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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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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2019年12月周三,晚上9点03分

    天气:连日大雪,傍晚初霁

    地点:电话中,九里岔

    人物:题名乐队鼓手嵇擂

    嵇擂之父嵇笛远

    嵇擂之母阮雨荷

    酒店保安任贵生

    酒店总经理白金瀚

    总经理助理姬雅

    算命先生施胜一

    题名乐团长单昪

    九里岔编外护林员刘二

    刘二婆姨褚杏枝

    西北风来的并不突兀,大雪也并不显的不合时宜,仿佛一切就这么刚刚好。就说这雪吧,若是薄一分的话,预定明日在白金汉宫酒店举行年会的员工必定人山人海;若是厚一分的话,则又给了仁美公司借故辞掉预约的口实。不薄不厚,正好足够让这座灯红酒绿的都市,披上一层冰清玉洁的外衣。

    铃铃铃——

    任贵生:哎呀!白总!不好意思白总实在是不好意思,刚在给孙子换尿布,电话接的晚,您多多海涵,多多海涵啊……

    白金瀚:我说呢,还以为你老任一倒班都忘记公司纪律了!

    任贵生:白总,瞧您说的,我哪敢忘记这些呀?即便我老眼昏花忘了公司纪律也不敢忘记您的金口玉言不是?

    白金瀚:好了好了,拍的起鸡皮疙瘩!那事吧……

    任贵生:您说白总!您请讲!知道这事您费心了,大恩大德永不敢妄!

    白金瀚:嗯——事是成了,但这其中的难度你作为老员工肯定是可以想象的到的,我也就不再多说啦。总之就是费心费力、跑前跑后,好在是不懈努力后终于弄成了!

    任贵生:啊?哎呦呦!感谢白总,我代表全家老小感谢白总恩德!

    白金瀚:行了行了,还一家老小!你咋不说感谢我八辈祖宗呢?不过你也别高兴太早!咱可是有言在先的,要是敢让一个外人听到一点风声,你就给我卷铺盖滚蛋!到时候可别怪我翻脸无情啊——

    任贵生:遵命!放心白总,跟您这几年,您还不了解我?

    白金瀚:嗯,要不是共事几年来看在你是公司嘴最紧的员工,你这事我也不会应承!稍等……啊,挂了啊!(嘟嘟嘟——)

    任贵生:谢谢白总,谢谢白总!谢谢白总……

    姬雅:白总!您好偏心啊!居然说别人是嘴最紧的员工,哼!难道比人家的还紧吗?

    白金瀚:不,不,不一样的……我,我,我更正,更正一下!是你,你,你才是嘴最紧的员,员,员工。

    任贵生:济世……睡了吗?

    任济世:咋了爸?

    任贵生:也没啥,就是刚才白总打电话说明天晚上可以,想着给你们说一下,也好提前准备准备、通知通知。

    任济世:哦,知道了,今天太晚了,明天吧爸。

    父子俩隔着房门,虽说彼此内心都挺激动,却不约而同地采用冷淡式对答。这边任贵生一关上房门便寻思起接下来需要安排的各样事宜,那边任济世夫妻闻言后一骨碌爬起来个击掌,便开始编辑请柬,以微信群发、发送朋友圈等社交形式邀请同事、朋友。当然,在字句的斟酌上,二人显然比他们的父亲要老练的多……

    铃铃铃……

    单昪:您好,欢迎致电题名乐团,请讲。

    任贵生:您好您好!单团长好,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休息了。

    单昪:别客气叔叔,这会还早呢!有什么能帮到您的?

    任贵生:哦,是这样的,我一个老伙计向我推荐的你们乐团,说是在以现代管弦乐演绎古典民族风上很有心得,明天晚上我们在白金汉宫为孙子摆满月酒,向劳烦贵乐团现场来一曲《将军令》助助兴……

    单昪:噗——将军令?

    任贵生:对,将军令!男娃嘛,想图个好彩头!听伙计说你们特别擅长这首古典名曲!真是后生可畏呀,年纪轻轻却能选择继承和发扬传统文化,实在是令人倾佩啊!

    单昪:哦——对对对!《将军令》正是我们乐团的保留曲目!叔叔选择这首气势恢宏的古典名曲作为贵府的喜宴用曲,足见品味高雅、豪情万丈!晚辈佩服佩服。

    任贵生:过奖过奖!先报个价吧单团长?

    单昪:好嘞叔叔!您也知道,现场演奏的震撼感、格调感、高雅感绝非拷贝的音乐可以比拟,这个价格自然不是很便宜,基本上目前的行情都是四五千起步——(拖延)

    任贵生:四五千起步!

    单昪:叔叔您别着急,等我把话说完。起步虽然高,但那也只是虚高,再一个毕竟是朋友介绍的,在折扣的基础上还能享受老带新的专属优惠,一口价一千八!我们呢图个彩头,您呢图个吉利如何?

    任贵生:这个,感觉还是贵了点,你看能不能再少点呢?

    单昪:叔叔,您就别和晚辈开玩笑了,咱府上能在白金汉宫设宴,您老还会在乎这点钱?大好日子图个吉利比少花三五千都令人开心!您看要不这样吧,吉利钱咱就不再变动了,我无偿再为您增加几个队员,人多势众才能将《将军令》这种千军万马般的恢弘气势更好地呈现出来!现场感、氛围感可不是多少钱可以衡量的呀,您想是吧?

    任贵生:嗯,小伙子你说得对!那明天晚上就辛苦你们一趟了。

    单昪:好嘞叔叔!为贵府公子哥服务也是我们的荣幸!我现在给您发一个卡号,您先打一半作为订金,我这边好给您安排相关人员、道具。

    任贵生:好好好!就按你说的办!(嘟嘟嘟——)

    订金到帐后单昪开始寻思如何处理这单生意,手机则在他修长的手指间游走,不开生意不说,一来却偏偏来了个将军令!总不能把刚刚骂走的嵇擂再叫回来吧?可不叫这小子的话这出《将军令》十有八九是会演砸的!换做其他地方吧砸就砸了,可那毕竟是白金汉宫酒店啊!若是在那里演砸了,对乐队来讲可不仅仅只是损失几千块钱这么简单,那损失的就是招牌了!

    单昪:嗬!谁他妹的想跟人民币有仇?(拨打电话)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单昪:还真是日了狗了!怕啥来啥!

    在通知完其他人后,单昪突然想到当时组建乐队时,在登记表中的电话号码一栏后额外让每位队员多写一个紧急联系电话,果不其然,这个在登记本中唯一的非手机号码式号码,便在此刻发挥了重要作用!

    褚杏枝:没用的东西!

    刘二:这大半夜的电话影响我发挥啊。

    褚杏枝:电话没响就一哆嗦,现在倒埋怨起电话!哪个不长眼的大半夜瞎打个什么电话啊!

    刘二:谁啊?二半夜哩吵吵啥呢?

    单昪:叔叔您好,这么晚打扰您实在不好意思!请问您是否认识嵇擂呢?(担心被对方无端挂断,故开门见山)

    刘二:哦,你是说大雷子啊?咋不认识?算起来我还是他半个拐弯舅呢!

    单昪:太好了!是这样的叔叔,嵇擂的手机一直联系不上,学校让他明天来学校一趟,事关是否顺利毕业,因为事关重大,所以想有劳叔叔连夜通知一下他……

    刘二:啥?这二半夜大冷天的,寥路上这雪得有尺把厚,这没法去,没法去!

    单昪:帮帮忙嘛叔叔,您给我说下您的手机号,我给您充个话费吧。

    刘二:这还像个会办事的后生嘛,话费就免了,给你个微信号,你直接发包好了。

    单昪:好嘞叔叔,这就给你转过去,小小心意,您买包烟抽。

    刘二:二十……这两包烟都不够一二十里来回折腾费的事,再,再来点……

    单昪:看地址显示你们那不是叫九里岔嘛,咋会一二十里折腾?

    刘二:现在是叫九里岔,那是因为寨上的人大多搬下来了,之前这地可叫十八里岔!

    单昪:这名字倒是起的挺怪,改的就更是怪了。是因为这地方绵延十八里不成。

    刘二:这可就说来话长喽……不是这道冲十八里,这道冲可长着哩!相传是号声响了十八里……

    褚杏枝: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不完了是吧!二半夜还睡不睡了?

    刘二:雷子的同学,学校让他明天去学校嘞!

    单昪:您受个累吧叔,我再给您买包烟,你辛苦走一趟。

    刘二:中吧,哎这鬼天气……(嘟嘟嘟……)

    褚杏枝:大锤呀,他回来了?

    刘二:什么大锤,雷子,大雷子!我都替你臊得慌!

    褚杏枝:长能耐是吧?还替我臊得慌,我都替你臊几十年了,没用的东西!

    刘二:睡你的觉吧!一到冬天这老嵇家就住到寨子上打鱼、养鸭的,你们倒是快活了,可就苦了我老刘呀

    披衣推门、关门上锁,积雪盈尺、皓月空明。

    嗡——

    刘二赶忙揉揉耳朵,自语冷的都震耳子了,尔后点起一支烟,骑上三轮电车,沿着村村通公路,顺着小溪向上进发。村村通显然再次缩短了被刘二在电话里虚报的里数,三五里后忽闻鼓角争鸣、弦乐奏和,刘二虽说读书不多、游历不广,但也知道这支曲子正是那首《男儿当自强》但较之男儿当自强更觉恢弘大气气象万千!特别是于这银装素裹之中、皓月空明之下更使人豪情万丈、英气勃发,刘二只觉这缓慢的小三轮如同狂奔在疆场的烈马,遂不自觉的正襟危坐目视前方,好像一生之中也从未如此英武……

    犬吠将他拉回现实,听着汹汹的狗叫声刘二难免心生畏惧,遂停下车大声呼嚎,恰逢此时协奏暂时告一段落。

    刘二:远哥——远哥——(狗叫声更烈)

    嵇擂:有人在喊啥呢?

    阮雨荷:听声音像是岔子口的二哥。

    嵇笛远:对,是二哥!这大晚上的是遇到什么事了吗?小荷,你把这些物件收拾下,小擂,拎上家伙事咱俩出去看看!

    刘二:远哥——看着你的狗啊——

    嵇笛远:二哥呀,这么晚上来是遇到啥事了吗,你上屋坐。

    刘二:不了不了,你这两条大狗我算是怕了,车都不敢下来。我说两句话就得回去。

    嵇笛远:你说吧二哥,有啥尽管说!

    刘二:倒不是我的事,是大雷子的事!刚都睡着了接住一个电话,是雷子的同学,说是学校让雷子赶明去学校一趟。

    嵇笛远:辛苦二哥大晚上跑一趟,估计是寨子上信号不好打到你那值班座机上了,大晚上的也没啥好带的,白天刚收的几个鸭蛋你带回去腌着吃吧。

    刘二:看你说的啥?这弟兄这关系,雷子的事那也就是我的事,你弄这一套那不是太见外了吗。

    嵇擂在父亲的示意跑进院门将撬杠还放在门边,转去凉棚托出傍晚刚收的一盘鸭蛋,阮雨荷这才放下手中剁菜的菜刀去收拾方才三人合奏用的大鼓、唢呐、琵琶。刘二则是嘴上说着不要,却既不走又不推辞阻拦,直待一整盘鸭蛋悉数放进三轮车后才挪车、调头、离开。

    嵇笛远:学校怎么会有你二舅的座机电话?

    嵇擂:不是的爸,他一来说起这事我就知道是谁打的电话,但我不想回去!

    嵇笛远:孩子,这两天也听你陆陆续续谈到此番回来的纠葛缘由,若从父亲的角度出发,爸、妈肯定是与你站在一个阵营,但是从旁观者来看的话,作为团长,单昪的做法并没错,若说有错那就是方式过于激烈。但如果你能设身处地到他那个位置,体验过他的压力之后,我想你也会慢慢释怀的。

    嵇擂:现在跟他已经没关系了,是我自己感觉适应不了乐队,回去也是拖后腿丢人现眼。

    嵇笛远:傻孩子,不是我跟你妈我们王婆卖瓜啊!以你现在的传统乐器造诣,特别是大鼓、唢呐二者的水平,放之四海也丝毫不遑让于何人,要相信自己!自信也正是这两种乐器的魂之所在!

    阮雨荷:也别全听你爸的!他这已经不是自信了,自负的都快不知道飘到哪去了!

    嵇笛远:所以说娶老婆得娶一位稳重的女子,压着自己省的飘。

    三人哈哈大笑,直震下些许瓦间薄雪,月圆如镜,光照层雪、寒辉盈室,舍下鸡鸭成宿,院外寒潭空明,此间之美,非亲至此者难以全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