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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1月17日。
天气阴沉得从云间挤出密密麻麻的雨滴,干裂的泥土被淋湿,颜色深浓渐渐塌陷进土块缝隙里,风声吹起了那颓败废旧村庄门口贴得不牢固的褪色对联,又狠狠地把它们拍回裂痕斑驳的土墙上,呜声阵阵不停。
村口门匾上“廉旺村”那朱色墨笔勾划入骨的题字,也被尘土泥垢盖住大半,来人也只能通过大致的轮廓推断村名。
这座村庄,似无人声,静得出奇。
过了好一会儿,村门口在牛毛雨中渐渐显出两个身影,一高一矮。
待大风再一刮走眼前的雨点,便能看出是一个约莫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牵着一个十岁左右的瘦弱孩子。
安轶背着一个半旧的登山包,牵着安长康紫红冰凉的小手,缓慢又坚定地走出这座村庄,没有分毫犹豫回头,可是待两人行至村口那座镇名碑前,却停下了脚步。
安长康跟着安轶止步,迷茫地向前看去,只见在离他们两三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个人,撑着一把大伞,伞骨支起黑色伞布罩住了她的头脸,唯能瞧见那脖颈下精致简约的衣衫,身影绰绰。
安长康感觉到安轶握着自己的手掌紧了又紧,便疑惑地抬头看了看他。
安轶正怔怔地望着前面那抹倩影,神色复杂。
安长康复又投目向那个陌生女人,只见那把伞被慢慢移开,墨黑色的伞下一点点露出一张白皙美丽的面容。
安轶一时目光如电,情绪交杂,显然,他认识这个人。
“你来了,”他的语气似感慨似震动。
“我来接你,”过了很久,那个陌生女人冷凌地说,声音如冰很快融进了这雨里。
安长康往安轶的身后躲了躲,藏住了自己大半个身子,再探出寡瘦发黄的小脸,悄悄打量那个美丽高傲的女人。她全身上下都带着一股陌生清冷的气息,这样的气息让他不住地想退缩。
安长康知道,她来自外面的世界。他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精细丝滑的布料,村子里的女人也没有多少人能拥有她娇嫩的皮肤和健康的身体。自己踏出这一步后,自己将要去面对更多像这样的人。想到这里,安长康又缩了缩瘦弱的身体,犹豫地回头看着那头被尘掩的村口朱字。
“长康,我们跟着这个姐姐走吧,”安轶从背后拉出安长康,言语安抚鼓励,见他平稳了情绪后,复又握紧了他的手,牵着他朝那个女人的方向走去。
“车子在山下,”她的声线泠泠悦耳,却似不含一丝温度。
“凌凌,”安轶在她身前站定,声音柔缓温和。
安轶抬起手掌,修长的五指轻轻闭拢,揉了揉她的头。
时光如梭,那个小时候跟在他身后“小轶哥哥、小轶哥哥”叫着的小女孩也一下子成为了一位亭亭佳人。
萧凌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渐渐柔软下来,静静感受他干燥的掌心摩挲自己的发丝,把伞朝他二人送了送。
“在村子里消息闭塞,但是大致也能算出来,”笑意与欣慰交织着,慢慢从安轶的眼底流泻出来,“还没恭喜你,美国公民考试。”
大风又再次呼啸而去咆哮而来,萧凌耳边的一缕长发扬起,她将之捋到耳后,美目向安轶一瞪,利落地转身领路。
山路难行,窸窣草丛被萧凌踏在脚下,再狠狠地被鞋跟碾压。
她的身后,传来安轶似有若无的轻笑,待她转首时,又很快被掩在山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