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玑瑶这日眼睛都要哭肿了。
她把自己关在房里,不让十七进去。
十七背着包袱,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想来想去还是在门口乖乖跟玑瑶道歉:“好玑瑶,好玑瑶,我过几日就回来,你别哭了好不好?”
“砰”一声,却是玑瑶将枕头砸到了门上,她的声音尤带着哭腔,“谁说我哭了!”
十七连忙道:“好好好,你没哭,是我哭了,玑瑶这么厉害,怎么会哭呢。”
玑瑶差点被气笑,但还是恨恨道:“你走吧,你不要管我!”
十七继续求饶:“好玑瑶……你就别生气了,我不过是跟着阁主出去几天,没多久就回来了,一回来我就来找你玩好不好?啊?”
玑瑶才不领情,转眼又要哭了,“坏十七,你就是仗着阁主叫你没叫我,就是仗着我爹生病了我没法离开,你就是刻意想甩掉我,你就是诚心的!你就是烦我!你走吧!你不要回来了,不要再来找我!”
一番话说得十七心惊胆战,她差点要被这丫头神奇的脑回路逼疯,难不成现在的小姑娘都是这么难缠的?
于是她正色道:“傻玑瑶,说什么胡话呢,我怎么会烦你,我们永远是最好的朋友,我怎么会不回来找你呢。”
虽然那句“最好的朋友”说得玑瑶心头上还是有些不高兴,但是一想到十七本身就那么迟钝也没有办法,她的心情难免好上了一些,哼道:“你说的是真的?”
十七嘿嘿直笑:“自然是真的啦。”
玑瑶走到门旁,“吱呀”一声打开门,红通通的眼睛紧紧盯着十七,“你当真很快就回来?”
十七继续嘿嘿笑:“那是自然……”
不等她说完,玑瑶趁势便上前一步就着她的脸颊轻轻亲了一口,粉唇柔嫩,十七只觉得自己右脸处被什么软软的东西碰了一下,听得“啵~”的一声,而后便见得玑瑶一脸娇羞地转身跑进屋子再顺便“啪”一声关上了门。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干得漂亮。
但是十七……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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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玄府后门的时候,十七还尚处在一种云里雾里的状态。她方才被玑瑶猝不及防地亲那一口,说是不明白些什么,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她又不敢朝那地方想,只得半是疑惑半是茫然地飘飘忽忽到了玄央府上。
自从上次辛师父答应她可以随意做自己想做的事,她便早已做好了跟着陆青浔上路的准备,虽说有些紧张无措,但总归更多隐隐期盼。
辛师父已经连续几日没见着人影,怕是在为江南一行做准备,只是今晨却专门为十七准备了丰盛的早餐,十七知道这是辛师父起了大早去集市上的春阳阁专门为她买来的香喷喷的早饭,于是吃得格外起劲。饭桌上辛师父始终沉默不言,只盯着她看,倒叫十七有些坐不住,直到吃完饭十七背上包袱要出门的时候他才终于唤了她一声,“十七。”
十七转头去看,却见辛师父摆了摆手,晨色里他的表情看不真切,却让十七打从心里觉得安心。
她也冲辛师父摆了摆手,咧嘴笑开,算是告别。
别了辛师父,别了方伯和玑瑶,十七眼下就站在玄府门口,却紧张到不敢推门进去。
玄央大人让她今日来府上与阁主一同启程,那么阁主他现在……应该在里面的吧?会不会在等她?
十七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她深呼吸再深呼吸,终于鼓足勇气要推开那道门,然而刚把手放在门把上,大门却吱呀一声开了,玄央大人站在门后,眉目清冷淡裹轻纱,她似是有些吃惊,皱眉看了十七一眼,开口便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十七愣了一瞬,“啊……?”
玄央继续皱眉,“你是不打算跟着阁主了?”
十七还是愣:“不是啊……”
玄央见他背着包袱,不由上下打量他一眼,“你没见着阁主?”
十七简直不知所云,“阁主不是在您……府上?”
玄央这才了然大悟一般,继续看了十七两眼,眸色中似是有几分幸灾乐祸,但很快就被那几分冷色掩了去,声音轻飘飘的,事不干己一般,只淡道:“哦,那可能,他先动身了罢。”
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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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出城的时候天色都暗了几分,许是前几日下过暴雨的缘故,天总是黑压压的,像是积了不知多久的乌云,吞噬着这整个杨柳镇的上空。
她背着满肩的包袱,一口一口咬着干粮,心里简直委屈到不行。
她现在万分断定以及肯定这个陆青浔是不认得自己了,这人简直不知该怎么形容,突然就决定说要带上她一起去武林大会,结果自己倒先走了,还走得神不知鬼不觉,连玄央大人都不知道。
本以为他走便走了,或许那意思就是不要她陪同了,谁知玄央后来居然在他房内找到了一个大大的包袱还有一个字条。
字条上简洁明了四个大字:昭阳客栈。
那意思再清楚不过,就是他嫌麻烦甩下十七先走了,顺便把包袱这个麻烦也甩给了十七,还很好心地留下了一个地址,让十七带着这厚重的包袱去寻他。
所以阁主大人只是为了找一个可以帮忙搬行李的手下才钦点她跟随的?
十七简直气结,又无话可说,只得乖乖抱着双份的行李赶路。
昭阳客栈是个百年老招牌,在杨柳镇的东边不远,中间隔了个莲花镇,开在去往今年武林大会新址五夷山的必经之路上。客栈即是驿站,却开得隆重盛大,生意也不似别家驿站般萧条,相反则是红火万分,更别提今年是在武林大会的必经之路上了,连一向安静的杨柳镇上都住进了不少武林人士,弄得镇上的几个小酒馆生意都兴隆了起来,更何况这个向来雄威的江湖驿站呢?
十七虽然没去过,但好歹也听说过,她素来不路痴,再加上一张嘴能说会问,一路上问过不少人,才终于在天黑后找到了昭阳客栈。
她算是从早上一直走到了晚上,早已累得没了力气,进了店内,便直接找了张空的桌子就势坐下,然后一头倒在桌上,闷头便睡。
没一会儿,肩头似乎被人轻轻一拍。
十七不由咂咂嘴,“别闹……让我再睡一会儿……”
那人似乎觉得很有趣的样子,好心地就着她肩头再轻轻拍了一拍。
十七睡得正高兴,心下登时不耐烦起来,闭着眼浑浑噩噩地直接一把将那只手甩开,“说了让我再睡一会儿的嘛……累死了……”
被甩开手的那人终于做罢,漫不经心地耸了耸肩,转身端了盘瓜子便上楼去了。
十七没人干扰,便睡得愈发香甜了起来。
她梦里梦见很多,有时而一脸严肃时而满目慈祥的辛师父,有突然就着她的脸一口亲下来又跑走的玑瑶,还有一身黑衣长辫的玄央大人,玄央大人正对着一个清冷淡雅的青衣公子说着话,然而说着说着便哭了出来,她蹲在地上,肩膀因哭泣耸动不堪,全然没了往日那冷峻犀利的模样,可陆青浔还是不为所动,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十七在梦里看着这一幕,心头突然涌上一股不知是酸涩还是苦闷的情感,她只知道盯着陆青浔看,就那么看着,看了很久很久,久到眼睛都有些发酸,久到她要再度坠往更深的梦境里去……
“砰擦!”
梦境突然被一声重器锤砸的声响狠狠打断,十七浑身猛得一激灵,瞌睡虫登时被砸没了,她猛得睁开眼来,却正看见一柄明晃晃的大刀插在她跟前的桌沿上,刀身锋利,锐光直直刺向了她的眼睛。
十七吃了一惊,吓得赶忙要爬起来,却忽然被人拽住后领,“臭小子,占了老子的位子,爬起来就想跑?!”
十七被拽得直咳嗽,仰起头去看,却见着面前是一魁梧大汉,约莫是在江湖上摸爬滚打的粗人,端的是凶神恶煞,额头深深几道疤,眉粗鼻厚,光着一张油光发亮的膀子,正凶恶地盯着她看。
她脸色登时苦了起来,但是眼下保命要紧,便连忙机灵道:“大哥,有话好好说嘛,先放开……放开再说……”
魁梧大汉根本不听她,仍是拽着她的领子,恶狠狠道,“放开?!你知道老子是谁吗你就敢坐老子的位子?老子只怕说出来吓死你!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还指望老子能放开你?!”
十七被领子勒得满脸通红,有些喘不过气,只得一边咳嗽一边为保命满口胡诌道:“江……江湖上有谁……咳,谁不认得大侠您……小的早就久仰大名如雷贯耳……怎敢……抢,咳,抢大侠的位子……”
一番话说得断断续续,十七本以为一条小命都快被勒没了,却不想面前那魁梧大汉闻言后居然放松了手上的力道,似是被她夸得开心了,声音粗犷道:“哦?没想到你这臭小子居然还能认得我金刀龙王?!哈哈哈,你且说一说,怎么个如雷贯耳法?!”
金刀龙王?
十七喘了半天的新鲜空气,计上心头,连忙趁热打铁打起了十二分的狗腿风范:“金龙……不不不,金刀龙王的名号,江湖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小的对您可是无比敬仰啊……自小的十岁起……”
金刀龙王听得正高兴,手上力道一松再松,听她声音顿住,便不由得问道,“十岁起如何?”
“十岁……”十七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说时迟那时快地一把挣脱大汉的桎梏,抱着两坨包袱一溜烟便钻到了对面桌子后,大声道,“十岁起就不信这些骗人的把戏了!你居然还信,真是笨死了!”
金刀龙王面色一阵青一阵白,气得面上疮疤更是狰狞,他大吼一声,正抬起大刀要向十七这边砍过来,然而刚抬起的刀柄却被不知什么东西直直打在了墙上,宝刀重重坠镶在墙上,刀身晃了几晃,似是在嘲笑他的自不量力。他怒不可遏,刚要去看清是哪个不要命的不懂江湖规矩,竟来惨和他的事,却不想迎面却直直走来一个人影。
貌若寒潭,却比潭水显得更冷。
那人甚至没有看他,只是静静地走到了他的面前,而后就着他面前的空位兀自坐了下去。
金刀龙王何时受过此等奇耻大辱,当即便要朝那人扑过去,却不想那人只消轻轻抬手,便令他膝盖处重重一痛,旋即直直跪倒在地上。
金刀龙王颜面尽失,又满目的不甘心,可怜一时之间竟没有力气爬起来,只得一边挣扎一边恶狠狠道,“哪里来的臭小子!!我教训那个小子,与你有何干系?!”
他说话向来粗鲁,更不计得失,未想话音刚落,便只觉颊间重重一痛,似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打了一掌。
金刀龙王痛呼不已,而坐在位子上那人却仍是淡漠依旧,面无表情地整理了一下衣摆,整个人有如一月寒冰,冻穿了整间客栈。
他没有再看金刀龙王一眼,只是朝着某一方向轻轻招了招手,声音淡淡,“十七,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