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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主,帘幕已开,是【分水】。”
“你下去吧,熟客来了。”
“是。”
殿上坐着的,是佳人一位,“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芊芊素手拂纱,玉足轻点,白袍羽纱便裹着云雾垂下。
莲步微迈,地面便如微波般泛开去,宛若谪仙下凡。
正是,“凌波微步,罗袜生尘”。
“武当弟子,任去尘,拜见宫主。”
说话人,正是翩翩少年,剑眉烁目,英姿勃发。行风可谓飒沓流星,身高八尺,却有胜于潘安之貌。
那宫主见来人下拜见礼,却只半掩面来,轻笑流动,应道:
“任少侠却是礼重了,你我相熟多年,却不必如此拘谨。”
总角之宴,也曾是青梅竹马。却是天资各异,各归门别。
任去尘于是将头一抬,亦是一浅笑于面,回道:
“宫主此言差矣,私情虽深,公理之礼怎能免?世无方圆,如何太平?”
宫主听罢,笑颜愈加,又说道:
“那你行【分水】剑意,以意无故破我水帘生门,便是方圆了?公理,可不当如此。”
任去尘脸一红,低头笑道:“却是在下的不是了,万望恕罪。”
“好了,说正事,所来为何?”宫主言间,袖纱轻卷,堂中便出现了一张玲珑茶几,两把云椅。
“在下欲借‘乾坤炉’一用。”任去尘见宫主自顾坐下,却也不动,只仍伫立在椅侧,眼却着于宫主之颜。
“小事,你且稍坐,我让童子取来。”宫主见他不动,只拂手一招,将茶几上的茶,自斟于杯中。
“有劳。”
稍顷,杯盈,任去尘仍不动,眼眸中慕意不改。
“你却如何兀自看我?”宫主已唤来童子,笑问。
“宫主姿色无双,貌胜谪仙,恕在下多有冒犯了。”
童子捧炉递上。
“你却仍是这般油嘴滑舌,如何做你那‘忘尘去尘任大侠’?”宫主再次掩面笑道,如若银铃微动。
“宫主却是取笑在下了,在下一介凡夫,如何当得宫主出尘之姿?在下只消再看一眼,便自去了。”
“请便。”
……
【数年后——】
“宫主,帘——”
“我知道了,请他进来。”
宫主身倚玉椅此时已倾身下阶。
“武当山掌门,任去尘,求见宫主。”
来人,自是几年前同一人,任去尘,貌伟依旧,却徒增几缕白鬓。
“你——”宫主自已瞥见,步履却不如如往常平缓,小行紧步凌波,已到了任去尘面前。
“你这个大忙人,几年了才愿意来见老朋友。所来何事?”
任去尘没有回答,只打趣道:“宫主仍是如此绝艳,又教吾辈凡夫俗子何以自制?”
宫主此时才发觉自己失态,旋即一笑,背过身去,道:
“几载不见,你平步青云,身份大变,不变的却还是这样嘴贫。”
随即,又见玉几云椅,热茶自也满上,气雾蒸腾。
“俗世之名,何足挂齿,与宫主您仍是云泥之别。此番前来,却只为归还所借之物,应所允之诺罢。”
他坐下了,从袖口变换出一物——正是乾坤炉,与一玉简。
“哦?”宫主随手收了炉,一手却拾起玉简。
“解。”玉简开。
“不错,正是此物。”宫主莞尔一笑,已将玉简收并。
任去尘眼望宫主,浅笑挂唇。
“还有事么?”
“有。”
“何事?”
“仰慕宫主之颜。”
“请便。”
【片刻后——】
“现在呢?”
“有。”
“何事?”
“借——”
“什么?”
“借宫主大驾一用。”
“何往?”
“随我入世。”
“好。”
“为何?”
“我亦有所求。”
“宫主所求,在下便是万死,也需应了。”
“所求,即你平安无恙。”
……
【五年后——】
“净儿,你们宫主不在吗?怎生得如此路生?”
“您只前入便是。”
任去尘迈步向前,已然是大殿之后,须弥世界,亦是宫主寝宫。
宫主,床上有人?任去尘自思,眼前云雾缭绕,是玄冰玉床。
“武当山——”
“嘘!”
佳人由侧卧起坐,白衣微松,霓纱已降。床的另一头,躺着一个婴儿。
“这是——”任去尘轻声。
“是你给我的那物。”宫主已翻身下床,整理好衣裳,走向任去尘。
“无形无相之物,却不应有此之态啊?”任去尘疑惑不解。
“无相生有相,乃万物所生之理,不足怪哉。”宫主示意,两人走出了寝宫。
……
“说吧,此次前来,又是为何?我已尽我之务。”
“无他,只为一别。”
“永别?”
“也许。”任去尘顿了顿,“天自有定数。”
“嗯……”
……
任去尘看戚了宫主月默默半个时辰——
“看够了么?”
“没有。”
“你却也该走了,天命。”
“好。”
言罢,任去尘即拂袖转身。
“且住。”
“何事?”
“此番你来无所求,我倒欲赠你一物。”
宫主倾身向前——
“浓朱衍丹唇,黄吻烂漫赤”。
如久旱逢甘露——
……
唇分。
任去尘无言,宫主却是小晕红潮。
“去尘,能否,为我舞剑一曲?”
“好。”
……
“此一曲,名《凤求凰》。”
手腕一翻,抽剑离鞘,已是数十剑影。银光纷飞,却不成惊鸿之势,反莞尔嫣然,成栖凤之丽。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侧步一出,单掌已翻。剑锋指出,剑刃弹转。
正是:舞剑人舞情于剑,观剑人自动于心。
……
收剑入鞘。
任去尘身形一转,自由云雾淡出。
没有回头……
……
【半年后——】
“无殇,天命所在,吾二人往矣。”任去尘负剑,向着眼前人抱拳作礼。
对面之人,名燕无殇,无涯洞十一任洞主。
“大丈夫胸怀天下,岂能修一身功而苟全于世?五十七载此生,早活够了,快意情仇早若云烟去。助你成事,我亦入轮回,何足道哉?”燕无殇说道,朗声大笑。
“无殇兄如此气概,在下佩服,日食将至,事不宜迟,开始吧。”
“好!”
任去尘自念道:“天地乾坤,闭界诛气,九地龙脉,皆为乌土——易!”
无殇亦道:“日月玄黄,镇锁八荒,神州万圣,皆为黎民——阵!”
此时,却是墨色遮天。
【一里外——凤凰台——】
“清修世外,本当无欲无求,奈何我所求,与君同生,如何清心?我于九转逆界为仙,超脱于外,今便在此,了解了这段缘果。”
宫主。莲步款款,红袖一展,若火凤降世,身形突然出现在任去尘身后。
任去尘未觉,自又言:“祭吾身,为天命,隔两界阴阳,成百代障壁!吾,为阳!”
燕无殇也高喝:“吾,为阴!”
诸天界落,二人祭身为阻,为万生黎民应劫。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任去尘心中,此时只剩下那道倩影。
“看不够啊。”他喃喃,泪落。
“那就多看一眼。”宫主已然走到他面前。
“莲儿!你怎么在这!速速离去!”任去尘大惊失色,眼前的佳人,正是宫主,也是他倾慕已久的青梅竹马——乔凤莲。
“我来,为你去尘。断仙路,你不该独留我火凰宫,天命难违。”
“可——天命,又怎能与你相提并论?”
只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任去尘此时,早已是潸然泪下,泉涌一般。
“有你这句,便够了。傻瓜,自你我二人相识,我清心之法,便早不再了。”
任白没有回答,只有满面热泪。
“轰!”那灰暗的天空,崩碎了一般,所有的压迫完全向燕无殇和任去尘冲来了。
“与你相识,不枉我此生。你愿为天下应劫,而我,愿为你应劫。”宫主展颜,翻手成印——
“【百鸟朝凤】。”
满天飞焰流火,宫主化身为凤,直冲向崩坏的半边天空——
“不!”任去尘明白过来,宫主要以身替他挡劫,连忙要阻止,却已无能为力。
嘶声力竭,目落血泪。
“砰!”宛若银瓶乍破,她的肉身,消逝在了空中。、
“我真身已泯,余此残魂。去尘,把我罗纱上的凰种埋在昆仑山巅,待百转来世,有人寻得我九世之忆,将是我们再会之时。”
言罢,魂身即在空中化为飞花,未泯之时,却飘上前,双唇一动——
唇分,人散。
那漫天鎏光,盈盈与虚空,顷刻之际,却又汇若谪仙浅笑……
任去尘倒下了,英雄佳人一场,却为黄粱一梦。
“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