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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晓语,我怀孕啦!”
“喂……你怎么啦?在哪里?喂……什么?我在医院。喂……”
电话是我拨给路遥的还是路遥拨给我的,我记不清,手机一下子挣脱了我的手“哐当”一声滑落到地上,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对路遥说一声恭喜。
算了!也懒得去捡,这样的话可以过两天当面跟她说的。我把被子举过头,把脸深深的埋进被窝里试图再一次睡过去,却怎么也无法入眠了。我睁着眼望着被窝里一片漆黑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想流泪,却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可是当一个人情不自禁的想流泪的时候就会莫名其妙的萌发一种逻辑:任何所见到的事物,任何所遇见的人,任何所尝过的美食,此时此刻,我都觉得异常的可悲可泣—生命,存在即为毁灭。佛经里说: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身香味触法……第一次,我觉得我已远离了尘与土的世界;第一次,我希望获得一种超脱生命本体的豁达。于是,我在心里悄无声息的忏悔这二十几年来我记忆中所能记起来的每一桩我以为带着污点的事,泪流满面,心里渐渐变得平静,我坚信当我的病好起来的时候,一切会是一个新的起点了。
我沉浸在与自我对话的世界里,静谧流动的空气飘着神圣的气息。然而,钥匙扭动大门的声音着实把我吓了一跳。我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心提到了嗓子眼,电视里播放的入室盗窃的新闻一下子蹦进了我的脑海里。
除了路遥,没有人有我家的钥匙啊!她在医院,不可能那么快来我这里。
钥匙来来回回转动,发出了并不娴熟的金属碰撞的音质。疑惑仅在我脑海里停留了一秒,下一秒就被惊慌失措替代,我匍在床上试图找寻刚才掉下去的手机,既然不能反抗,也必须在悲剧发生的前一秒拨通110。可我找了半天依旧没能找到它,只捞起来几只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床脚的万宝路,这个烟也许是上周买的,从咽喉感到不舒服的那天起我就不再抽带有爆珠的薄荷味万宝路了。
包着烟丝的纸带着被遗忘的孱弱,我小心翼翼的点燃了其中一只看起来最坚强的。
在这几秒的时间内,我不假思索地为自己设立了这样一个场景内心终于不那么动荡:一个小偷或是怎样的一个歹徒闯进了我的家,无论他是自己带了凶器还是会先去我的厨房拿一把菜刀,当他冷不伶仃地瞅见杵在卧室内女主人肯定会一时怔住,而这时我淡定的抽着自己的烟微笑着面对他,像对待一个平常的朋友一样友好的像他问好并且平静的告诉他可以随意拿走他喜欢的东西,即使多么残暴的歹徒也一定会有所触动,我坚信人类始终喜欢一切公平的对待。我倒不是乃门子救世主,故意摆出伪善的嘴脸,而是我喜欢控制自己的人生,哪怕即将死亡,也要选一个最酷的姿势。如果他还是不顾一切的冲进来向我施暴,那么我也无需摆出一副弱者的样子唯唯乞怜,只需要从床头柜里快速拿出以前留下来的大量安眠药一口吞了便好。
爆珠被我轻轻的捏破,“噶支”一声,门开了,熟悉的薄荷依旧是火辣辣的。当事实即将呈现在眼前的时候,扑朔迷离的慌乱还好有一只能镇静心神的薄荷烟。只是为什么进来的人脚步声也带着熟悉的迟钝?
他刻意不发出一点多余的声音,可我明明听见拖鞋窸窸窣窣地踩在客厅的复合木地板上。
难道是智生又回来了?那家伙是不是偷了我包里的钥匙?不对啊!我的包明明在我房间里,印象中,他并没有碰过我的包。那这个人会是谁呢?路遥?更不可能了……那丫头走路向来跟飘似得,况且她太熟悉我家,早就冲我房里来了。
我静静的坐着,如果说忐忑不如说是好奇。哪有小偷入室盗窃会换拖鞋呢?
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在我的卧室门口礼貌的停留。终于,这个神秘的人开了口,我犹如五雷轰顶一般,全身颤栗。
“晓语……你还好吗?我可以进来吗?”
颛一,是颛一!怎么可能是他?夹住烟的手指不住地随着身体颤抖,烟正好卡在了喉头处,我奋力的想张口正常的说话却又是一阵傻气的咳嗽。
他用他一直以来彬彬有礼的方式轻轻敲了三下房门,径直进来。我素净的脸却犹如当年一样肃穆,投向他的是一张死气沉沉的眼。
“你病了还抽烟!真是不会照顾自己。”
他走到我床边,保持的距离恰当--不疏远却也不亲近。他故意耸了耸鼻子装作很努力才发现烟味痕迹的样子。不抽烟的人,接近带烟的物体就拉响神经的警报线的。他知道我抽烟这件事应该很久了吧。
我尴尬的回给他一个抱歉的微笑又指了指床边的位置示意他坐下。
他一直是温柔的,无论是几年前,还是现在,每一次见面都一直是这样的慈眉善目的面孔。他指了指手里的塑料袋,细心的打开后坐在我指定的地方。
“诺!你家路遥让我给你带的下午茶,她说你最爱吃鼎盛丰的皮蛋瘦肉粥。”
他拿起勺子打算像照顾小孩子一样喂我,我诧异地凝视着他每一个动作,竟然呆呆的吃下一大口他送过来的粥。慢慢的,他喂来越来越多的粥,我都全部吃光,塑料碗里已经空了,他的笑容里仿佛装满了心满意足。
吃了东西,好像整个人才是活过来了,仿佛他是喂了我吃琼浆玉露,干涩的嗓子不再疼痛。我深深的呼吸了一大口空气,试图将最大额度幸福的满满装进自己的身体里然后密闭。
“不好意思,颛一,我忘了问你要不要喝水。饮水机在厨房,左边,塑料杯在下面。你别客气,你自己去可好?”
“呵呵……好!”
他起身,顺手拿起我握在手中空空如也的杯子。
一时间,我们两会心的笑了。
一定是我的忏悔做的诚心诚意,天上的神灵听到了我的忏悔和祷告才让幸福那么快降临。我痴痴的想,我应该重新买一双男士的拖鞋是特别给颛一的。那双鞋必须是最柔软的橡胶做底,纶纺的质地配上米色和白色的条纹,和我的一看就是成双成对的。
他递给我水,又摸了我的额头。
“哎呀!你好像发烧了,吃药了吗?”
“吃过了,没关系的,很快就好了。”
“你吓死路遥了,她说你给她打电话,那时候她正在和子肖做婚检,你说也说不清楚,莫名其妙的就挂断了。”
“所以呢?她给你打电话了?”
“没有,我开车送他们去的,子肖带她去见父母所以她没法来,千叮咛万嘱咐我必须来看看你,还给了我钥匙。”
“那么,如果不是路遥交代你会来吗?”
我明明知道,朽木里挤不出水来,却还是壮着胆子试探。
“当然会啊!”
他说得斩钉截铁,却又不带过多的热情,我泄气。
“看见你没事就好……那么我走了……”
他起身要走,微笑在他脸上一直就像是被注了铅似的,可是却始终生动。我抬头望了望窗外,是依旧明媚的午后,这种时候,自己却不想再成为落单的那一个。或许,人就是那么贪心,得到了一丝一毫便渴望更多。我想自己病着的样子是不会像西施的,他也不想面对这样一个满是消极的我。
我就是在这一刻,看着即将离开的他的背影,下定了决心要即刻改变自己的生活,重新面对新的自己,新的人生。
我叫住他,请他等我15分钟,他不看手机也没有盯着手表,只是默默的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我迅速坐起来,打开右边装着我自己的衣服的衣柜翻出一套很久不穿的但一直喜爱的运动套装,然后以火速光着脚奔到洗手间收拾。
“你别着急,我不赶时间,把鞋穿上。”
我的嘴里全是牙膏的泡沫,听见他打趣般的命令又立刻跑回去把拖鞋穿上。如果他此时此刻是我的男朋友该有多好!我龇牙咧嘴的刷着牙,这段时光被的幸福的感觉无限的延长,我克制不了自己激动的心情一个劲的对着镜子笑。
“好了吗?”
他转过头来打量我,像是有些吃惊,弄得我毫无头绪--我不知道我这样质朴的着装方式是不是有些奇怪。
“是很奇怪吗?”我不好意思的问他,一遍又战战兢兢的抬高双手试图将马尾扎得更高一些。在自己爱的人面前谁都想永远赛天仙的吧!可我怎么总用一些自以为是的方法把事情搞砸呢!
他摇了摇头,又换成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
“不会,只是好像又回到了你高中时候的样子。几乎没怎么变!”
听他这么说,我还是有些担忧急急忙忙的又照了照镜子,顺便撒上了几滴香水,当然这瓶香水是我为我自己买的:人怎么可能没有变化呢!特别是女人,无论再怎么努力护肤保养,岁月这个罪魁祸首最首先下手的就是污浊每一双清澈的眼。
走出门后,他才问我是要去哪。
“宠物店”
这一次,他感到异常惊讶。
“干嘛?你要养宠物啊?我记得你以前不喜欢狗啊、猫的。”
“人总是会变的嘛!我现在不就喜欢了吗?”
我俏皮的看他,他张开的嘴呈“O”字型,却没有发音,会笑的眼睛专心的盯着前面的马路。他开车的时候专注而认真,就像我每一次偷偷从他们班教室走过偷偷望着他记笔记的样子。这是我第一次坐在他的车的副驾驶,第一次认同我和他之间存在一种特殊而微妙的亲密关系,我好像也第一次真正的释放了我自己。一直以来,被青樱“附体”了的那个我好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第一次,我能随心所欲的和他交谈。
“颛一,我要养一只属于我的猫。”
他不紧不慢的跟着前面的车,虽然并不注视我可是认真的回答着。
“要养一只英国折耳猫,名字我都想好了,叫Luna。”
想着梦里那两个可爱粉嫩的小爪子,我兴奋的向他描述了一遍我昨晚病着时候做的梦。
他的笑好像更加深切,露出浅浅的梨涡。
“养宠物是要对它负责的,你得把所有的爱给它,那样你没有时间恋爱了呀!”
“哈哈哈……不会啊!我们可以一起爱它,这样50+50的爱就是100了,我们还可以分开50+50的自由去爱人咯。”
他带着笑容只轻轻的瞟了我一眼,却也被我察觉。只是我不再会感到紧张和害怕了,无论他答什么或是根本不作答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一起,爱猫,爱人。
“那么养女孩还是男孩呢?”过了几秒钟,他问我。
“当然要女孩了,这样她才可以和我一起睡。”
他“噗嗤”的笑了“你这个奇怪的逻辑!”
车停在了宠物店门口,颛一先下来给我开门。他的右手手腕的衬衫扣摩擦过我的左手,我真想牵住他,让他此时此刻莫名其妙的就当上我的男朋友,可是我并没有。我们并肩进去,在一进店门的刹那我们两都同时捂住了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