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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纪晓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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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的颛一正眉头紧锁的盯着酒单,那对小夫妻最近迷上了一款手机游戏,两人埋头玩着各自的手机丝毫没有被周围嘈杂的喧闹声打扰。

    “喝什么?”

    一页一页的酒单他翻来覆去也无法决定,最终还是要征询大家的意见。做选择本来就不是他擅长的,他是天枰座--选择困难户。

    趁着摇曳又昏暗的灯光我凑他近了一些,轻薄的衣衫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他的“逸男”香水就像洪水猛兽把我一口吞噬。

    “你常来这间酒吧吗?”

    我不看他,压低的声音似乎像是黑土里迸出了一朵朵伶俐的野蔷薇。

    “恩……也不很经常,偶尔会来,不过我觉得调酒还不错。”

    颛一说话字正却腔不圆,托着南方人固有的长尾调。

    有人说:如果男人在用一个字的做回答的时候声音只停顿一秒,那么这个男人一定是果敢的;若是那一个单纯表达“好”或“不好”“是”或“不是”的字段都被延长了语调,这样的男人必定是多情又温暖的。

    总之,他说的话长与短都好听。况且,此刻的他目光专注透着炯炯的神采。

    “嘿!我来点可以吗?”

    望向他的眼,他欢喜的回答“好”

    那个“好”字像一个绵延丝带穿梭在蜜糖似的空气里,就像他柔软的手指一点一点的充满宠溺地抚摸了我头顶然后顺延至发梢。

    “小姐,少女的吻、淫妇的泪,谢谢。”

    我替他合上了在他指尖踌躇的菜单页,递还给服务生。

    “抱歉,我们这里没有。”

    她冰冷的回答,我站起来同她走向吧台。付了双倍的价格才说服了调酒师按我给的方子做出四杯我希望此刻让大家品尝的酒。

    我不爱喝洋酒,总觉得蒸馏出来的酒精味道太冲,跟白酒似的充斥在嘴里有一种舌头快要被烧焦的感觉。我也不那么喜欢啤酒,可是如果没有上好的红酒,这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至少,不会因为喝了几瓶啤酒就醉倒。而啤酒里,我偏爱科罗娜。

    此刻,吧台前带着嘻哈帽子的小男生正机械的往四个玻璃酒杯里倒入满满的科罗娜。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一个醇厚的男声突然切入。

    “让我来。”

    我抬眼望着这个人,充满了些许期待,希望他会懂得如何做好这款酒。不自觉的登上了酒吧的高脚椅亲子观察他调酒时的一举一动。

    “少女的吻,淫妇的泪?呵呵……有趣的名字,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吗?”

    这个人笑着,嘴角有好看的弧度却始终也无法看清他,黑框眼镜下的眉眼一直注视着面前的柠檬和杨桃。刀法的娴熟程度看上去应该是一位很有经验的调酒师,穿着也十分考究,我推断他的年龄应该在三十岁左右。心里的石头也落下了,经他的手,一定能喝上和姨妈调出来的一模一样的酒。

    “不是我想的,不过也算是吧!”

    这时候的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转身去冰柜里舀了好些冰块,不过转身的一瞬间他经心的瞟了我一眼,正好汇上了我眼里堆满的期待。

    这个人的眼睛长得十分智慧,像弯月一样狭长,躲在了两团黑白相间的乌云里。他一边在砧板上切磨杨桃,一边认真的咨询我是不是要将柠檬和杨桃都切成心形。我回答说不用,于是他照我说的将一片一片厚薄适中的柠檬轻轻丢入已盛满酒的酒杯中,柠檬一片一片沉底,只淡淡的挥洒出青涩的酸味留在还未落下的气泡中。

    “那么杨桃怎么办呢?是不是就势放进去”

    面前两个玻璃杯盛满了冰块,我摇了摇头。我问他可不可以将切好的杨桃、冰块、科罗娜一并递给我。他笑,露出了雪白而又整齐的牙,还一并递给了我摇酒器,“真是个细致的人”我心想。

    我摇摇晃晃地端着两杯“少女的吻”和还未流出的“淫妇的泪”坐回去,将一杯少女的吻递给了路遥,另一杯留给我自己。

    杨桃落进了科罗娜里即刻间翻起汹涌的白色泡沫,我上下转动摇酒器,用力压住上面的盖子深怕眼泪溢出沾湿无辜群众的衣衫。当它顺心从意地流进了杯中时触碰到冰块,又霎时间腾空而起,最后安然无恙地落入杯中又顺势滑落。

    “这是“淫妇的泪””

    我把酒推到了颛一和子肖面前。两人哑然,只默默的咂了一口面前细软的泡沫。

    “不喜欢吗?”

    我问颛一,却是故意。

    他“嘿嘿“的笑,说这么普通的科罗娜只有我能想出这么独特的招来对待它,听上去仿佛也是一种赞美。

    “少女的吻”静静的躺在桌上,不争不闹。只有那两杯“淫妇的泪”还在挣扎着冒泡。不知道为什么,我不自觉地抬头想往吧台看看,那个替我切好柠檬和杨桃的男人还站在那里,他正好也看着我,轻轻点头示意。

    “晓语,为什么会取那么奇怪的名字呢?”

    路遥咕噜咕噜地喝了一大口,好像并没有品出什么滋味。不过确实,科罗娜都是一样的,只是柠檬和杨桃让一样的酒变出了不一样的心情。

    有一个关于淫妇的故事,却是我听来最美的。

    “从前,稽逻国的公主嫁给了中国一名英勇的武士,可是武士为了保卫国土不得不与之分别,一去几年,公主终于耐不住深闺寂寞,她的闺房里出现了另一个男人。当勇士征战归来,发现了赤裸的背叛,一气之下他提刀斩下了男人的头颅。公主惊慌害怕之下跑进了森林,男人依依不饶的追在她身后,见到勇士杀气腾腾的追来,公主在情急之下跳到一棵树上却化作一粒圆圆的果实。勇士愤慨,问她为什么宁可做一枚果实也不愿回到他身边,而化作果实的公主再不能言语。终于,勇士恼羞成怒挥刀向果实砍去,短短几秒,五刀劈下,公主成了一枚五菱型的果实将永远站在树梢上,成了杨桃。”

    这是姨妈以前告诉我的,当我看见杨桃落入科罗娜里卷起了风云涌动的气泡,我惊喜的拍掌,那时候一点也不觉得这杯酒是用来悼念的,只觉得惊奇。而姨妈却拉着我的手告诉了我这个故事,那时候她的眉眼,她的唇都那么好看,却始终挂着悲凉的孤单。她为这杯酒取了名--“淫妇的泪”,然后一饮而尽。

    “真好!杨桃,要逃。晓语,你不愧是做文章的。下一期的选题不如就以这个为题?”

    路遥听了这个故事后,一口将旁边子肖的酒夺过去,仔细端详着翻滚的杨桃。我浅尝着自己的酒。发酸的柠檬不时溜到嘴边,舌间刚要触到它的汁液,它却又欲拒还迎的跑掉,像是少女温润的唇带着羞涩的怯弱让吻变得回味甘甜。

    听完故事后,大家兴致高昂起来,杯里的酒也一饮而尽,路遥又张罗着买酒。

    服务生送上来十二支科罗娜,可单单在我面前的放了一个盛满红色液体的高脚杯,石榴般的晶莹剔透,浮在这红之上的是一瓣玫瑰,像一页扁舟。

    我疑惑。

    服务生却笃定的回答这杯酒是老板免费赠送给我。

    我问她这杯酒的名字,她却撇嘴无奈的摇头。

    服务生一走,路遥就蹭到我旁边坐下。

    “纪晓语,你可以啊!那么快就有艳遇!是谁啊?快交代”

    她直勾勾的眼扫视着四周,我的脸竟突然火辣辣的烫。

    “没有啦。我不知道。”

    “晓语,你也该好好找个男朋友了。”

    说话的是颛一,这样不慌不忙普通朋友间调侃的语气却让我一时间下意识地想要落泪。

    应该是委屈,难道他真的不知道他藏在我内心的宫阙里数来数去竟有遥遥的数十年吗?为了抚平这句话给我情绪的波动,我逮着桌上的酒就往肚子里灌,红色的液体进入五脏六腑之后,就像一把火,烧得人头昏脑热。

    “酒量很好嘛!来!喝酒”

    陆子肖把一瓶瓶啤酒全部揭盖,吆喝着呼唤大家响应,这正好解放了此刻的我。

    被冻过的科罗娜全身裹着一层薄霜,黄色的液体其实和刚才的并没什么区别。

    所以无论是“少女的吻”还是“淫妇的泪”实际上通通都只是一场作秀吗?我突然燃起这样的想法,觉得有一丝苦闷。那正好也心甘情愿的效仿古人苦中作乐的精神了。

    如果酒是一味良药,那么酒吧就是最好的器皿,悲欢离合的苦闷也好,牵肠挂肚的相思也好,在这里,所有的快乐悲伤都会一点一点被酒精渗透,最终灰飞烟灭。

    即使是一晚也好。

    “干杯......干杯.......一醉方休!”我站起来,首当其冲地响应陆子肖的号召,他们两也就此作罢,不再纠缠刚才的话题,大家欢欢乐乐的碰杯,喝酒,尽兴。

    路遥喜欢酒,可酒量却不怎么样,她喝多了酒就爱唱歌,肆无忌惮的在任何场合都扯着嗓子唱,曲调自然毫无韵律可言。

    几瓶科罗娜下肚,她不跑厕所,酒精顺着喉咙顺势爬下脾肾又倒流到喉咙,她开始哼着歌,虽曲不成调,可我却清楚的知道她唱的是《我用所有报答爱》

    只为一支歌

    血染红寂寞

    只为一场梦

    摔碎了山河

    只为一颗心

    爱到分离才相遇

    只为一滴泪

    模糊了恩仇

    我用所有报答爱

    但你却不回来不回来

    陆子肖和颛一摇着骰子,你一杯我一杯,喝得意兴阑珊。他身边醉意朦胧的路遥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他偶尔摸摸她的头,却看不到一丝柔情,仿佛只是逢场作戏。

    我想我也醉了,伴着她哼的曲,我默默的也哼起来,不自觉的也把头往旁边一靠。

    路遥看着我,朝我会心一笑后阖上了眼。

    闭上眼,我脑海里却到处是站在悬崖上一袭黄衣的郭襄,眼眸里尽数无奈。耳边又回荡起了那首歌的旋律。

    我想,男人也分很多种。有的男人注定是只能苦恋的,像是杨过,爱上了注定一生坠毁;有的男人谈个恋爱倒是很好,就是不能涉及婚姻,就像杨康那一类;有的男人结婚一定定能够举案齐眉长长久久,比如郭靖。可是,天下女人好似都早被金庸先生写进了小说里,多数女人无法成为仙骨超脱的龙儿,无法继承穆念慈的淳朴温顺,更无法学习黄蓉的古灵精怪。于是,落入俗套的我们成为了终生女二号,在永不可能的热恋里苦情着,乐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