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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谷不愧是为美人谷,直至十七被送进安排好的房间里休息,一路上见到的也全是清一色的玲珑美人儿,怕是连个男的都没有。
十七那一路走得魂不附体,却不是因为美人儿,而是被邱溪子那句话吓的。
你们不住一起啊?
……住、住一起?
十七夜里躺在床上,双目失神地静静看着床帘处那一卷流苏,然而胸口处还是有什么在扑通扑通乱跳,她脑里一片混沌,只要一想起邱溪子说的那句话就止不住脸烧,烧得整颗心都变滚烫。
而后又总是不由得想起邱小谷主与陆青浔那般相熟亲昵的模样,总觉得心头上酸酸涩涩的。
心绪繁乱,她睡不着,便干脆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随意披件外套出门走走吹吹风。
邱谷不仅是景色好,温度也适宜,春夜里的微风虽然还是带着丝丝凉意,但散着淡淡的樱花想起,倒更让人不免内心沉静,心旷神怡来。夜里的月亮宛如一道弯钩,挂在樱花树巨大的枝头上稍,冷峭柔美。
十七坐在一块硕大的假石之上,脚尖刚刚好触了地,一时只觉有些迷离,就这么轻盈盈地晃起脚尖来,活像一片正在翩飞的叶子,忽上忽下。
她微微仰头看着那抹上弦月,月亮的弧度在缓缓浮过的夜云后忽隐忽现,难以捉摸,就这么看着,竟是有些不自觉地失神。
她太过于沉醉失神,以至于没有发现身后有人过来,从容地在她身边坐下,带来一股清风。
“不去睡觉?”那人声线沉稳,像寒夜里的风。
十七微微有些怔住,扭头去看,月色如水,陆青浔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沉静,深潭般的眸子淡淡看了她一眼,而后似乎是学着她方才的模样仰头看了看天空,露出完美而又尤显冷峭的侧脸,雕刻一般。
她仿佛还在失神,怔怔道:“恩。”夜风吹得她头脑有些不清醒,又好似很清醒,声音反常的平静:“阁主怎么还不睡?”
陆青浔许久才道:“夜色很美。”
他的声音带了股空旷之感,有些温和。
十七再次仰起头看夜空,少有的几粒星辰忽闪不停,亮晶晶的。她赞同道:“恩,这里……很美,樱花好看,晚风舒服,还很香。”
陆青浔半响没有言语,忽而道:“这里是武林大会的第一关。”
十七怔道:“第一……关?”
他的声音舒缓,“凡是没有资格或能力参加大会的,多数在这里就被筛选了出来,有资格者邱谷自会引领过谷,有能力者即便过不了邱谷,也定能从旁边的九回山而过,最终还是过不了的,大抵也便和今年的武林大会无缘了。”
十七静静听着,不由问道:“倘若今日邱小谷主不派人来迎接,阁主你能走得出去么?”
陆青浔摇了摇头,淡道:“不能。”沉默半晌,又道:“唯有谷内有缘人方可走得出去。”
这是江湖中流传的一种说法,多少人前来尝试,却都无疾而终。
据说当年陆严独自一人走了出去,出谷时满山樱花火一般的红,邱岚便是在那时候,爱上了他。这说法,也便由此而来。
只是有缘人,却终究变成了有缘无分之人。
十七不由喃喃:“有缘人……”
她忍不住道:“阁主怎知自己不是谷内的有缘人?”
说这话的时候,竟又不由自主地想起邱溪子来,想起她勾住他的脖子,笑得花般娇艳。
陆青浔没接话,她忍不住再扭过头去看,正巧一阵微风出来迷了她的眼睛,她颤着眼睫静静地看着他,面前的男子像是雾气,朦朦胧胧,竟让她看得有些痴了。
心底好像有个声音在轻轻温柔地对她说:“以后来寻我,我来照顾你。”在她渺小脆弱最是害怕的时候。
可那声音也像是雾气,飘散的,让她不敢伸手去触碰。
想靠近,却怕。
怕捉了一场空。
陆青浔这时忽然慢慢转过头来,漆黑的眸子正对上她静止的目光。她忽然打了个寒噤,头脑瞬间变得清晰无比,呆呆地与那道沉静地目光对视了一瞬,而后“腾”得一下站了起来,舌头都不听使唤,“阁、阁主,十七有些困意,先、先回去休息了。”
陆青浔抬眼看她,夜色让他的眸色变得愈发深沉,他没说话,算是默许。
她裹紧身上的外套,脑袋空空,呼几口冷风,跑回了自己的房间门口。
门是虚掩着的,她只当是自己走之前没有关好门,想也未想便推开,却在推开门的那一刹那险些摔一个踉跄。
屋内点着烛灯,邱溪子也披着外衣,百无聊赖地托着腮,笑意吟吟地看着她。
十七吓了一大跳:“……邱谷主?”
她长那么大,除了玑瑶,还是第一次有女人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进了她的房间。
邱溪子“嗯嗯”了一声,笑眯眯跟她招手:“来来来,坐坐坐。”
十七无语半晌,乖乖上前坐在茶几旁,还是忍不住问:“这么晚……邱谷主是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么?”邱溪子问得理直气壮。
十七干笑道:“十七并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天色已晚,谷主若是没什么事,还是早点回去歇息吧。”
她说的是实话,出去了一趟回来,不管邱溪子有什么事,她还真是有些困了。
邱溪子倒是不以为然,秀眉微挑,倒是沾了几分樱花之色,笑容里还有几分调侃:“你先别管我,你倒是告诉我,方才是从哪里回来?有没有见到陆青浔那家伙?”
十七正揉着打卷儿的眼皮,闻言微微一怔,想了想,认真道:“从外面回来,确是见到了阁主。”
邱溪子笑道:“你倒是诚实。”
十七没忍住打了个呵欠:“自然。”忽得又想起自己这悲催的下属身份,立马揣了恭敬的语气解释道:“我是说……呃……”
说什么?说姑娘你别担心我和阁主没有什么的只是偶遇到了而已而且你放心我绝对没有动他一根汗毛?
邱溪子倒没在意十七的局促,而是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好几眼,眼底又流露出了某些光彩,挑眉笑道:“我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呢。”
十七茫然地瞅瞅她,再茫然地低头瞅瞅自己,不得了?
她直接问:“呃,谷主深夜前来究竟是为何事?”
管她什么不得了,现在对十七来说睡觉才是最不得了的大事。
邱溪子秀眉一皱:“哎,你是不是急着想赶我走啊?”
“不敢,”十七忍住困意,理智还是有的,连忙解释,“就是夜已深,十七又倍感困倦,实在没有余下的精力陪阁主在这里……况且,”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道:“况且在这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她话没说完,但是料想邱溪子也该听懂了吧,这夜黑风高的,有伤风化啊有伤风化。
谁料邱小谷主却满脸的不以为然,想也未想便接口道:“这有什么?你方才不是还和陆青浔那家伙孤男寡女地待在一处么?”
十七一寻思,嘿,她说得好像也挺有道理的。
于是也想也未想,顺着点点头道:“说得也是……”
也是……也是?
……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
十七一到晚上脑子就不好,像是才突然想起什么,整个人登时一下子都傻眼了。
邱溪子恍若未觉,直接凑过来拍拍十七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所以我和你共处一室根本无伤大雅,都是女孩子,想开点。”
十七回神了,佯装镇定一本正经:“邱谷主,你还是不要和我开这种玩笑了……”
邱溪子更正经:“你若觉得我是玩笑话,不如脱了衣服教我验明真身,看看是否只是玩笑?”
十七垂死挣扎:“这样恐怕不好吧……”
邱溪子大义凛然:“无妨无妨,若是我判断错了,我对你负责就是了。”
十七沉默了,许久之后终于有点想不开了:“你怎么会……”
除了辛师父和她以外世界上没有第三个人知道的秘密,她守了十多年都未曾被人识破的秘密,从来没有人怀疑过的秘密,这个女孩子,只见过她一次,这是第二面,便直接识破甚至拆穿了她的秘密,猝不及防,将她的困意打落得烟消云散。
邱溪子笑眯眯问:“是不是觉得很挫败?”
继续笑:“是不是难以置信?”
笑个不停:“是不是觉得我很厉害?”
她整个人像是由这漫山樱花堆砌而成,一颦一笑灵动美丽,如今这般调皮的语气倒让十七在震惊之余竟对她渐渐起了那么几丝好感。
不过她现在得先搞清楚一件事情:“邱谷主……是如何发现的?”
邱溪子笑道:“直觉啊,直觉告诉我,你是个女的。”她见十七明显不信,于是只好又道:“其实是我母亲告诉我的啦,她以前也女扮男装过,很有经验,就把怎么分辨的方式告诉我啦,我对扮男装没兴趣,但是我就是有这种能力,旁人看不出来的我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人是鬼,是男是女,”她朝十七吐舌头,眼神得意,“第一眼看见你就认出你的女儿身了,虽说你真的伪装得很严实,估计从未被人识破过吧?喉结那里都刻意画了阴影呢,连绿怜她们都被你骗过去了,只当你是个长得嫩气好看的白面小生,丝毫没有怀疑,还是我最聪明。”
十七不说话了,的确,喉结阴影的技巧还是辛师父教她的,她画了很多年,也自小就以男儿身份示人,上蹿下跳像个猴儿似的,都俨然成了潜意识里的一种习惯,即便有人质疑过她那双过于秀气的脸庞和瘦小的身材,可却从不会与她其实是个女孩这个想法联系在一起。
十七也从不把自己当个女孩儿,除了在面对陆青浔的时候。
她的局促,她的慌乱,她的尴尬,她为他小心翼翼收起自己不好的习惯和锋芒毕露的刺。
第一次被人看穿,多少会有些不习惯,十七忍不住道:“邱谷主,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也不必再瞒着你,我的确是女儿身,至于为什么要女扮男装……这是个秘密,实际上我也不知道这个秘密是什么,但是恕我没法向你解释,总之,不知十七能否冒昧地请你……替我保守这个秘密?”
邱溪子笑吟吟:“我本就没打算在陆青浔面前拆穿你,”想起什么似的,又笑道:“还有啊,叫我溪子便可,不必再谷主谷主的叫了,我娘还没回来呢,我可没篡位的打算啊。”
十七很是欣赏她这种不拘泥做作爽朗爱笑的风格,便也不再那么拘束,反而也笑了开来:“谢谢你……溪子。”
邱溪子干脆坐在她面前,笑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亲切,像是一见如故似的,见到你就挺喜欢你的,你说是什么缘由,莫非是因为唯独是我看穿了你的真实身份?”她哎呀一声,继续打趣,“难不成你是谷内的有缘人?用不用明日去谷里走走看,指不定还能与我传出一段佳话?”
十七完全放下了心中的不安,她性情本也是顽皮爽利,闻言便也佯装郑重地附和道:“我觉着此想法,甚好。”
邱溪子哈哈大笑,全然没了白日里见到那般娇贵气质,倒是多了几分俏皮灵动,她正经道:“不过我倒是觉得,我觉得你亲切的缘故,大抵是因为觉得你漂亮吧,女扮男装还能那么漂亮的,我还是头一次见。”
十七摇摇头,没当真,窗棱外透进来的月色倒映在她长长翘翘的睫毛,她眨着眼没脸没皮地笑:“旁人可都是夸我帅的。”
“你真的很漂亮啊,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若是扮回女装,啧啧,难以想象,恐怕我都要甘拜下风了。”邱溪子说得认真。
十七只当她是玩笑,咧开嘴角跟着笑了开来。
邱溪子笑够了,忽然看着十七的眼睛,微微眯起眼睛,眼神里带了几丝暧昧道,“你不惜扮男装留在陆青浔身边是……”
十七没留神:“什么?”
邱溪子忽然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啦,我还是不掺和了,”言罢站起身来,笑道:“好啦,我得回去了,明儿个一早还得招待几个贵客呢,有空再来找你聊天。”
十七一直目送她离开,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内心十分舒畅,她甚至不再去介意邱溪子白日里和陆青浔那般亲昵的举措,突然会想,那么美好的女孩子,应该是很配阁主的吧……她不再去想这些,只觉得方才与邱溪子的那一番交谈,就像是和一个老友久别重逢的感觉,愈来愈强烈,让她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玑瑶啊,我好像莫名其妙的,交了个新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