆一左一右架起叶秀,向外走去。
叶秀的属下们就只能看着了,他们可不是古仙巫罗,怎么敢公然与道门对抗?
沐妗与张月鹿一个眼神交汇,转身离开此地。
齐玄素和张月鹿没有与沐妗同行,两人单独离开,打算先卸去身上的伪装。
在真武观中有一座地牢,靠近真武湖,里面一半是普通牢房,一半是水牢,设有阵法,禁绝各类传送法术和遁术。
沐妗刚带着灵官把人押到此地,就见李命乘从地牢的入口进来了,后面还跟着好些北辰堂的道士灵官。
最早的时候,张月鹿在北辰堂做主事道士,沐妗在张月鹿的手底下做执事道士,李命乘正是张月鹿的顶头上司。从这一点上来说,李命乘也算是沐妗的老上司了。
只是后来张月鹿青云直上,被地师点了天罡堂的副堂主,沐妗也跟随张月鹿一起去了天罡堂,待到慈航真人入主天罡堂,张月鹿成了小掌堂,沐妗也跟着水涨船高,做到了主事道士。从这一点上来说,跟对了人很重要,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见过李副堂主。”沐妗主动行礼道,毕竟是老上司。
李命乘看了眼叶秀,问道:“这是什么人?”
沐妗回答道:“是我们副堂主亲自缉拿的嫌犯。”
“嫌犯。”李命乘点了点头,“沐主事辛苦了,接下来的事情便交给我们吧。”
沐妗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李副堂主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审讯之事应该由我们北辰堂负责。”李命乘语气平淡,“沐主事可以走了。”
沐妗有些畏惧李命乘,却也不肯退让:“李副堂主,我们张副堂主说了,她要亲自审讯嫌犯。”
“金阙让我们各堂之间协同办案,你们抓人,我们审讯,这叫协同办案。你们抓人,你们审讯,把我们排除在外,这就不叫协同办案。”李命乘慢条斯理道,“难道……张副堂主要违抗金阙的命令?”
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沐妗哪里敢接,不过她也有几分急智,立时说道:“张副堂主绝无此意,不过协同办案,总要互通声气,李副堂主不跟张副堂主打招呼,直接把犯人提走,我们无法向张副堂主交代,还是请李副堂主暂等一二,待到张副堂主到了,两位商议出一个双方都满意的结果之后,再行交接也不迟。”
李命乘面无表情道:“案情紧急,哪容得片刻耽搁拖延?误了大事,你可愿负这个责任?让开!”
沐妗后退一步,却不让开,高声道:“既然案情紧急,那么李副堂主为何不早去捉拿犯人?却守着地牢,我们前脚回来,李副堂主后脚就到了,倒是好灵通的消息。”
李命乘眯起眼睛,没有说话。
他此来当然不是为了争功摘桃子,而是有着更深层次的原因。只是这个原因,却是不能说出来。
关键这里是真武观,不好用强,直接抢人理亏的是他,授人以柄。
便在这时,张月鹿终于到了,她因为换衣裳和卸去易容伪装的缘故,耽搁了片刻,却也不会耽搁太久。
此时的张月鹿身着四品祭酒道士的正装鹤氅,腰间挂着天罡堂副堂主的腰牌,手中还拿了一把雪白拂尘。在她身旁则是五品道士打扮的齐玄素,就没有张月鹿这么文雅了,手中拿着横刀,腰间挂着火铳,只是眉心位置的铳伤还未完全愈合。
张月鹿走进来:“李副堂主。”
李命乘猛地转身望向张月鹿,面对这个曾经的属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张副堂主。”
虽然张月鹿曾经是他的属下,但两人如今却是不可同日而语。张月鹿前程远大,一个参知真人是跑不了的,若是运气好些,甚至有望角逐八代大掌教,而他这辈子已经可以一眼看得到头,顶天一个真人之位,参知真人想都不要想。
至于真人之位,在李家实在算不得什么,所谓“一门七真人”可不是七位二品太乙道士,严格来说,这里的“真人”是指参知真人、平章大真人,包括一位副掌教大真人。
沐妗立刻来到张月鹿身旁,将方才的详细经过低声说了一遍,张月鹿听完之后,一摆手中拂尘:“李副堂主要把犯人提走?”
“按照规矩,北辰堂主掌刑名之事,理应由我们进行审讯。”李命乘的语气不再像方才那般咄咄逼人,却也透着坚决。
张月鹿道:“此次赶赴金陵府查案,金阙下令要各堂之间联合协同办案。纵然是北辰堂主掌刑名之事,也并无独断专行的权力。”
面对张月鹿,李命乘并不像对待沐妗那般强硬,十分灵活,又换了一个说法:“那就联合办案,我们两家一起审讯,在审讯犯人这方面,还是北辰堂更专业一些。”
张月鹿不置可否道:“虽然是各堂联合办案,但也有主次之分,这次便是以紫微堂为主,齐主事。”后半句话却是对身边人说的。
“在。”齐玄素应了一声,望向李命乘,“启禀李副堂主,这次缉拿嫌犯是雷真人亲自下令,天罡堂的张副堂主也只是协助拿人。若是李副堂主想要联合审讯,不应询问张副堂主的意见,而应询问雷真人的意见。”
李命乘的目光转向齐玄素,语气微冷:“你是?”
齐玄素平静地与李命乘对视,不卑不亢道:“在下是紫微堂主事道士齐玄素,隶属于紫微堂雷真人。”
“可有雷真人的手令?”李命乘还是不甘心。
齐玄素当然没有手令:“只有雷真人的口令,若是李副堂主不信,可以亲自找雷真人求证。”
李命乘自然不可能去找雷小环求证,只能深深看了枷锁在身的叶秀一眼。
叶秀则是有几分庆幸。
真要落在了李命乘的手里,他可能活着离开此地,也可能直接丢了性命,风险太大,两相比较,还是天罡堂更为稳妥一些,最起码不会危及性命——天罡堂还要让他作证呢。
地牢中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最终李命乘打破沉默:“走。”
北辰堂的人一言不发地跟随李命乘离开地牢,李命乘回头看了眼地牢的大门,冷冷地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