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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千初此时被多方势力众多双眼睛屏住呼吸紧盯着他的动向,皆不知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十六皇子是个什么人物,有何动作,是敌是友,好在他住在深宫中,也没人能轻易打扰。
他一整天都在读白家卷宗,其实这白家在大宋的事迹即使是久居深宫的他也是如雷贯耳。
大宋军神白龙吟十八岁从军跟随其父白老将军,从典军校尉做到天下兵马大元帅,一生经历了大大小小数百战,未逢败绩。他有三位夫人,有两位千金,六个儿子。
大儿子白鸿武帝四年在与北明大军的战役中为了保护贪功冒进中了埋伏的年轻武帝,在子午谷中护驾牺牲,三儿子白羽也在那场战役中失去了一条腿。
武帝十一年,西疆强汉入侵,十万白家军抗敌四十万,缺兵少粮,硬是在长达十三年西疆保卫战中寸土不失,这十三年中白家军十万人几乎换了一遍面孔,白龙吟的二儿子白靖也牺牲在了战场上,白家军的血沁透了西疆的每一寸土地,可白家军的名号却响彻天下,让整个中州大陆为之震撼,当时雄心勃勃气吞天下的汉景大帝也不得不说出那句载入史册的“撼山易,撼白家军难”。
武帝二十年,大宋遇上多年不遇的大旱,连年征战的西疆更是颗粒无收,百姓草根树皮都吃光了,易子为食,饿殍遍野。无人收尸让瘟疫滋生,随灾情扩散开来,一直迟迟等不到皇帝赈灾的旨意,白龙吟私放军仓救活了西疆几十万百姓,为了保证军卒的基本粮,自己一家勒紧了裤带,堂堂天下兵马大元帅的三夫人和当时最小的五儿子白颢在那场浩劫中居然病饿而死。结果白龙吟因为私放军仓被贬为镇西将军,带罪抗敌以赎己过。
时至今日,声名显赫的白家仅存白龙吟将军,两位夫人,两个女儿,残疾的三儿子白羽,四儿子白帝,还有刚满十三岁的小儿子白起,若干家将家仆,共计三十三人。
论功劳,大宋江山有白家一半,论牺牲,白家无一人封侯,两袖清风,忠烈满门!即使听说过无数次白家的故事,赵千初此刻从卷宗中看到仍旧是无比震撼,而此时那些摆在案子上一张张按着血手印的口供,和圣旨仿佛是一把诛心的刀,在他的心里刓着。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他揉了揉眼睛,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平复一下心情,叫宫女把后院赌钱的赵振叫了进来。
“十六爷,您叫我?”不一会,赵振衣衫不整的跑了进来,看那游离的眼神,人来了心留在后院了。
“有个赚银子的差事,跟我出宫走一趟?”
赵振眼睛一下子放了光:“这敢情好,还是十六爷念着小的!”
赵千初抹了一把墨汁在掌心揉匀了,捧着他的脸一通揉捏,赵振一下子变成了个大黑脸:“哎呦,十六爷你这是干什么呀?”
“得了!你长的太丑带你出去丢爷的面子,这回好了,谁都看不清你!”赵千初仔细端详了一番,看着赵振的糗样不禁哈哈大笑。
赵振也无所谓,反正天天经常脸都不洗,他都输红了眼了,能有银子赚,还管这个,也跟着笑了起来。
赵千初拿起圣旨和尚方宝剑,让赵振抱着卷宗,出了宫门,直奔刑部。
刑部尚书杨绍豫,此时仍在刑部,他今年已然年过五旬,虽然身材瘦小,但是仍然精神懿铄,目如鹰隼,年轻时杨尚书也是断案的一把好手,执掌大宋刑部这么多年,破获奇案无数,只有今天,他碰上了这无解难题。
明知白家冤情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白家明日午时满门抄斩,聪明如他哪能看不懂武帝的意思,可是就因为看的清,才更让他痛心,他生平第一次对案件生出无力之感,不禁长叹一声,有些心灰意冷。
“杨大人,十六皇子赵麟来了。”门下有人通传。
“哦?他来干什么?几个人来的?”杨绍豫有些意外,这个今天突然冒出来的皇子这个时间来刑部做什么。
“带着个黑脸的小太监,说是来送还白家罪臣卷宗以便刑部归档。”
“请他进来。”虽然送还的晚了点,确也合情合理,杨绍豫整理袍带,让门吏引他进来。
不多时,赵千初就戴着黑脸小太监走了进来,杨绍豫第一次仔细打量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十六皇子,瘦高白皙,五官清秀,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唯一要说特别,只能说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可不像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像一个无底的深潭,看不出一点情绪与波澜,杨绍豫办了这么多年的案子,阅人无数,直觉告诉他这个十六皇子绝不像想象中那么简单。
“不知十六殿下来此,下官有失远迎!”杨绍豫拱手行礼。
“杨尚书不必多礼,您乃朝廷肱骨,第一次跟您共事,定有做的不足之处,还望您多多教诲。”赵千初赶忙上前两步,深鞠一躬还礼。
赵千初的不卑不亢,恭谨有礼,让杨绍豫多了一分好感。刚分宾主坐定,就见赵千初指指赵振怀中的卷宗:“白家罪臣卷宗在此,我看的久了些,此时才送回归档,希望没误了事。”
“不妨不妨。”杨绍豫看了看卷宗,眼中闪过一片黯然:“来人,把卷宗送去归档。”
赵千初敏锐的捕捉到杨尚书那一瞬的失神,结合今天朝堂上的表现,心中更踏实了一些:“赵振,你随公人同去,务必看着卷宗归档,不得有差。”
“是!十六爷……不,是!殿下!”赵振进刑部也是第一次,不禁有些慌张。
眼见赵振跟着公人出去,赵千初看看左右,欲言又止。
杨绍豫如此聪慧,哪能看不明白,挥手让左右都退出去,问道:“殿下似乎有话要与老臣讲?”
“这里虽是刑部,但恐怕也不是说话的地方……”赵千初用手指了指东方,又指了指耳朵。
杨绍豫自信的哈哈大笑,鹰隼般的眼睛射出精光,轻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奉天御卫确实手眼通天,只是老朽这刑部确也不是谁都能把手伸进来的,下面不敢说,至少这里,还没人敢不让我清净。”
赵千初听闻此言,立刻站起身来,跪倒在地,向杨绍豫行了个大礼,惊的杨尚书赶忙起来拉住他:“殿下你这是何意?!”
“赵麟今天舍命求杨老帮我!”赵千初坚决不起,杨绍豫身材瘦小一时也拉不起来他,赶忙道:“殿下请但讲无妨!”
赵千初跪在地上,两眼含泪:“白家满门忠骨,为我大宋江山鞠躬尽瘁流尽血汗,如今我父皇受奸人蒙蔽,非要将白家灭门!赵麟人微言轻无法撼动父皇天威,但不忍看白家就此绝名,所以朝堂之上请命监斩,豁出去担上残杀忠良的罪名,只为一个机会!求杨老帮我!”说完,一个头叩在地上不肯抬起来。
杨绍豫愣在了那,这十六皇子竟然是为白家的事跪在这求自己,白家之事自己也是心痛不已,可是时至今日哪里还有救?难道要求自己私开天牢放白家人逃跑?自己不是没想过,可是自己也有一家老小,何况这天子脚下,就算放了他们,奉天御卫和羽林军是吃素的?到时候白家跑不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要搭进去。
赵千初似乎明白杨尚书心中所想,他赶忙继续道:“我并非不自量力想救下整个白家,我只想为白家留个后人,延续白家香火!只求大人高抬贵手,假做不知,如果事情败露,赵麟愿一肩承担!虽死不悔!”