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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人影儿闻言乖乖从某个桌子后面爬起来,再乖乖跑到金刀龙王面前的桌子上坐下,身材瘦小穿着朴素,正是十七。
金刀龙王又痛又气,刚想再嚷嚷几句什么,忽听旁边几桌一直在看好戏的江湖人中似是有谁轻轻吸了一口气“嘶,那位不是天崖阁的阁主陆青浔么?”,又有人压抑着低呼“天啊,果真是陆青浔……”,还有人窃窃私语“这金刀龙王惹到天崖阁,莫非是不要命了?”
金刀龙王心中诧异不已,连忙抬头去看,正看见方才被自己欺负的十七正捧着杯热茶递到后来将自己打成这般模样的人手中,嘴里还毕恭毕敬的,“阁主……喝茶。”
接过茶水的是一双修长的手,那人眉目清俊却尤显冷淡,仿佛世间万物都与他无甚干系一般,金刀龙王却瞪大双眼看了那人好半天的功夫,微微发抖,约莫是终于知晓自己招惹了多大的麻烦。
他惹着膝盖上的痛微微爬起来,而后趁着那二人喝茶的功夫屁滚尿流地朝着店门外没命似得逃去,一边逃跑还一边忍不住叫嚣着,“老子迟早会报仇的!你们给我等着!”话音未落,人影倒早已没有了。
十七终究没有忍住,还是跳起来朝着金刀龙王跑走的方向喊了句,“哎!等下!你的……刀…………”她的声音无奈随金刀龙王逝去的身影愈变愈小,乖乖坐下,默默无语地看了看店门外金刀龙王逃跑时卷起的滚滚尘烟,再默默无语地看了看墙上钉在那儿的那柄被他抛弃的大刀,默默无语地偷偷瞥了一眼对面旁若无人而坐的阁主大人,终于低下头,默默无语了。
十七坐在陆青浔的对面,耳边除了周围时不时传来一些江湖人的窃窃私语,她与阁主二人之间的空气简直都是沉默着的,一时间只觉得气氛尴尬到不行。
她踌躇了半晌,终于开口:“阁,阁主……”
对面阁主正在喝茶,闻言眉毛都没抬一下,只是“恩”了一声。
十七更加尴尬,连忙低下头去摸自己的茶杯,摸来摸去摸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又道,“谢……谢谢。”
阁主还是没抬眉毛,只是这次连恩都不恩了。
十七默默含了包眼泪,未免自己被冻死,她决定再也不说话了。
其实她早就知道阁主会出手相救自己,方才那金刀龙王拉扯自己的衣领的时候,她仰着脖子咳嗽,奄奄一息之间却恰巧在不远处的某一座位上看见了他,他在人群中何其显眼,以至于她一眼便看见了他,他大约正在喝茶,头都没抬一下,可是她知道,那么大的动静,他一定是听见了的,他也一定看见了她。她便用这不知从哪来的笃定与勇气,硬生生与自己赌了一局,以惹恼金刀龙王为局,以自己的小命为局,看他会不会来救她。
果然,他还是来了。
她与金刀龙王闹成一团的时候,这客栈里明明都是人,可却没有一个人前来出手相救,她忽然有一点点感触到了这江湖上的人情冷漠,可无论世态炎凉几多,她都没有在乎,因为当他冲着她微微招手说“十七,过来”的时候,她便觉得这整个世界还是那么的美丽与美好,像她一如既往相信的那样。
她沉思在自己的世界里,许久没有言语,阁主却忽然开口了,“明日休息一天,后日替我准备好一辆马车,启程去邱谷。”
十七一愣,旋即又立马反应过来,“是……是。”
陆青浔看也未看她一眼,再也没说什么话,起身便走了。
十七眼睁睁看着阁主就这么走掉,仿佛真的把她当成佣人似的,心中难免会有点小情绪,然而情绪刚刚要萌芽又被她吞了下去,她有什么好委屈的呢?他是堂堂天下第一阁天崖阁的阁主,他为人素来淡漠,他又不认得她,按理来说话都不可能对她说上半句,如今已肯将她带在身边,她还有什么好奢望的呢?
她突然萌生了一个让自己都有些难以接受的念头,会不会他不是不认得她,更不是忘了她,而是当年她这个人,他便没有放在心上,根本没有记得过呢?
十七猛然甩甩头,恨不得拍自己两下,现在自己在乱七八糟胡想什么呢,有这个功夫……她瞅了瞅墙壁上那把大刀,心中不由嘿然一笑,还不如想想怎么把这把好刀收入囊下。
她涉身江湖,虽说没要干点什么大事,但是情怀总归是有的,拿把刀当武器防身意思意思一下也是可以的嘛。
说干就干,十七默默地将爪子放在刀上开始拽……嗯……好像……拽不动…………使劲拽!……呃……还是拽不动……
周围桌似是有人还在看笑话,窃窃私语以及低笑声简直浇起了十七的一腔怒火。
她恼了,干脆抱着刀柄朝外拉……拉啊拉使劲拉……
“叮”一声,不知是什么东西砸到了刀柄上,刀身狠狠一晃,十七由于惯性朝后一个踉跄,随即倒在桌边站稳了身子,她瞪着手中的大刀,简直喜不自禁。
她她她她她,竟然,把把把把把把刀,给拔拔拔拔拔下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十七简直想仰天长笑三百回合,现在谁还敢笑话她力气小?
果不其然,周围桌登时安静下来了,更有甚者还尤为敬佩地悄悄称赞她,“这个小少年可了不得啊,陆阁主钉上去的刀他居然都能拿下来,真是了不起,我们都不一定能拿得下来呢。”
十七骄傲地简直像只小公鸡,高傲地昂了昂脑袋,旋即坐下去想好好欣赏下手里的宝刀,而后目光便不由得被桌边一个正在不停晃着打圈儿的瓜子壳吸引住。
是了,十七目光不由一凛,她心里清楚,方才若不是有这个瓜子壳砸在刀身上,她是绝无可能把刀拔下来的。
是谁那么厉害?是谁在帮她?
她的目光偷偷向着周围几桌正在喝酒吃肉的江湖中人望过去,奈何这群人都在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更有甚者喝得醉醺醺开始唱歌……没有人在注意她这边,也没有人在看她这边,更不像是有谁刚刚帮过她。
她心中疑惑万分,更是百思不得其解,正低头思索着,冷不防面前桌子被人重重一拍,她吃了一惊,连忙抬头去看。
入目的是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小少年,皮肤白皙晶莹剔透,他穿着一身红色又价值不菲的绸缎褂子,头上晃晃儿得扎着个小辫子,粉色的腮帮带着点儿婴儿肥般鼓鼓的,两个眼睛瞪得溜圆儿地看着十七,只看着,鼻孔里出着气,就是不吱声。
十七登时有些汗颜,扯了扯嘴角问:“你……有事?”
小孩儿多半是个有钱人家的孩子,眉毛稍稍一挑,也不知是哪里习来的纨绔味道,语气里端着几分不可一世,乍一听那嗓音还是尖尖的:“废话。”
十七无语了,想了想,还是礼貌地问:“有……什么事?”
小孩儿生得格外的好看,只可惜那鼻孔高得都快上天了,秀眉一皱,一副“你这个乡巴佬我真不想和你多说话”的模样满脸古怪地盯着十七看了一会儿,半晌才哼了一声,“喏,这是我家太……啊呸呸呸,我家主子赏……呸呸呸,我家主子给你的。”
十七仍是无语,低头看了看这小孩儿那紧握的小拳头,拳头里明显放着些什么东西,便忍不住好奇道:“你家主子?他认得我?呃还有,这什么东西?”
小孩儿眉毛更皱了,满脑子这个小子怎么那么多废话的想法,一脸嫌弃地抬手将手里的东西朝桌上重重一放,“喏,我家主子给你的!”
十七低头一看,满脸黑线,不说话了。
这一大把乱七八糟的瓜子壳………………
等下,瓜子壳?!
她双眼登时亮了起来,问道:“你家主子到底是谁?他此刻在哪里?方才是不是他帮……”
话还未说完,已被面前这红衣小孩儿生生打断,他不可一世:“我干嘛要告诉你。”
十七愈发无语了。
小孩儿似乎很满意十七这般无语的状态,面上终于带了点孩童的笑意,只不过脸色瞬间又苦了下来,他低头看看自己掌心那一手瓜子壳的碎屑,忍不住嘀咕“主子也太能吃了……吃就吃吧,居然把我的手当垃圾桶!还莫名其妙让我做这种差事!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忍忍忍……忍字头上一把刀……”
他的嘀咕声很轻,十七听得模糊,并不真切,忍不住还想问问他主子是谁,奈何这小孩突然抬起头来,两手一拍,算是将手上碎屑拍了个干净,面上高傲得不要不要的,哼道:“好啦!任务完成!再见!不对,再也不见!”
话音一落,转身便就这么不可一世地走了。
十七默然无语地愣在原地,半晌不知该说些什么,也说不出话来。
她这才出来江湖一天,怎么就遇到了那么多的怪人……
十七默默地看了看桌上那一把瓜子壳,再看看手里的大刀,想了想,还是背上那两个包袱,扛上那把大刀,把那一把莫名其妙的瓜子壳留在原地,跟着店小二的指引上楼去了。
店小二约莫知道她是天崖阁阁主手下的人,领着十七上楼的时候满脸的狗腿子笑,毕恭毕敬地,深怕把这天崖阁的人伤着碰着了,一边走一边介绍着:“少侠慢点儿走,上二楼右拐,天字二号房便是你的房间。”
十七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陆青浔把她带在身边打杂当佣人,但还是周到地率先给她订好了房间,还是天字号的……
她忍不住问:“请问陆……陆阁主是住在我隔壁么?”
店小二毕恭毕敬直点头:“是是是,陆阁主就住在天字三号,那个房间的窗景好,推窗便能看见对面的苍玉山,是陆阁主专门挑的。”
她点点头,不说话了。跟着店小二慢慢上楼,肩上的重物累得她忍不住喘气,店小二忙要帮忙,她却摆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行,你还要忙,挺辛苦的。”
店小二觉得这少侠绝对是个好人,如今这世道,哪个江湖人不是仗着自己小有名气来店里欺负人,也就他这么实诚了。于是难免心中感动,忍不住要做回好事,提醒道:“那个……少侠,我家店里什么都好,就是隔音效果不甚好,您晚间歇息时动作若能放轻便放轻点,万一……万一扰到了隔壁天字一号房的客人,那客人是会生气的。”
十七点点头,忍不住道:“一号房的客人是什么人?”
店小二挠挠头,“小的也不知……来头应该挺大的吧,反正架子挺大的,甚少露面,但是身边下人跟了不少,你看,”他仰着脖子朝店堂内望去,“这店内四周一身黑衣的高手,全是保护他的。”
十七顺着小二目光望过去,也忍不住吃了一惊。
天字一号究竟是什么人啊,连堂堂天崖阁的阁主大人为了图清净也只带她一人,那人居然带了那么多人保护?
店小二叹口气:“总之,天字一号的客人性情甚是古怪,惹不起,咱总得躲得起。少侠您是天崖阁的人,自然不会怕他,但是毕竟不知其来头,我看少侠您也是初涉江湖,麻烦还是能免则免得好。”
十七不由尴尬得挠挠头,她初涉江湖,连这个店小二都看出来了……不过这店小二也挺好的,给她面子,一口一个“少侠”得叫,十七不由嘿嘿一笑:“知道啦,放心。”
店小二也笑,继续领着她上楼了。
十七在后头跟着,正哼哧哼哧拽着包袱,忽听头顶传来“吱呀”一声。
昭阳客栈的布局极其精巧,内外皆有窗,二楼开窗便能看向一楼。十七忍不住抬头看,却是头顶二楼某处的檀香木窗开开了,窗开开,却未见着人,却是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来,指尖轻轻一点,便将什么东西扔了下来。
十七还在疑惑,那窗“啪嗒”一声却又关上了。
她刚要低头,却觉得颈间一凉。
原来是落下了一粒瓜子壳,顺着她的脖颈,一路滑进了衣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